“姑娘?……”卿鎏相見她久久沒有動作,淡淡喚了一聲。現在天色不早了,要尋到一家落腳處,還有一段路要走,她可沒時間留在這裡陪她耗。
“哼,找打都還要催,你這人真奇怪!”紅衣女子不滿地嘟嚷了一聲,收起鞭子,說道:“現在本姑娘改變主意了。你這兩匹馬不錯,本姑娘喜歡,就留下這兩批馬吧。”
“你這小蹄子怎麼可以這麼潑皮?!”錦曳氣煞。
“哼,本姑娘就潑皮無賴了,你又能拿我怎麼辦?!”紅衣女子這下心情似乎不錯,並沒有因爲錦曳的無禮而生氣,反而一副好心情模樣,很有閒功夫同卿鎏相這邊磨蹭起來了。
卿鎏相皺了皺眉。這兩匹馬是木管家在夜鷹組裡面挑選出來的,質量無可置疑。要說兩匹馬,她也不是不捨得之人。但是,眼下這路程遙遙的,只能靠馬匹代步加快行程,要是給了馬匹,勇士大會怕是不能如期而至了。
遂爲難道:“這個恐怕不行,在下此行路程遙遠,若是沒有馬匹,恐怕就要耽擱大事。不過,在下身上倒是有些碎銀子,姑娘要是喜歡,儘可以拿去,一定可以買上兩倍的數額。”
“我就是看上了你那兩匹馬,別的我可不管。”
“公子,這小蹄子分明就是個撒潑找茬的,不用跟她客客氣氣的!”先是說要受她三鞭,眨眼工夫又說要這兩匹馬。完全就是在爲難公子,不是故意找茬的又是來趕什麼的?!
卿鎏相有些爲難,眼前這人不過就是閒着無聊找事兒,恰好自己又轉到對方槍口上去了。本來還想息事寧人的,可是,眼下恐怕有些勉強了。
一手撫摸着馬背,半面臉對着紅衣女子,清冷道:“恕在下爲難,這兩匹馬斷然不可能給姑娘了。”
對過來的一雙眼,乍然一睜,斜斜的射出一道凜冽光芒。
雖是晴日當空,紅衣女子卻感到一股冷風鑽進袖口,拂的全身骨肉都冷冷的。
知道眼前這個有禮的公子雖然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其實也是個不好惹的,之前說那些無非試探罷了,這下也不想把事給鬧僵。
圓溜溜的大眼珠轉了轉,心生一計:“不如這樣吧,你不是要去參加勇士大會嗎?我跟你們順路,你載着我一起。等到了家,我也不要你們的馬匹了,怎麼樣?畢竟也是你們出口無禮在先,這點補償不算什麼吧?”
“你……”錦曳見過不要臉的,倒是沒見過像她這麼不要臉的。想要發泄,一時間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卿鎏相凝眉,想了想,回道:“也好。”
雖然與自己想的相差甚遠,但是,反正也是順路,加上有個本土人帶路,也不容易走錯。再說了,這樣也正好可以化解一樁事,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事情決定下來容易,但是。卿鎏相馬上就犯愁了。加上這個女子一起同行,怎麼安排乘坐呢?
她明顯就和錦曳不對盤,這兩個人是一定不可能共乘一騎的。可是現在自己是男兒身,載着一個大姑娘總歸不方便。
再三思慮下,卿鎏相決定自己與錦曳一匹馬,紅衣女子單獨一匹馬。
不過,這個提議一經提出,就極力遭到紅衣女子的反駁。
“不行!”
“你別給臉不要臉,也只有我家公子脾氣好!換個人,你早不知道異首何處了!”
卿鎏相將行李往錦曳的馬匹上,轉過頭來問:“爲什麼不行?”
“你們兩個人一匹馬,萬一你們半路跑了怎麼辦?”紅衣女子一板一眼說着,好似生怕兩個人真的逃跑了,繞到卿鎏相身邊,雙手都纏上了她大半隻手臂,“反正就是不行,我要和你騎一匹馬。”
“不知羞!”錦曳在一旁再也看不下去,瞪了她一眼。
“哼,要你管?”
於是,在紅衣女子諸多難以堵住的藉口和不利假設下。卿鎏相只得與她一騎,而錦曳依舊是一個人一匹馬。
三人兩馬,篤篤而去,消失在天邊晚霞中。
對於卿鎏相來說,只要對自己無害,身邊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沒多大影響。
更何況,眼下這個人。除了性格潑辣一點,蠻不講理了一點,也沒別的什麼不好的。加上她又會認路,對這邊一帶地形都很熟悉,所以免去了不少彎路。還因爲給自己指示,抄了近路,讓原本兩天的形成縮短了整整半天。
“這裡就是通往草原中心的唯一路徑了,跨過這條路,就可以到達。”北香,也就是之前要求與卿鎏相同行的那個紅衣女子。站在一塊高出的石頭上,一手圈成半弧形,放在額頭上。一面遠遠眺望着,一面說道。
“趕了這麼久的路,喝點水吧。”多虧了她,一路過來還算順利。卿鎏相將一塊用白布包着的乾糧和一隻水囊遞過去。
北香也好不拘謹,從石頭上跳下來,一把接過。三五兩下填着肚子,那動作,真是豪放率性地可以。
因爲一路上多多少少也悉知了北香的脾氣,知道她並不是總是一副刁蠻樣子無禮的樣子,錦曳雖然口頭上沒說,心底也漸漸對這個人沒那麼強烈的針對性了。
不過,臉色也是不好不壞的,兩人間話少的可憐。
因爲卿鎏相也不是多話之人,一路過來,也是勾安靜的。
“哎,我記得在這不遠處有一個梅花谷,現在正是梅花花開的時令。現在時候還早,不如我們去那裡看看?”北香袖子一提,擦了擦嘴角。眼角一眯,興高采烈提議道。
梅花?現在的的確是花開的好時日,今天天氣也還算不錯。倒是個賞花的好時間。最近一段時間,不是忙着趕路,就是忙着處理一些事情。像這樣的放鬆機會總是少,如今,北香一提議,卿鎏相就不得不好好思考了一下。
“反正也離不遠,倒是可以去看上一看。”就當是給自己舒緩下也不錯。
卿鎏相一點頭,錦曳也沒什麼話說。但是,她還是不願多對着北香,就算再好的景色,對着這麼一個不喜歡的人,瞬間倒盡了胃口。
於是,對卿鎏相說道:“公子先行,奴婢在原地等候公子。”
卿鎏相怎麼會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也不強迫,點了點頭,說道:“好,我們去去就回。”
於是卿鎏相在北香帶路下,往另一處走了過去,留下錦曳一個人守着兩匹馬,坐在原地停頓休息。
向來都是聽別人說,都說北國的冬花是最好看的,如今一看,卿鎏相頓時被眼前景色驚豔住了。
紅梅傲放,蒸蒸散香,綿延一片,就像用紅地毯鋪出來的一片。風一過,撩起朵朵花瓣,隨風飛舞在空中,織纏成畫。
卿鎏相走過去,一手扶着一顆梅花樹,感嘆着眼前不勝收的美景。她閉着眼,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香氣撲鼻而入,沁入肺腑,帶着一股清涼之意。她眯着眼,心下放空,無比愜意。
白袍蹁躚,青絲如墨,柔美的五官像是畫師用工筆雕刻而下,精美無比。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卷在風中,沾染了點點白露,有些美,有些醉人。
北香看着看着,不由得走神。心中讚歎着,他可真好看啊!竟是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男子都要美。
腳步,不由自主走了過去。一輕一淺靠近,停在卿鎏相面前。
卿鎏相聞聲睜開眼,水墨眸子剎那打開的那一抹韶華,讓人怎麼也移不開眼。
這時,一朵梅花飄落在兩人之間,吸引住了兩人的視線。視線,也隨着那一朵梅花旋動着。最後停留在北香的肩膀上。
卿鎏相伸出手,從她肩膀上捻起那朵花。花朵嬌豔如血,指頭圓潤如玉,襯得那一雙手愈加白皙潤澤。
她淡淡一笑,俊秀的臉上生出無限光輝,四周的梅花映着她臉頰桃粉如畫,聲音這一刻也變得柔軟了下去:“花美,人更美……謝謝北香姑娘讓在下一飽眼福,能看到如此盛景。”
北香手指一握,嘴脣翕動着說不出半個字來。那一刻,她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心,有些……跳了,亂了。
“北香姑娘,北香姑娘?北香姑娘!”
北香這才如夢初醒,不知道是不是周圍梅花太紅,還是陽光太暖。她的雙頰漸漸泛起了一抹硃紅色。轉身卻跑開了,“那邊的花好像開得更盛,我過去看看!”
卿鎏相蹙眉,看着那飛速逃遠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看了看自己手指尖的花瓣,腦海中突然飄過一幕更深的畫面。也是這樣的好天氣,也是這樣一個人,也是這麼一朵花……不過,那朵花,不如手中這多嬌豔紅烈。
她無奈一笑,攤開手,那朵花便隨風而散。一如她拒絕的那段感情,隨着風,隨着時間,全都散了。
賞完花,兩人又一路漫遊着往回走。
不過,這一次,北香卻拒絕了和卿鎏相共乘一騎,跨上馬便率先揮鞭子,離去了。行動之快,直令人摸不着頭腦。
卿鎏相也始料未及,旁邊的錦曳回過神後好奇問:“公子,你惹她了?”
卿鎏相仔細想了想,搖頭,嘆息了一聲:“興許臨近家門,激動難寧吧。”
“是嗎?不過,奴婢看她臉紅紅的,還以爲是風吹多了,發燒燒的。”腦子一燒糊塗了,就做些亂七八糟的是,讓人難以捉摸。
結論無果,卿鎏相只得和錦曳兩人共騎一匹馬,好在北香雖然先行,走的卻不快,沒多久就追上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卿鎏相錯覺,總覺得此時的北香有些怪怪的,雖然不遠,卻也不近,隔着那麼一段距離,保持着。
不過,卿鎏相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些躍入眼簾的牛馬給吸引住了。
這裡竟然有牧馬的,那是不是說明,這附近有居住的部落?那她們離草原中心也應該不遠了吧?
卿鎏相心底興奮難抑,喚了一聲,“北香,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只見前面背影微不可見愣了一下,然後才飄來過來聲音:“繞過這些部落,再走一個時辰就到了。”說着說着,聲音裡竟然有些失落。
卿鎏相此時正想着如何更快一點趕到,自然沒有聽出她聲音裡面的一層失落感。
走了幾步,北香突然回過頭來,鼻子有些紅:“我就快到家了,我們在這裡就要分開了。”
卿鎏相眉頭一動,凝重道:“這馬……”
“馬我就只要這一匹好了,就當時我一路給你們指路的報酬吧。”北香搖搖頭,當即解釋着,看卿鎏相臉色並沒有不妥的地方,才又低聲問道,“我可不可問你一件事?”
現在她不強要兩匹馬,這件事兒讓卿鎏相原本就不錯的心情更好了些,點頭道:“在下要是知道,一定如實回答。”
“你爲什麼要去參加勇士大會?”她一面問着,一面小心翼翼看着卿鎏相臉色變化,見她沉默擰眉,心下落了幾分,又問道,“是爲了聖藥,還是因爲北辰公主?”
卿鎏相看了她一眼,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暗暗建起了一層防備,回答着:“實不相瞞,在下一位朋友,意外中毒,如今臥病在牀。在下聽聞江湖傳言,說是北辰國的聖藥可以醫生死,解百毒。我這次來北辰,也只是想碰碰運氣,如果能爲朋友贏得聖藥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也是我朋友的命了。”
北香一聽,前一刻還落下去的心這下被填的滿滿的,不確定再問:“北辰公主身份高貴,你真的半點興趣也沒有?”
卿鎏相搖搖頭,“在下一貫奉行的是兩情相悅,權勢地位,如果不喜歡,擁有再多,也不會幸福的。”
“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北香輕身,毫無防備在卿鎏相臉頰上親了一口。
卿鎏相與錦曳也是防不勝防,當即震驚在原地。
“這根羽毛絲帶,是我第一次射鵰時拔下的羽毛做成的,現在,我把它送給你,祝你一路平安。”說完,北香笑卓顏開掉馬而去。風中鈴鐺陣陣,似乎還能聽見她清脆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