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大丫頭和三位姨娘各自驚呼出聲,簡瑩卻連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甚至還偏了偏腿,免得妨礙到她。
羅漢牀上鋪着厚厚的褥墊子,連扶手和邊邊角角都包裹住了。況且茗眉也不是真心尋死,只使了五分的力氣,哪那麼容易撞死?
只不過頭昏眼花了一陣子,人就清醒過來了。爲了叫人覺得後果很嚴重,趴在地上裝昏。
金屏聽見“砰”地一聲,只當撞得不輕,趕忙問道:“二少夫人,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簡瑩淡定地道,“這得扎人中,雪琴,你去找一根針來,越粗越好。”
雪琴難得跟簡瑩心意相通,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奴婢去找姜媽,要她納鞋底用的針錐來。”
“不用那麼麻煩。”守在門口的雲箏稀罕地開了口。
走過來,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把尖尖的那頭在頭髮上蹭了兩下,便蹲身紮了下去。
茗眉皮子嫩,一下就見了血,“哎喲”一聲坐了起來,兩手捂在嘴上,眼含淚光憤然地瞪着雲箏。
雲箏將簪子插回頭上,朝簡瑩福了福身,“二少夫人,茗眉姑娘醒了呢。”
簡瑩點了點頭,饒有興致地看着雲箏走回門口站好,心道沒看出來,這丫頭還是個腹黑的主兒呢。
雪琴原想趁機整治整治茗眉,沒想到被雲箏搶了功。
雖有些意不平,可也知道現在不是內訌,而是一致對外的時候,便將那點子不平按下,幸災樂禍地笑道:“二少夫人的法子果然管用,一針下去,這人立馬就精神了。”
“所以啊,以後你們再見到誰暈倒,別忙着勞師動衆地請大夫。”簡瑩趁機教導起丫頭來了,“先扎扎看。扎不醒再請大夫也不遲嘛。”
幾個丫頭齊聲應“是”,“奴婢們記住了。”
銀屏剛端了豆汁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納悶地看着腦門頂着一個青紫的大包、坐在地上羞憤欲死的茗眉。
簡瑩接過豆汁喝了一口。感覺不甜不鹹剛剛好,回味地咂了咂嘴,然後看向茗眉,“好死不如賴活着,你說你這是何苦?萬一撞花了臉。可就不值錢了。”
茗眉兩眼悲憤,嘴脣不住地哆嗦着,“二少夫人高高在上,有名分有地位,又深得二少爺的敬重,什麼都有了,何以容不下一個茗眉?
茗眉求的不過是二少爺身邊的一席之地,並無太多奢望……”
“行了,別編瞎話了。”簡瑩不耐煩聽她磨嘰,“你要是真沒奢望。就不會點着迷香引~誘二少爺了。要不是在二少爺那裡沒得到成全,你會來找我成全?
別當我不知道你在算計什麼,你暫時越不過我去,就想爭取當個貴妾,壓那四位姨娘一頭,成爲二少爺身邊的第二人,對不對?”
雲箏下意識地掃過去,見三位姨娘都變了臉色。君萍和妙織還沒有過多表露,靈若已經滿面憤色了。
不由揚了一下脣角,心說二少夫人當真高明。三言兩語就將這三位拉到自己的陣營裡來,同仇敵愾了。
那邊廂茗眉被揭穿了心思,又急又惱,虛張聲勢地嚷嚷道:“二少夫人不想成全就罷了。何必這般羞辱於我?”
“別說我沒羞辱你,就是羞辱了,也是你自找的。”簡瑩語氣倏忽淡了,“你滿大街打聽打聽去,哪家正經的姑娘會自己跑到別人家裡哭着喊着給人做妾的?
我好好勸你你不聽,非要尋死覓活。給臉不要臉。不是找人羞辱是什麼?
趁我還當你是個人,趕緊走吧。若等我叫人把你叉出去,那你要受的羞辱可就不止這一點兒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茗眉心知再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指望了。她不是沒考慮過再尋死一回,撞得重一些,就此賴在王府裡,可又擔心跟簡瑩說的一樣,撞花臉就不值錢了,終究捨不得這張花容月貌。
憤然地爬起來,“二少夫人實在當不起一個‘賢’字。”
“你說什麼?”雪琴怒了,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簡瑩伸手攔住雪琴,“傻丫頭,你還沒看出來嗎?她是覺得頂着一個大包出去太丟人,故意說這話,引着咱們動手呢。
有那好事兒的問起來,她就可以含糊其辭,叫人以爲是咱們先仗勢欺人打了她,她才尋死的。”
雪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差點上了她的當。”
最後一點兒小心思被拆穿,茗眉愈發羞憤,一瞬都待不下去了。連個福禮也無,提着裙角轉身就走。
心說就算她們不動手,她頭上加嘴上的傷,也夠給人看的了。
等雲箏和銀屏打起簾子,就見三個作婦人打扮、各有千秋的美人兒立在那裡,心知這幾位就是姨娘了。有心挑撥幾句,見三人看她的眼神都冷得跟這寒冬的冰雪一樣,心神一顫,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忘了。
想起簡瑩說的那句“叫她們在外頭聽着”,頓時明白過來,那奸滑的女人是故意放着幾位姨娘聽她們說話的,又故意提到“貴妾”、“壓一頭”什麼的,讓這三人先惱了她。
再細細一想,自己從進了門就處處落於下風,愈發把簡瑩恨得咬牙切齒。
“呸。”等她與自己擦身而過時,靈若狠狠地啐了一口,“不要臉的東西。”
茗眉腳底踉蹌了一下,死死地咬着下脣,挺直了後背向外走去。
雪琴有些不放心,“二少夫人,奴婢跟去瞧瞧,免得她亂說。”
簡瑩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待雪琴風風火火地出去了,就吩咐道:“請三位姨娘進來。”
“是。”銀屏和雲箏齊聲應了,打起簾子,放了靈若三個進門。
“夫人,那個叫茗眉的到底什麼來路?怎的那般沒臉沒皮?”見過禮落了座,靈若便憤憤地開了口,“還好二少夫人英明,要不然就叫那賤人得逞了。”
簡瑩面無波瀾地掃了她一眼,“你不用爲了奉承我貶低別人。”
靈若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表情訕訕的,“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隨口一說。”
簡瑩不理會這話,跟三人不痛不癢地閒聊幾句,便打發她們回去。
靈若和君萍兩個立時告退,妙織卻尋個由頭留了下來。
簡瑩瞧出她有話說,將金屏幾個都打發出去,“說吧,什麼事兒?”
“夫人,您……您剛纔的話當真?”妙織支支吾吾地開了口。
“我剛纔說的話多了,你指的哪一句?”簡瑩揣着明白裝糊塗。
妙織臉孔漲紅,垂着眸子不敢看她,“就是……就是那一句,要是有一天我們不想……不想做妾了,您真的願意成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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