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媳婦似乎被嚇到了,愣怔了半晌,才又比劃起來。
周漱不懂啞語,急聲問道:“你可會寫字?”
那媳婦用力搖了搖頭,左右掃視一番,趁人不注意,飛快地塞給他一個紙團。瞅準他鬆手的空當,趕忙福了福身,一路小跑地去了。
元芳腳下一動,正要去追,就被周漱出聲攔下,“讓她去吧。”
“是。”元芳答應一聲,退到簡瑩身後站好。
簡瑩見周漱這般失態,猜到那塊玉墜與他有什麼淵源,卻也不急着問他。一路慢慢踱步,來到垂花門口。
姜媽早早就叫人備下軟轎在那裡等着了,陪她一同等的,還有簡二太太身邊的管事婆子喬媽。
這喬媽最是能說會道,是簡二太太的左膀右臂。上前給兩人見了禮,便堆着滿臉的笑紋說道:“六姑爺來了,怎不去前頭喝幾杯,跟大家夥兒一起熱鬧熱鬧?”
“不了。”周漱淡淡地道,“我不慣白日飲酒,還要回去攻讀課業。”
“是是是,學業最重。”喬媽連聲附和着,又轉向簡瑩,“六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留在府裡住幾日多好,怎就急着回去了?
四太太受驚病倒,醒來若是見不到您,肯定會失望的。二太太許久不見您,也想着等宴席散了,跟您說說貼心話兒呢。”
簡瑩心道簡二太太跟她哪有什麼貼心話兒好說,不是誅心話兒就不錯了,面上微笑地道:“我懷着身子,毛病多着呢,吃的喝的用的,若不用平常用慣了的物件兒,必會不舒坦。
我留在府上,我娘怎會不記掛我,又怎能安生養病?夫君和婆家的人也要跟着擔驚受怕,離着又沒有幾步路。何苦折騰兩家人受苦呢?
況且二伯母還有貴客要招待,我還是不要給她添亂的好。
二伯母那裡正忙着,我就不去跟她當面辭行了,免得攪了大家的興致。你替我跟二伯母賠個不是。就說等她忙完了,我接她和我娘到王府去小住幾日,到時候我們再好好說說貼心話兒。”
簡二太太自是知道周漱親自來接,不能強行留下簡瑩,打發喬媽過來。不過是全個禮面罷了。喬媽是簡二太太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也是明白這一層的。
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恭送二人出門。
出了簡府,簡瑩下轎上車,周漱上馬,車馬齊動,徑直駛向濟安王府。
雪琴不住地瞟着靠在車座上閉目小憩的簡瑩,幾次欲言又止。
簡瑩有些不耐煩,“想問你就問吧。”
雪琴表情有些訕訕的,猶自遲疑着。“奴婢真的能問嗎?”
簡瑩睜眼瞪了她一下,“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要單獨留下你陪我坐車?是因爲你長得格外好看嗎?”
“沒有,奴婢哪兒有您好看?”雪琴感覺受到了重視,心情立時雀躍起來,拍完馬屁,才字斟句酌地問道,“二少夫人,玉簪姑娘就是那位……六小姐吧?”
簡瑩“嗯”了一聲。
“那她……她是想……”
“你不是都聽到了嗎?她想跟我把位子換回來。”
雖然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聽她親口說出來,雪琴還是忍不住吃驚。一時間不知作何評論。只好沉默下來。
簡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回簡家,去服侍真正的六小姐,我不會攔着你的。”
“二少夫人。”雪琴趕忙從座位滑下來。跪在簡瑩面前,“奴婢不去,奴婢既然跟了您,就只認您一個主子,您千萬不能趕奴婢走啊。”
她又不是傻子,豈會瞧不出那位六小姐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跟泰遠侯府一個不成器的表少爺有了首尾。勢必要嫁進泰遠侯府寄人籬下的,哪有跟着二少夫人風光體面?
而且六小姐做事實在狠辣,對自己的姐姐和尚未出世的外甥都能毫不留情地下手,對身邊的丫頭又能好到哪裡去?
便是二少夫人不再信任她,要趕了她走,她也不會去服侍六小姐。
“起來吧。”簡瑩說完這句,便又閉上眼睛。
雪琴不知自己的忠心傳達到了沒有,心裡惴惴的。有心再說幾句什麼,見她沒有跟自己繼續交談的意思,唯恐擾惱了她,只好作罷。
回到採藍院,房媽已經將飯菜擺好了。
簡瑩着實餓壞了,一口氣扒了兩碗米飯,才被房媽勸着撂了筷子,周漱也陪着吃了一些。飯後撤去碗碟,便說起玉墜的事情,“……那是母妃的遺物。”
簡瑩有些吃驚,“母妃的遺物,怎會在泰遠侯府的下人身上?”
“我也不清楚。”周漱搖了搖頭,“她邀我晚些時候在大明湖見面,到時候就知道了。”
“我陪你一起去。”簡瑩當機立斷地道。
周漱不同意,“我方纔叫石泉留在簡府,暗中調查了一下,她叫曲嫂,是泰遠侯府的一個廚娘,先後服侍過泰遠侯夫人和苗少爺,如今是伺候玉簪的人。
雖然我認爲不太可能,但也難保她不是玉簪佈下的一枚棋子,還是小心一些爲妙。你就留在府裡吧,我帶石泉和龍井過去,她們就是想算計我,也休想得逞。”
簡瑩覺得他說得有理,便不堅持,“好,那你小心一些。”
“放心,不會有事的。”周漱安撫她道。
又說了一陣子閒話,簡瑩犯困,自去補覺。周漱到書房看了一會兒書,約莫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出了內院,到茗園點齊人馬,直奔大明湖而來。
曲嫂定的地方在大明湖西北角最偏僻的地方,那裡有一座假山環繞的小亭子,名叫“風吟亭”。
猴魁先去探查了一回,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妥,纔將周漱請了過去。在亭中等了約莫一刻鐘的工夫,方見曲嫂匆匆而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一見面,周漱便迫不及待地追問,“爲什麼會有母妃的遺物?”
曲嫂緊走幾步,屈膝跪下,“二少爺……”
粗啞的嗓音,如同金屬摩擦礫石,十分刺耳。
周漱愕然地望着她,“你……不是啞巴?”
曲嫂不答這話,擡起眼淚縱橫的臉,“二少爺,奴婢是清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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