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兩人一前一後剛走出居處,便跟迎面而來的胖子撞上。
“你、你們……”胖子雙目滾圓,青筋直冒,擡起手指着謝宇策氣得直哆嗦,又看向容玄。
“你怎麼跟他攪和在一起了,不怕被拖累?這人包藏禍心,陰狠狡詐,別被他坑騙了。”
單單聖者不可怕,如果那聖者是一大勢力之首,那就得承受一大勢力數以幾十萬弟子的怒火,那就沒有懸念了。謝宇策是靈皇又如何,他惹怒的是五大主峰之一的衍魂峰,單憑區區一人,有再多弟子跟隨也改不了只是核心弟子的事實,翻不起波瀾。
胖子殺氣一閃即逝,容玄還是撲捉到了,微微皺眉:“我和他不熟,你們認識?”
“我們認識?”謝宇策溫和地對胖子道。
“不不認識,你們慢慢聊,我就先走了。”胖子臉色一黑,扭頭就走。
容玄敏銳地察覺到不對,上前一步抓住胖子的後頸衣袍:“站住,既然來了就一起走罷,他救了葉皓然,去看看怎麼一回事。”
胖子神色一變,他來就是爲了說這事,容玄一個多月沒露面,當初說好的要斷葉皓然的退路,現在謝宇策來攪局,讓事情變得複雜,好不容易以爲能把葉皓然弄死,結果又出了幺蛾子。葬仙島前幾名出來,誰沒個底牌,不就是個普通小子麼,連這麼個人都搞不定,更何況先前那三個月葉皓然一直坑他,如今再加上謝宇策,吳胖子險些炸了。
葬仙島一役全靠修爲定勝負,沒修爲的九死一生,想活下來太難,作爲靈紋師前去還大大風光了一把直接進聖殿的,容玄是特例。
新入門弟子沒有容玄那麼強硬的後臺,沒有上清聖殿庇護,只靠自己沒個百年的磨礪,身懷秘寶的只能藏着掖着,一旦被發現,覬覦者搶奪不在少數,吸引前人的經驗教訓,初來咋到底牌暴露得太快,遲早死無葬身之地。
吳大仁不知道這事怎麼解決,不只是他,寧樞也一樣,上清仙宗歷屆弟子均是熬出來的,除非大氣運者,除此之外最保險的做法是藏拙,關鍵是怎樣藏,能在入門歷練中脫穎而出還能不被惦記,這一點沒人比吳胖子更高明。
藏得深固然是好事,但能不藏誰還願意裝瘋賣傻。
容玄少有仇敵,有特權也沒機會用,可他卻敢說有辦法能讓胖子爲所欲爲,肆無忌憚殺戮,吳大仁好奇他到底有什麼辦法,得不到答案,他就纏着不走了。
有容玄在這一趟或許不會有危險,謝宇策應該不會敢對鴻老閣主看中的弟子下狠手,更何況那日還找葉天陽……什麼名堂!?吳大仁來找容玄商量對策,沒想到攤上這事。吳胖子抱着滿腔疑惑猶豫再三,他爺爺的,豁出去了!
“走!”
有吳胖子轉移注意力,容玄在側出入暢通,沒人阻攔,謝宇策隱匿修爲換了容貌,順利離開上清聖殿,三人御空而行,靈皇縮地成寸,速度極快。容玄暗想,這人既然能順利進聖殿,要出去也不難,目的不單單是爲了出聖殿。
吳大仁糊塗了,要不是忌憚靈皇,大不了以一敵二,他真想開溜。咋一眼看到容玄也透着敵意,但謝宇策並不在意,吳大仁暗道:拐了好幾道彎,又是天陽又是葉皓然,全挑身邊人下手,其實是想拉攏容玄吧……
三人出了主峰所在的地域,來到仙宗靠近主峰與副峰的交界地帶,這裡主峰之爭,戰亂極多,一路竟然看到數十處在廝殺,嘶吼聲被雷霆般的轟響淹沒,震耳欲聾。再往裡十里之遙,這裡遠離了交鋒地帶,荒蕪的山脈不少,寧靜怡人。
容玄等人置身於雲端之上,隱隱能聽到下方傳來術法轟鳴之聲,法光忽閃忽滅。
“到了。”謝宇策若有深意地看了容玄一眼,帶着勁風迅速墜下。
雲霞環繞之地,一處巍峨的山峰直入雲霄,不遠處有座極高的斷崖,鮮有人至。
這是來看風景的?吳胖子腹誹,評道:“背面風景不錯,正面就……”
這是處無主的山峰,越向下,轟聲越響,能看到偌大的山峰之上林木盡催,大塊大塊的碎石砸落。有數十道身影化作流光在在轟擊山石,推平山土,重建大殿。遠遠望去,景象極爲壯觀。
三人穿過半成的法陣,落到恢弘的廣場之上,來往的弟子不在少數,但見謝宇策的剎那,有位靈王迅速俯衝而來迎接,躬身道:“謝師……不,該說參見寰宇峰峰主!”
謝宇策微微點頭:“不必多禮。”
!!
容玄腦海轟地一聲恍若一道閃電劈開識海,將無數個疑惑全部串聯起來,徹底明悟,他來的時候就有預感,果不其然。取寰宇爲名,好大的野心!
謝宇策擡手示意那人等會,而後轉身朝着容玄走來:“前不久攻下這地方,時間太過倉促,陣法還未成型,知道的人並不多。如你所見,我別無選擇,只能另立一峰了,不會再受制於人。”
容玄擡眸看向謝宇策,眼裡駭然之光消散,靜如止水:“你放棄衍魂峰核心弟子之位,成了副峰之主?”
“算是吧。”謝宇策沒否認,他伸了個懶腰,漆黑的兜帽從頭上掉下,淡漠的臉上黑眸洋溢着自信的光,神情隨意而慵懶,“我的目的可不單單是副峰之主,遲早有一日我會在上清仙宗和五峰峰主平起平坐。”
容玄說不出話,半晌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少有人初次聽到這種話還能淡然自若,靈紋師不愧是靈紋師,換做道修估計得大吃一驚。謝宇策不以爲意,掃了眼吳胖子,這人有點能耐,奈何無羞恥小人心,得時刻防備背後捅刀子,謝宇策對他沒興趣,早在一開始就把他排除在外。
“有什麼問題,想問就問吧。”謝宇策道。
說到這份上,其實也沒什麼好問的,還是老問題,容玄道:“你爲什麼要幫葉皓然?”
真不好糊弄,謝宇策輕笑了一聲,道:“古獸神魄在手,連衍魂峰主都眼紅,你說我爲什麼要幫他。原因當然有很多,我說因爲你,你肯定不信。總之一時半會說不完,下次你有興趣我再一一說給你聽。”
容玄心有餘悸。
爲什麼要幫,因爲值得拉攏!葉皓然大氣運者,古獸狴犴的神魂在手,就算在羣山環繞的荒林中坐擁一大峰頭,其威壓也能阻止妖獸肆掠,有大用。
早在最開始謝宇策就做好了打算,在葉皓然最危難之際相幫,正好以此爲契機,離開主峰。
什麼感謝峰主的知遇之恩都是狗屁,堂堂神朝皇位繼承人之一,謝宇策能說出平起平坐的話就根本沒把峰主放在眼裡,天賦頂天了,誰會輕易放他走。
就是要讓他打,打得越狠,越受辱,那麼就更有離開的底氣,而且落在其他弟子眼裡哪怕不理解,也會以爲他的品行無可挑剔,更引得其他主峰爭相奪人,謝宇策之名再次轟動整個上清仙宗。
謝宇策第一次引起轟動是葬仙島屠盡準內門弟子,創下新紀錄,目的是引起五峰爭奪,進衍魂峰。
如今第二次聲名大振是爲新弟子出頭反被衍魂峰驅逐,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引得全宗憐憫替他不平,目的是建立勢力而造勢,吸引弟子壯大實力。
這麼多年的謀劃,其實等的就是這一刻!爲葉皓然出頭只是個幌子,謝宇策就憑捱了頓罰,賺得了名聲,賺得了葉皓然的臣服,脫離了主峰的掌控,成爲一峰之主。
容玄已經想不到什麼是謝宇策辦不到的了,這人是個十足強勁的對手,很清楚地知道該怎麼做就能得到什麼,拿得起放得下,主峰的地位說不要就不要,這等魄力和心性遠非常人能及!
以謝宇策的威望,容玄敢肯定只要這消息一經傳出,會有無數弟子蜂擁而至,加入他的勢力,爲他賣命。
至少是現在,容玄不願與這人爲敵。
謝宇策但見眼前之人敵意早就消失無蹤,雖然沒有多親近,至少敵意沒了,謝宇策神色如常,輕笑出聲。畢竟這人雖是靈紋師,卻也有修士的血性,誰不想高高在上,萬靈俯首,謝宇策不信容玄沒有動容。
“知道我回來,葉皓然應該很快就會到了,你在這等我一會,有事去去就來。”謝宇策讓容玄隨意看看,自個去和喚他的那靈王說了些什麼。
“太巧了,怎麼什麼人都能因禍得福!”吳大仁暗罵晦氣,還以爲這人虎落平陽,他做夢都想把這人剁了拿鞭子抽,沒想到才幾天就翻身了,地位不降反升,猴年馬月能報仇雪恨。
這一山脈佈置成陣,雄偉殿堂已半成型。
容玄微微眯了下眼,也不惱:“巧合麼,謝宇策是什麼時候被趕出衍魂峰的?”
“不到十日吧,怎麼?”吳大仁隨口道。
容玄冷笑:“不到十日佔領一大副峰,擴建殿堂,興修歷練場,重新佈置護山大陣,坐擁一峰。”
吳大仁倒抽一口涼氣:“你是說……”其實早就開始準備了,幫助葉皓然是個契機,或者說借題發揮。
“知道成了峰主會怎麼樣麼?你如果有一大副峰,就需要不惜一切手段擴大勢力,就能在這一地域爲所欲爲。主峰也是從不知名的小峰一步步爬上去的,若能有聖者坐鎮,他當然有自傲的資本。”
進主峰不可能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自立爲王卻可以,想成爲一峰之主,人脈不可少,謝宇策這些年的積累,總算能派上用場。
容玄道:“無論主峰還是副峰,搶奪靈氣爭地盤早就被默許了,競爭非常殘酷。尋常弟子內鬥只會拖泥帶水,但峰與峰之間,是強者的戰場!”
到那時,陣地不在主峰,不再受制於人,無論是誰都能隨意施展天賦神通,肆無忌憚殺戮,死去的內門弟子不計其數,只有活下來的纔有望臻至高位。容玄拉攏吳胖子之於謝宇策拉攏葉皓然,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同樣的道理。
勢力初始,兵貴在精不在多,容玄不願與人打交道,原本想着慢慢來,等葉天陽來了突破靈皇,奪下一峰,再從長計議,沒想到謝宇策這麼快就給了他重重一擊。不愧是日後攪亂神朝風雨的人,年輕時一樣不可小覷。
“你的意思是,加入他的勢力,大爺就能爲所欲爲了?得了吧,大爺死也不會給他賣命,跟他還不如跟你……”說到這裡,吳大仁一下子愣住了。
容玄很早以前就許諾過,在那之前可沒人知道謝宇策會叛出衍魂峰,難道說說容玄是打算自己……與謝宇策積累的雄厚勢力不同,容玄是一個人,他如果加入,那就是兩個人,只要能建立一峰,那他就是元老中的元老!不對,兩人都獨來獨往,至於人脈,有葉天陽!那小鬼是天生的說客,人緣頂天!
吳大仁心驚,他不知道容玄現在有沒有改變主意。
誰知沒等他開口詢問,謝宇策走過來,吳大仁閉上了嘴。
“你覺得這地方看上去怎麼樣,喜歡麼。”謝宇策問道。
容玄摸不着他的意思,草草應付。
上清仙宗疆域何其遼闊,副峰所在的地域極廣,這兒方圓十里羣山環繞,靈氣濃郁,鬱蔥山林間老藥生長,而以前之所以無人佔領,是因爲處在山脈中,高階兇獸極多,會攻擊弟子,並不安全。只要這一問題能解決,巧妙利用那處懸崖,佈置一番,是塊易守難攻的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