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番外一母慈子孝(2)
凌霄道:“沒有,屬下隔得遠,聽不到裡邊的動靜,屬下只知王爺在太妃娘娘的氈房待了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他們在做什麼?砰!荀奕一拳砸碎了旁邊的桌子。
另一個帳篷內,諸葛鈺研究着等了十三年才終於開花結果的菩提子,問一旁的梟二:“怎麼樣?”
梟二如實答道:“你進入太妃……”
話未說完,諸葛鈺一道冰冷的眸光射向梟二,梟二頭皮一麻,改口道,“你進入王妃的帳篷後,周圍來了一道陌生的氣息,武功不在我之下,我追蹤他,發現他進了皇上的帳篷。”
諸葛鈺聞言冷冷一笑,“這些年他身邊的人全都是我安排的,卻突然來了一道陌生的氣息,看來,小皇帝是學會培養自己的勢力了。”武功不在梟二之下,誰有這麼大的能耐送這種人纔給小皇帝?姚家?還是……
梟二打斷諸葛鈺的思緒,問道:“皇上會不會……懷疑你和王妃……”
諸葛鈺捏起一顆圓圓的菩提子,眼底掠過一絲柔和,卻很快又漫過一層寒意,“懷疑又如何?他有本事去查,當年到底是誰搶了誰!”
氈房內,水玲瓏已經命人備好熱茶和晚膳,荀奕一繞過屏風便爽朗地笑出了聲,“好香啊!”話落,從身後摟住水玲瓏,可憐兮兮道:“母妃,我好冷。”
“現在知道冷了?”水玲瓏嗔怒地轉過身,一臉嚴肅地看着他,“你說說你都出去多久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道:“腰帶呢?”
荀奕一驚,當時走得急,忘了把腰帶撿起來。他定了定神,睜大水汪汪的眸子,小貓兒似的無辜,“嗚嗚……我冷死了,真的好冷,你摸摸看,手都凍僵了。”
水玲瓏明知他是故意的,卻看着他眸子裡慢慢氤氳了一層水霧,彷彿隨時要掉下淚來的樣子,訓斥的話漸漸哽在了喉頭,“還不快洗手吃飯!”
荀奕破涕爲笑,舉起好像真的不能隨意活動的手,“凍僵了哦。”
水玲瓏嗔了他一眼,“柳綠,打熱水來!”
“是。”柳綠打了一盆熱水進屋,將洗漱用具放在一旁的杌子上,根本不敢擡頭看小皇帝的一張妖孽容顏,“娘娘,皇上。”
荀奕挑了挑眉,微微傾過身子,似笑非笑道:“柳綠姑姑,有沒有人說你越來越美了?”
柳綠聞言,下意識地看向荀奕,不看還好,一看便撞進了一雙帶着極致魔力與魅惑的眸子,她當即心若擂鼓,雙腿發軟,沒走兩步便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她羞惱不已,卻惹得荀奕哈哈大笑。
“鬧夠了沒?”水玲瓏忍住笑意,拉着荀奕的手放入盆中,以帕子輕輕擦拭,“去幹什麼了?”
荀奕笑了笑,衝門外喚道:“抱進來!”
多公公冷汗涔涔地抱着小老虎進來了,生怕連動都懶得動一下的小老虎會一口咬斷他的手腕,來到二人跟前,他苦着臉道:“皇上,娘娘,您瞧。”
荀奕踹了他一腳,“又不是奔喪,你哭什麼哭?晦氣死了!”
多公公肚子吃痛,卻不得不擠出燦燦的笑,“是是是,奴才知錯了。”
水玲瓏長睫一顫,卻雲淡風輕道:“放了它吧,怪可憐的。”她就是一隻被圈禁在皇宮的小寵物,實在沒心思養另一個自己。
荀奕眼底劃過一絲失落和莫名的哀涼,他擺了擺手,笑道:“放生吧!”
用過晚膳,荀奕賴在水玲瓏的氈房不走,水玲瓏坐在貴妃榻上,他就趴在水玲瓏的腿上。
“剛纔走多了路,腿疼,嗚嗚……背也好疼,不小心撞樹上了,嗚嗚……嗯,對,就是這裡,再揉揉,好疼呀……”
水玲瓏哭笑不得,一雙手在他身上按來按去,“你是皇帝!”
荀奕輕輕一哼,用白玉般的手指撓起了水玲瓏的小蠻腰,“人家還小嘛,人家未成年。”
水玲瓏癢,抓住他作惡多端的手,“回自己的帳篷就寢。”
“不要,我就睡你這裡。”
“回去。”
“可是……可是人家走不動了,哎呀真的走不動了,腿抽筋了,哎呀哎呀,真的。”荀奕抱着腿,痛苦地蜷縮在一側叫了起來,那雙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動,每一下都彷彿要顫出露珠來。
這招具有十足的殺傷力,可惜水玲瓏已經有了免疫力,“多公公,把皇上揹回帳篷!”
多公公閃電般奔入帳篷,荀奕撇了撇嘴,“那我要個晚安吻。”
這孩子討價還價的本事比諸葛鈺還厲害!偏偏自己年紀越大,就越容易心軟,水玲瓏暗暗一嘆,在他額前印下一吻,“早點歇息,菩提子拿到了,明天就該起程回大周了。”
荀奕斂起嬉皮笑臉的神色,寬慰道:“二弟會沒事的。”
水玲瓏淡淡地點了點頭,略顯愧疚地道:“但對方提出那樣的條件……奕兒,是不是母妃太自私了?”
荀奕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是皇帝嘛,後宮佳麗三千,多一個不多!只要二弟能好起來,別說一個千金小姐,便是一頭豬,我也能娶!”
水玲瓏撲哧笑出聲,將荀奕緊緊地抱在懷裡,這一刻,她忽然十分感謝荀楓,感謝他留給她一個這麼好的兒子。水玲瓏目光一掃,瞥見他懷裡微微露出的一片粉紅色邊角,作爲女人,尤其一個敏感的女人,水玲瓏本能地察覺到了什麼,她素手一撈,將那粉紅色的物件握在了手裡。
荀奕大驚,忙伸手去搶,“母妃,那個……那個你別誤會啊……這是我送多公公的禮物,多公公有異裝癖!”心中卻道,害朕在母妃面前出醜,好好好,你叫什麼‘傾’是吧?最好別再在朕面前出現,否則朕滅了你!
夜幕重重,庭院深深。梅家大宅,十三年前突然出現在熄族,沒人清楚梅姓人來自哪個國家,做着什麼生意,他們出手闊綽、聲名在外,且醫治了早年被宣判死刑的菩提樹,在熄族,梅家是個神話。據說,梅老爺子去得早,梅夫人和莊姨娘是齊齊帶着遺腹子入住熄族的;又據說,梅夫人先前生的一雙兒女不孝,將她逼迫出門,她不得已才帶着丈夫的妾室來熄族定居。傳言多多,梅家人卻絲毫不理會。
明廳內,一名身着暗紅色流花褙子和素白繡牡丹棕裙的美豔女子端坐於主位上,靜靜喝着茶。單看容貌,誰也想不到她已年逾五旬,她的肌膚和小女兒的一樣白;她的眼睛比山澗小溪更清澈透亮,只是歲月沉積,打磨了一圈暗沉的光暈在眼底,卻不顯老,只讓人覺得她目光犀利。
“唉!我們梅家隱居熄族多年,好容易種出菩提子得了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應該好生把握。太妃娘娘恩典,允許傾兒帶幾名僕從,說是僕從,但你們要知道,入了宮若得貴人相中,將來前途無可限量。若朵兒願意,讓她與傾兒隨行,一則,兩姐妹能相互有個照應;二則,若傾兒盛寵,將來也能照拂朵兒一番。”
莊姨娘撲通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多謝夫人恩典!多謝三小姐恩典!婢子無以爲報,願以乳母身份入宮,但求替三小姐鞍前馬後!”要回去了,等了十幾年終於要回去了!
梅夫人不動聲色地看向一旁用腳踢着杌子的小女兒,眉頭一皺,“多大了,還不懂規矩?”
少女身子一僵,梅朵兒笑着打了個圓場,“母親,您別惱妹妹,妹妹今日本想獵只小老虎爲您慶生呢,結果小老虎被人搶了,妹妹這不是心裡不舒坦嗎?您就看在妹妹一片孝心的分上,原諒妹妹吧。”
梅夫人又好氣又好笑,敢情在她眼裡,自己是隻母老虎呢!少女想起在洞穴裡被那名紫衣華服少年羞辱的一幕,頓時氣得面紅耳赤。梅夫人只以爲她在和自己慪氣,並未多想,只淡淡地道:“行了,你馬上就要入宮了,我想罵你也捨不得,別再給我擺出一張臭臉!”
明日起程,朵兒親自來幫傾兒收拾東西,她拾起傾兒脫在牀上的外裳,打算拿到浣洗房去,剛走一步,一個沉沉的東西掉了下來,是一條紫色的鎏金腰帶,繡了一些她沒見過的圖案,這……似乎是男子的東西!
傾兒洗漱完畢,一邊擦着頭髮一邊笑着道:“我洗好了,二姐姐你也快回屋睡吧,明天就得起程,你……呀!二姐姐!”
朵兒握緊了腰帶,蹙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有男子的東西?”
傾兒紅着臉把洞穴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朵兒聽完整張臉都變白了,“你已是宮裡的小主,這種事莫說告訴母親,便是與下人也絕不能透露一個字!否則一旦傳出你與陌生男子有染的事,太妃娘娘會砍了我們所有人的腦袋!”
傾兒乖乖地點頭,朵兒拍着胸脯嘆道:“行了,腰帶我替你毀掉,你把事情爛在肚子裡!”
傾兒再次點頭,朵兒將腰帶藏在袖子裡,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間,一出去,她便走向府裡的後山,就在她打算把腰帶埋掉之際,莊姨娘神出鬼沒地站在了她身後。
“朵兒,你鬼鬼祟祟在做什麼?”
“啊——”朵兒嚇得厲聲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手裡的腰帶也因劇烈的動作而被拋入半空。
莊姨娘眸子一緊,伸手抓住了腰帶,待她看一看,又聞了一聞後,眼底迸發出極興奮的鋒芒,“龍涎香!朵兒,這條腰帶,你是在哪兒弄到的?”
天沒亮,大周的車隊出發,諸葛鈺的黑騎軍在前方開路,荀奕的馬車與水玲瓏的馬車緊跟其後,諸葛鈺的馬車斷後。較之來時的輕便,返程隊伍中多了不少貨品,如果以菩提子換來的妃子也算在其中的話。
“噦——”傾兒暈車,吐得暈頭轉向。
莊姨娘嘆了嘆,問丫鬟丹橘:“這得請示太妃娘娘了,好歹弄點兒暈車藥不是?”
丹橘點頭如搗蒜,“哦……好,好,我知道了。”說着便要下車,莊姨娘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把拉住丹橘的胳膊,目光微閃道:“小主身邊離不開你,我去吧,你好生看顧。”
莊姨娘走向水玲瓏的馬車,在車窗外兩米處站定,這距離不近不遠,恰好夠她聽到車廂內歡愉爽朗的笑聲和親密無間的談話聲。
“呵呵呵呵……快別,快別做了,我肚子都笑疼了,你若是把這扮鬼臉的勁兒用在朝堂上,我該燒高香了……”
“我還會更多,等到了京城再表演給你看。”
“回京了可沒這般自由,你得注意形象。”
“無妨,就我們兩個,不讓旁人看見!”
“多大的人了?不許再像個孩子似的在母妃這兒鬧騰,省得遭了人笑話。”
“我就是小孩子!一輩子都是!”
“小孩子會拿姑娘家的兜肚?”
“說了是送多公公的,母妃你怎麼能不信我呢?”
……
車廂內歡聲笑語,莊姨娘的目光卻漸漸冷凝,她望着那華麗的雕花門板,恨不得用指甲在上面摳出一道道裂縫來,但這種情緒只在心裡遛了個彎,莊姨娘便很好地將其掩埋了起來。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奴婢是梅小主的乳母,梅小主暈車,吐得太厲害,奴婢斗膽,肯請娘娘派一名太醫替小主診治一番。”
車內的笑聲戛然而止,須臾,窗簾被一隻蔥白纖手拉開,莊姨娘就看見水玲瓏白皙無瑕的臉探了出來,韶華易逝,容顏易老,水玲瓏卻隨着歲月的沉積變得越來越美麗了。她的五官完全長開,褪去少女時的青澀,眉梢眼角在不經意間散發着惹人沉醉的嫵媚風情,而最令莊姨娘錯不開視線的是水玲瓏眉宇間濃濃的幸福意味。
她爲什麼會感到幸福?她不是與丈夫和孩子生離了嗎?她不是撫養着敵人的兒子嗎?這些幸福感又從何而來?莊姨娘愣怔出神之際,水玲瓏嚴厲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臉上,感受到對方心底的戾氣,水玲瓏眉心微微一蹙,沉聲道:“小主病了多久?”
莊姨娘剎那間回神,臉色是連自己都沒預料到的蒼白,她忙福低了身子,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話,前兩天只是暈,從昨兒夜裡開始吐,今天還沒好。”
微風吹,簾幕起,荀奕躺在水玲瓏腿上,迷戀地看着水玲瓏的畫面就那麼毫無徵兆地躍入了莊姨娘的眼簾,莊姨娘心底一酸,卻聽得水玲瓏冷聲道:“你們怎麼服侍小主的?她病了兩天居然不稟報!”
莊姨娘忙低下頭,“誠惶誠恐”道:“是奴婢疏忽了,請娘娘恕罪!”
水玲瓏猛地放下了簾幕。不多時,柳綠從另一邊繞到莊姨娘跟前,淡淡道:“走吧,隨我去請太醫。”
莊姨娘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她不緊不慢地跟在柳綠後頭,走了沒幾步,柳綠便屈膝福身,她下意識地跟着行禮,只見一道暗影擦肩而過,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隨暗影看去,卻是諸葛鈺走向水玲瓏的馬車。王爺,太妃,這兩人怕是餘情未了吧!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她渾身都難受起來,她抓住柳綠的袖子,顫聲道:“那個……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回馬車裡歇息一下,你……你……去請太醫吧。”
柳綠看着她倉皇而逃的背影,眉頭一皺,“神經兮兮的,有毛病!”
莊姨娘飛快地奔回了自己的馬車,魔怔了似的找出一條毛巾,開始擦拭自己的臉和手,好像自己很髒很髒,怎麼擦也擦不乾淨一般。她又脫了上衣,努力擦着自己的鎖骨和胸前,擦得頂端生生髮痛,她一邊流淚一邊忍痛加大力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舒緩某種情緒。
“姨娘!”朵兒剛如廁歸來,就看見自己孃親又犯病了,她急急忙忙地抓住她的雙手,用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臺詞,顫聲安慰道,“姨娘,姨娘你洗過澡了,很乾淨的!”
莊姨娘怔然,愣愣地看向朵兒,“我……洗過了?”
朵兒目光微微一凝,含笑說道:“是的啊,你洗過了呢,我幫你洗的呀,你全身都特乾淨!你睡着了,所以不記得了!”
莊姨娘如釋重負,一把丟掉了手裡的毛巾,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紅腫,尤其頂端火辣辣地痛,她不假思索地扇了朵兒一耳光,並疾言厲色道:“你這沒輕沒重的東西!給我搓澡不會輕點兒嗎?”
莊姨娘整理好衣衫,又罵了朵兒幾句,突然眸光一暗,冷笑着道:“女兒啊,你想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想的話,就按照姨娘說的做。”說着,朝朵兒勾了勾手指,朵兒附耳傾聽,待莊姨娘講完,朵兒臉色大變,“這……這……不大好吧,姨娘,我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