炬赤峰。
傳承空間從哪裡進入就只能從哪裡出去,容玄從渡劫之地趕回來,迅速換了身簡單的裝束,以隱環隱匿修爲,確認一切妥當後,他這才從閉關地出來。
謝族古戰車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容玄一身淡藍色長袍,帶着陳境在內的十位煉器師走出去的時候,謝宇策正站在原地方等他,落花樹下,白瓣濤濤,歲月沉澱在他身上,留下的是沉穩與威嚴,當年隨性散漫的影子似乎看不見了。
寰宇峰主向來是炬赤峰的常客,但以往那些慕名與之攀談的長老或弟子,現在卻都敬而遠之,有的只是恭謙景仰,可望不可即。
謝宇策回過頭:“要我怎麼說你好,再磨蹭下去五洲盛會名額選拔都已經開始了,我還比不比了,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說得好像你要參加選拔一樣。”容玄看了他一眼,“不想等,你也可以不來,我有翼鳥能……”
大衍神朝皇族本就有名額可以去,謝宇策跟本不用走大比這條路,所以這人以前那點修爲就去過五洲盛會。
“如果是等你,等再久都值得。”謝宇策打斷他。
容玄實在摸不清楚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算缺煉藥師或謀士,也輪不到堂堂姬皇族親自來請,謝宇策老盯着個沒幾年活了的凡人做什麼,難不成是看出些什麼來了?
容玄心道不可能,這些年他閉關不出,就算再冷淡再不見客,謝宇策派人送來的仙珍靈藥從沒間斷過。自從想到分神禁術走兩條路,容玄就連煉藥佈陣也都落下了,如今精神力突飛猛漲,有大局觀神圖及聖紋在手,靈紋宗師應該不在話下,至於煉藥有沒有達到宗師境,容玄沒煉過聖藥,並不清楚。但有葉擎蒼的幫扶,葉皓然貌似離宗師境也不遠了。
“我來接你碰巧是順路,皓然要去聖殿參加大比,我沒什麼事正好去看看,”謝宇策戲謔道,“你對聖殿是多有成見,聽說聖殿派人來催你三次了,每一次都無功而返,意見很大。恰巧天陽被宗主找去談話,只好我來了。”
“宗主找他?”容玄皺眉,謝宇策和葉天陽的關係變好,到現在容玄還沒緩和下來。
兩人和睦共處,建立在葉天陽與世無爭的基礎上,這和容玄的本意背道而馳。
但這畢竟是事實,不得不說有寰宇峰的默許,也讓萬獸峰的壯大更輕易了些。
數十年來,萬獸峰崛起迅猛,早已與原四大莊主貌合神離,容玄功成身退,暫時歸隱低調修煉,之後萬獸峰在疆域上的壯大,他再沒有參與過。
寰宇峰什麼時候與萬獸峰走得很近,似乎還是葉皓然牽的線,而謝族對葉天陽的態度也是在謝宇策之後纔有所改觀,似乎知道後者不爭,所以想要拉攏這人背後的勢力,據說葉天陽背後一脈幾乎全都是精通煉藥煉器等,對謀權奪位之事沒有太大熱情,只要不參與,那麼這一脈的確是任何勢力都想盡心拉攏的對象。
更何況相比於其他主峰,這倆峰主又都是大衍神朝姬皇族,因此相比於其他四大主峰對萬獸峰深惡痛絕的態度,寰宇峰倒是更親和了些,和萬獸峰走得近似乎也情有可原。
值得一提的是,容玄閉關的這些年,唯一一次出關遠赴主峰領域親自去寰宇峰,也是初次聽到消息去把葉天陽接回來,那時候葉天陽被灌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好在毫髮未損,容玄才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他心裡發寒,卻礙於謝族,沒再追究。
也不知葉天陽醉酒後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自那以後謝族對葉天陽態度大變,沒了敵意。
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如果沒有利益衝突,萬獸峰與寰宇峰對立的只是立場不同。
其實這也是謝宇策高明之處,萬獸峰的崛起勢不可擋,葉天陽威望越高,敵對勢力越是討不到好,而寰宇峰處於中立,欣欣向榮,比起迂腐古板的其他四大主峰來說,機會更多,更讓人心生嚮往。於是,寰宇峰在短短几十年間,成長飛快,到如今就連五行峰也忌憚。
昔日的兩大新峰,如今上清仙宗爭鋒中的霸主,攪得上清仙宗風雲色變,血流成河,正兒八經的爭鋒,死傷以億來計。本該是優勝劣汰留下的纔是強者,但有心的引導下,導致上古大教內元氣大傷,數十年來不止底蘊憑空蒸發了三成,傷去的元氣到現在也沒有補回來的趨勢,至於驚動上清宗主,和接下來的五洲盛會脫不開關係。
五洲盛會就是彰顯一教底蘊的強盛,各大古教爭強鬥勝,以往上清仙宗底氣充足端得是古教的姿態,只對九煉風會上心,至於道修則本着大氣謙讓的古教風采,順其自然。
如今仙宗內部格局大變,正處在變革的低谷期,距離新的格局誕生,局勢趨於穩定還很遙遠,誰都無法斷言爭鋒的終點會是什麼,一開始默許了爭亂並未插手干預的上清宗主,不會貿然終止內鬥,死去的弟子不可能活過來,以往的格局註定無法恢復,他冷眼旁觀這麼多年,突然想掌控全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毋庸置疑,現在的上清仙宗處於萬年來最弱的時期,外界對此一無所知,而現在最重要是維持上清仙宗依舊鼎盛的假象。
上清宗主定會不惜一切派出強者去五洲盛會上大露一把,所以這次就連宗門大比名額選拔也顯得尤其隆重,至於爲什麼找葉天陽商議,容玄暫時琢磨不透,他擔心其餘四大峰主在,葉天陽會有危險。
謝宇策告訴他:“應該沒事,謝族元老會幫他,我派人讓天門老祖趕過去了,就算其他幾位莊主也在,以天陽現在的身份,不會有事。”
“承蒙峰主照顧,峰內煉器師們有勞殿下親自接送,讓我怎麼擔當得起。”容玄說着話,自顧自地登上戰車,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
“容大峰主能別面無表情說這種違心話嗎,瘮的慌。”謝宇策一躍而上站他旁邊,低下頭看他,緩緩擡起手。
眼前,容玄就在他手邊,近在咫尺。
或許說出去都沒人相信,葉天陽從一無所有走到今日這一步,全部倚仗眼前這人,謝宇策嘴上說不介意是騙人的,其實一直以來並非他招攬失敗,容玄鐵石心腸始終無動於衷,他也有過機會,容玄曾被他說服過,只是提出的條件,謝宇策接受不能,甚至覺得可笑至極,拒絕得乾脆。
如今再回想容玄妥協的時候難得嚴肅的表情,謝宇策心裡說不出的五味陳雜。
他不是不敢選,而是選擇權從來不在他手上。
謝宇策無意識伸出去的手微微握緊,喃喃道:“其實有時候我真羨慕天陽。”
容玄嗯了一聲擡頭看他,尾音上翹:“你說什麼?”他在想別的,並沒聽清。
“這就是你打算帶回聖殿的煉器師?”謝宇策看向他身後,轉移話題,“全都等級不低,至於天賦嘛……年紀是大了點,不過若你能在聖殿大比中勝出,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們留在聖殿就有望了。”
謝宇策道:“都上來吧。”
起初主人沒說話,十位煉器師沒敢登上戰車,站上去後也有些戰戰兢兢,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他們身爲煉器師,眼光獨到,自然能看出這戰車不凡之處,哪怕是仙宗的聖器師相比也沒有這樣的手筆能仿製出來,能以此爲出行之用的,無一不是大能級。
寰宇峰主親自來接,就足以讓他們受寵若驚,一聽能留在聖殿全都激動得紅了耳朵,一個個全都目光如炬,看着容玄,希望峰主能勝。
可和容玄眼神一對上,這幾人嚇得腦弦一緊,直抹冷汗。
“峰主盡力就行,不用顧忌我等,以我們的身份,能去聖殿走一遭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雖說容玄不是煉器師,但這位可是靈紋宗師,連龍大宗師住在這兒的時候都對他畢恭畢敬,這對炬赤峰內所有心高氣傲的煉器師而言都是不小的衝擊,自那之後容玄的形象有如兇物厲鬼,炬赤峰在外地位再高,在內幾乎都怕這位峰主,誰敢給他提要求。
容玄嫌謝宇策多此一舉,冷着臉淡淡道:“嗯,我會盡力,能不能留下是另一回事。”
對過來人而言,聖殿也同樣是是非之地,沒那麼強的吸引力,比如周笙就完全沒有回去的念頭,以容玄現在看來,這人煉製妖器的水平已經離宗師不遠了,只要正在煉製的聖妖器能成功,必成宗師,到時候人族法器也能煉製。
如今容玄佈陣有大局觀神圖和通天神針,他自學足以,而煉藥有葉擎蒼在,丹藥和丹方也都不缺,他對聖殿並沒有什麼執念,更不是噩夢之地。和上古天罰鎖魂塔相比,整個上清仙宗加起來都不夠級別,更何況區區聖殿。
而這些煉器師若是走了,炬赤峰的實力定會大打折扣,容玄存了私心,並沒打算讓這些人留在聖殿,從一開始就不該讓這些人有期待。
無論如何,容玄都會拿下這個名額,不說參加大比的有葉皓然,就是當年聖殿學員落井下石,對他做得那套,故意讓他進煉器峰,明知他成了凡人卻定下百年之約,這百年隱忍的煎熬,容玄不可能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他這次回去,就沒打算低調,謝宇策的古戰車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