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針通天,暗雲環繞,狂風颳過,地下死氣如厲鬼般呼嘯着想要涌出來,漆黑的死氣把白玉般通透的神針染成了暗黑色,湊近看才能看出倪端。
容玄等四人剛從地底下的傳送陣穿出,落到地面上,眼前一黑,竟被團團圍住。
圍過來的不是門童傀儡,而是一羣人,足有二十多位,個個殺氣騰騰,把四人一獸圍了個水泄不通。
爲首的那人一臉嚴肅,正是秦路:“諸位,我已等候多時,束手就擒吧!”
衆人催動法器,凌厲殺伐呼之欲出,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容玄奇怪地看了眼寧樞和吳大仁:“這人不在紫晶宮?”
寧樞說:“何青喪命後,他就被天門峰弟子給丟下了,原因可能就像你說的。”所謂誘餌,利用完了之後就會被遺棄。
吳大仁臉色古怪地嘶了一聲,怎麼蠱蟲沒把這人咬死。
秦路久經險難卻活了下來,從鸛骨斜至下顎處有道狹長的傷口,在他正氣傲然的臉上平添了一絲陰鷙森然:“我聽說你們師徒二人僥倖沒死成,而且鬼鬼祟祟來到此地逗留許久才離開,想必是提前構建傳送陣所以才能這麼快從紫晶宮出來,果不其然,你們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裡!”
“你害得何峰主和諸多師兄弟殞命,自己卻恬不知恥地活了下來,你告訴我們的那條路分明是死路!”秦路看都沒看葉天陽,直接指着容玄的鼻子,“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自縛雙手跟我回天門峰向師父請罪,二是去紫晶宮把包括天門峰在內的上清仙宗五大主峰的弟子全部救出來,我可以看在你是靈紋師的份上饒你一命。”
秦路也算氣運不凡之人,在這兇險之地竟也有所突破,修爲在靈皇一重天巔峰,而他帶來的二十多位弟子修爲最高靈皇二重天初期,最低也是高階靈王。
容玄深呼吸,隨意地招了下手:“徒弟,上,把他給我抓回來。”
葉天陽從三人身後走出,靈皇二重天中期的實力全部爆發,身形一閃,竄到一羣人間,扣住秦路衣襟,閃電般手肘、膝蓋直襲對方腰腹及面門,秦路眼前一黑,絕對的實力壓制下他連還手的餘力都沒有,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輕易被對方拿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人高馬大的秦路像一坨被拎着的包袱,雙腳離地,被拽得頭暈目眩,最後膝蓋也捱了一腳,他兩腿一軟,癱在容玄面前。
後面這夥人見勢不妙,臉色大變,拼命飛退。
“這秦路是瘋了不成,沒看到靈紋大師旁邊全是靈皇二重天強者,這叫咱們怎麼打,逃吧。”有的直接催動法器縱身而上,逃離此地,看都不敢再回頭看了。
不知從哪聚集而來的烏合之衆,修爲又低,寧樞等人只是遠遠瞄了一眼,露出一抹殺氣,就把前面那些沒來得及逃太遠的弟子嚇得屁滾尿流。
吳大仁又玩了幾次,屢試不爽,並沒有追堵的心思,最後才把視線落在被抓的倒黴鬼身上,聯想到方纔這小子對容玄出言不遜的口氣,胖子笑得前俯後仰,直不起腰。
葉天陽按住秦路的後頸,往下壓。
秦路額上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順着傷口往下掉,他捏緊拳頭喉間極低地喘氣,卻絲毫掙脫不得,他早已回神,巨大的落差讓他渾身巨震:“你、你已經突破靈皇二重天了!?怎、怎麼會……”
“你說你拿什麼跟天陽比,早該面對現實了,何必給自己壓力,次次經受輸的打擊。”還跟個傻子似的帶一堆小弟子蹲點圍堵,蠢得沒救了。
“天門峰棄你於不顧,你還來招惹我們做什麼,還嫌命長嗎。”吳大仁說話的語氣帶着刺骨的憐憫,把秦路骨子裡那點倔強驕傲磨得血淋一片。
“胡說,我對師父忠心耿耿,天門峰絕不可能棄我。”秦路滿眼紅血絲,抵住當頭的威壓,迅速捏訣,殺伐一閃,朝着容玄的腿抓去!
就算葉天陽對付不了,但他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師父,只要能擒住容玄……
容玄適時回頭向後走去,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那隻血手,秦路狼狽地撲倒在地,不甘地嘶吼出聲。
寧樞聚風於手,把秦路擊暈過去:“以卵擊石。”
容玄只看了一眼,葉天陽立刻心領神會,攔住寧樞沒讓他下殺手,其實不用說寧樞也明白這個道理。
秦路僥倖逃過一劫,卻又趕着來送死,太有蹊蹺,留這麼個沒有威脅的人一命,沒有壞處。
相反,如果秦路這時候死了,而他們安然無恙地回去,天門峰隨便找幾個真真假假的目擊者就能順理成章栽贓嫁禍,以外界傳聞中天門老祖對這新弟子的看重,哪怕派強者大張旗鼓殺到萬獸峰來爲徒弟討個公道,也不會落人口實,反倒會得個重情護短的好名聲。
而這個啞巴虧,萬獸峰一旦吃下,很有可能落個傾覆的下場。
“把他抓起來,帶回去。”容玄吩咐了句,吳大仁抱怨着不想做苦差事,他拎着秦路的胳膊粗魯地拖着走,地面上盡是傀儡自爆後的碎塊,輕易劃破皮膚,血痕猙獰,鮮血染紅了土地,留下一道顯眼的痕跡。
秦路頭磕在地上就醒過來了,破口大罵,想要引來門童傀儡。吳胖子一怒之下差點一腳踩爆他的腦袋。
“算了,我來。”寧樞蹲下眸中暗金色紋路旋轉閃現,他撐着秦路的眼皮,不知說了些什麼,秦路的身體如同提線木偶,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歪歪斜斜地跟在他們身後。
秦路連面部表情僵硬得很,聲音沙啞得厲害:“你做了什麼!”
沒人理他。
凰雀不耐:“要沒別的事,趕緊回去!我還得找昆鈞問問情況,磨磨蹭蹭做什麼。”
“我要把這個東西帶回去。”容玄揚起下巴,示意那根神針,又道,“你看能不能進去。”
秦路頓時啞了嘴,倒抽一口涼氣。他是第一次來仙谷,並不知道這根漆黑的柱子有什麼特別,只知道這地方門童傀儡極多,根本難以靠近。
“這有什麼難的。”短毛雞就站在容玄旁邊,它甚至沒感覺到阻礙,帶着容玄輕易進入其中。誰知剛一踏入,當頭一道雷擊臨頭,眼前神針發光,數十道雷擊襲來,凰雀被劈得暈頭轉向,嗷嗷直叫。
神針外三丈內被絕對防禦壁壘圍住,聖者境以下沒人能夠進入那個範圍,而紫晶宮所在峽谷領域裡包括聖獸在內以黑霧爲界限,不會踏足被門童傀儡駐守的古堡範圍,也就沒人知道神針內究竟有什麼。
在紫晶宮仙獸現的消息傳出之前,吳大仁和寧樞在這地方探查了數久,以胖子探寶多年的經驗來看,像神針這樣的大殺器,柱面下方至少有刻些紋路,至少立塊石碑,告知一下用法。
有聖凰孔雀承受着重壓,容玄等五人等輕而易舉地踏入禁忌領域。
神針並非遠觀時那樣細長,其實足有十個人合抱那麼粗,沒了暗雲環繞,死氣遮擋,防禦陣內真正的神針本體通體透徹,晶瑩如玉,散着璀璨白光。
其上神紋遍佈,那些堪比靈皇強者的門童傀儡形狀只是紋路上的一個小點,只要有源源不斷的靈力供應,門童傀儡就能永遠戰鬥下去,有此傀儡驅逐入侵者,仙谷遺蹟一直是險地,但如果傀儡是自己人,那會是怎樣的可怕!
“果真是大殺器!”吳大仁睜大了眼睛,哈哈大笑,“人沒白死,來的人說找什麼聖器異寶,仙珍神料,全都瞎了眼,這麼大的寶貝筆直地豎在這裡上萬年,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還是大爺英明!”
古有驚世大能創不朽,逆天的靈紋聖師能聚天地之勢,鐫刻神紋能幻化實形。
“這麼說仙谷遺蹟的主人,至少是靈紋聖師,亦或是煉器聖師,喂,誰把你抓進來的,你認識?”吳大仁盯着短毛雞問道,“你都沒死,那老鬼……老前輩還活着嗎?這東西既然放在這裡,應該是能者居之,我們帶走沒問題吧!”
“沒見過。我進來之前,這東西就已經存在了。”雷擊已經停了,凰雀時刻謹防突變,坐在地上搖頭,“仙谷遺蹟整個就是一囚禁之地,我被弄進來的時候,甚至都不知道這是哪兒。”
所謂囚禁,也就是說紫晶宮外的峽谷裡扎推的強大妖獸全是被抓進來,逃不出去的可憐蟲?容玄沒有多想,思緒放到眼前之物上。
“這也是古老傳承,不是普通聖紋師或聖器師能做到的……”容玄撫摸着壁面上的紋路,突然感覺到刺痛,一縷鮮血順着指尖流出,融進柱體裡,一剎那間腦中多了些東西,無數個奇怪的符號鋪天蓋地而來,容玄扶着頭,險些暈厥。他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難得興奮。
“聖紋傳承!?”
就在這一剎那,神針外防禦陣法轟然倒塌,一道白色光柱沖霄而上,在暗空中格外顯目。
“師父,您沒事吧!”葉天陽上前攙扶,容玄擺了擺手。
吳大仁見他神色有異,趕緊衝上前去,對着神針一通亂摸,卻什麼現象也沒發生。
“糟了。”感受到來人無數,秦路急忙道。
神針外的所有掩護坍塌,離得近的門童傀儡化作一道白光沒入神針上,通天神針還在發光,異象隔了數遠都能看到,驚動了方圓百里的道修,就連古堡以外的弟子也看到了這一異變。而尚在古堡內的道修迅速往此地趕來。
“糟什麼糟,收拾收拾,趕緊走!”沒了神針外的防禦陣法阻撓,吳大仁手持黑幡,催動靈決,他早已動搖了此地的基石,此刻只需與寧樞互相配合,兩人傾盡全部氣力,將整座神針連同底下鋪墊的靈石也一同撬了起來,稍一動作,神針左右晃動,地面不穩,吳大仁大叫,“空間法器,空間法器。”
葉天陽還以爲是在問他,攤手道:“我的塞滿了。”
其實葉擎蒼給葉天陽的空間法器堪稱聖器,裡頭的空間不小,以前這貨還想當禮物送給容玄,被容玄拒絕了。那麼大的空間塞滿了,容玄好奇他裝了什麼。
但此刻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容玄讓葉天陽把他帶到半空,他開啓傳承空間,以他爲中心,四周空間扭曲,恐怖的空間波動向四方盪出。
下方寧樞和吳大仁爆發全部力氣,把巨大的神針隔空舉起,容玄在神針底部打開了一道長約十丈的門戶,吳胖子和寧樞兩人一鬆手,偌大的神針迅速下墜。
遠遠望去,通天靈柱正詭異地下沉。
趕來的道修看到這一狀況,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趕到的時候,豎放神針的地方一片狼藉,土地翻起,樹木傾折,原本的神針不知去向,而那些正在抵禦外敵的門童傀儡也在同一時間全部自爆,煙消雲散。
而這時,容玄等人朝着與衆人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遠遁。尋了塊僻靜之地,也是容玄所知道的難得一處不受仙谷遺蹟禁制影響,能夠與外界陣法共鳴的隱匿之地。
這裡恐怖的十級妖獸遍地都是,人類一旦闖入免不了一場血戰,好在凰雀威壓加身,五人懸空立在妖獸頭頂,被底下燈籠般碩大的瞳眸冷冷地盯着,這種體驗也是頭一遭。
心悸的同時,忍不住幾分興奮。
容玄架構跨域傳送陣,帶着幾人,離開了仙谷遺蹟。出口是在與入口完全不同的方位,距離上清仙宗雖至少沒有跨域幾十個州那麼誇張,卻也不近。不算中途停靠的時間,僅僅是靠御空飛行,至少也得一個月。
好在凰雀見到昆鈞的心情萬分急切,竟然在恢復實力的同時,幾次耗損妖元,撕裂空間,進行遠距離空間穿梭,讓幾人提前感受了一把當聖人的滋味。
於是好幾個月的路程被硬生生縮短到了兩日。
回去的途中,橫跨數州的恣意自得讓人難以平靜。
葉天陽俯瞰下方河山,與中州不同的風土人情,又看了看師父,有種說不出的心情。
容玄搭在他的肩,安慰道:“不必羨慕,日後有的是機會。”
畢竟無心效忠,誰也不會一輩子留在上清仙宗,至少容玄自己是這個想法。
葉天陽嗯了一聲,緩緩彎起脣角。
值得的,這一趟仙谷之行,無論遇到什麼危險,通通都很值得。
之後,容玄一心念着得到的聖紋傳承,對身邊的一切雜音置若罔聞。他雖是五級靈紋大師級別,但靈紋佈陣全憑自己領悟,如今已到了瓶頸,久久不能突破,這一傳承如同甘霖,簡直來得太及時!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連仙谷遺蹟的神針也敢盜回來,勸你們趁早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把消息帶回天門峰……”秦路叫囂了一路,煩得吳大仁封了他的嘴:“聒噪。”
待衆人回到上清仙宗,簡直恍然如隔世。
萬獸峰一片沉寂,比起兩年前走的時候,山門口莊嚴的門戶也多了幾道如同蛛網般的裂縫,顯然是遭受過襲擊,還未來得及修理,看痕跡應該是近兩個月內。
聚在門口正商議的弟子聽到風聲,看到來人,頓時狂喜:“峰主!是峰主回來了!”
“快去稟報唐副峰主和虎王,峰主沒死,副峰主還有大長老全都安然無恙!”
容玄等人徑直掠過山門,往正殿飛去,他們剛一落地,就被聞訊趕來的衆萬獸峰弟子包圍,往昔低糜的氣氛一掃而空,衆人臉上的陰霾也消散了不少。
“這是怎麼回事?”葉天陽沉下臉,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唐月等副峰主還沒趕來,說話的是萬獸峰長老,說不出的憤慨:“是天門峰的人,但凡去往仙谷之人都音訊全無,二位峰主生死未卜,前不久卻傳來消息說天門老祖最寵愛的新弟子秦路死於二位峰主之手,所以老祖派人來萬獸峰報復,還逼我等趁早歸順,自願成爲天門峰附屬副峰,否則……”
那位長老說着說着,總算留意到吳大人身邊站着的那人,不就是死去的秦路?
長老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看向葉天陽:“峰主,這,這位不是……”
寧樞等人沉下了臉。容玄示意此刻可以把秦路的禁制解開,雖然封了他的嘴,但聽還是能聽到的。
誰知幾人一鬆口,秦路嘴得了空,氣得大罵:“聽到了沒有,天門老祖仁德,能成爲天門峰的附屬副峰可是無上榮耀,還不感恩戴德,難道還敢與天門峰爲敵不成!”
這話一出,所有人拿看白癡的眼神盯着他:“你是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