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惡……”吳大仁臉紅脖子粗,只覺胃裡一陣翻滾,趕緊站起來,連滾帶爬衝出門去。他扶着樹幹喘氣,額上青筋直冒,什麼喜事好事全部消失無蹤。
天狐緩緩支起上身,絕美的面上露出錯愕之色,他靜靜地看着門方向,似乎很不解胖子竟會一臉嫌惡奪門而出。
知道那是狐族,容玄就看不下去了,提起一步離開。這地方陣法極多,進去出來的路就只有一兩條,不怕裡頭的人亂闖。隔了十丈遠,容玄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聲大吼。
“容玄你別走,大爺有事跟你商量!”
天狐跟了上來,吳大仁煩得很:“你奶奶的不是女人你不早說!滾!”
“我不是人族。”天狐輕鬆尾隨,怎麼也甩不掉。
“狗屁的人族!大爺長着眼睛,那麼大條尾巴給老子收起來!你別跟着我,我看着你就犯惡心!公狐狸還賣弄風騷,平白無故佔了大爺的靈寵位置,害得大爺多年苦勞付諸東流,告訴你!不把九千陰魂吐出來,大爺讓你哭着喊着想要灰飛煙滅!”吳大仁氣得火冒三丈。
一想到辛辛苦苦收集的魂魄全沒了,好不容易經魂魄溫養多年纔像模像樣的法器變成了原先的鬼樣子,吳胖子頓時心肝脾胃腎疼得抽搐。
那些靈魂可都不是普通貨色,全是難得的天才,他爲此廢了多大的苦心,受了多大的氣,貼了多少臉皮……這賬沒法算!
天狐不緊不慢地跟着,除了聽到‘公狐狸’三字皺了下眉之外,似乎沒有不悅的神色。
黑幡與魂魄是互利共生的關係,對魂魄而言黑幡就像華美的殿堂居地,裡頭魂魄越多,又能滋養黑幡,使之進階,能使黑幡裡頭空間變得越發寬廣。現在裡頭魂魄全空,只剩一隻狐妖,吳胖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色那是男人的天性,吳大仁自詡美人關難過,原以爲還能有個這麼如花似玉的仙女當夫人,正想感謝上蒼,感嘆不枉此生。只可惜,沒想到啊沒想到,造化弄人。
短短几步路,吳大仁把老天咒罵了無數遍,對天狐昆鈞的怨恨寫在臉上,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敢佔大爺的便宜,這事沒完!知道大爺的法器多難進化,全被你毀了,還得從頭再來要到猴年馬月,別以爲大爺會放過你,你從大爺這裡拿走的若不十倍百倍償還,大爺就不姓吳!”
“先前不是這麼說的。難道小小法器,還比得過我麼,”天狐嗓音帶着委屈,面上卻說不出的高貴典雅,“等我復原,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身側之人,一雙修長的手比女人還美,指如削蔥,手臂微微一動都風情萬種。
任誰聽了這語氣,估計心都化了。吳大仁以前也這樣,現在只有冷笑:“你是女人大爺或許會放你一馬,是男的頂屁用,少跟大爺玩空口套白狼的把戲,大爺拿這套唬人的時候,你還在不知道在哪涼快呢。九千陰魂吐不出來,你就去給大爺弄九萬魂魄來溫養法器。”
“多此一舉。這杆古幡是至寶,之所以變得黯淡無光,是因爲我魂體受創,如果我能復原,至少抵得上十萬極品陰魂。”天狐皺眉,終於說出了實話。
吳大仁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大爺的法器就只能留你一個?要你有什麼用,忘恩負義的東西!”
黑幡是無上至寶,收容的魂魄數豈止十萬,前功盡棄不說,還得養着這沒用的東西一直到他復原,敢情主人就是爲他服務的,這妖狐注意打得好,估計是瞅準他心裡的空隙,這才一直沒揭穿是公還是母,可恨他竟被只公狐狸給耍了!
天狐高傲氣勢立顯:“我寄居之地,不容小魂小魄存留。”
鬼話!
吳大仁懶得理他,風風火火往外走,很快追上容玄,立即脫口而出:“你博學多識,你說!怎麼才能把魂魄碾碎了溫養我的法器,既然他萬年不朽,還吞了那麼大爺那麼多魂,反補總有辦法吧,要這玩意,大爺連寶貝法器都用不得,這靈寵大爺不要了!”
容玄看熱鬧看了這麼久,胖子估計是惱羞成怒氣昏了頭,堂堂狐族會被滅族說到底部分原因是美色禍水,幾乎見了狐族沒有不喜歡的,現如今認了主還被人類嫌棄,估計也是前所未有。
“你要殺我?爲什麼?”天狐道。
容玄掃了他一眼:“你們的家務事,我不管。”
吳大仁臉垮了。
“看在大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能別記仇麼。那時候大爺被美色衝昏了頭,以爲這人是狐仙美人,但此一時彼一時,真不是一家子,他是他,我是我,毫不相干!”
“難道我不美麼?”天狐美眸微漾,有些受傷,那殺傷力簡直了。
吳大仁心裡咯噔一下,呼吸不穩,莫名的旖念立即被煩躁取代,話到嘴邊順道誇了容玄一番:“你搞清楚,大爺喜歡仙女,不是公狐狸。男的像你這樣還不如容玄有看頭。”
天狐斜睨,看了看容玄:“他的確不錯,但論姿色,我勝過人族所有。”這是大實話,狐族得天道垂青,容貌豔冠古今,還真不是人族能比擬的。
吳胖子道:“這裡強者最尊,只有沒能耐的人才比美,哪個窮鄉僻壤來的土鱉,什麼都不懂還不識時務。”
“我堂堂天狐!……”昆鈞鳳目一瞪,卻沒說下去,神色有些不自然。
天狐向來自負美貌,舉世皆知,到頭來竟被侮辱至此,難不成世道變了?想他活了數萬年,還跟小輩計較,實在有失涵養,昆鈞閉目又睜開,眼裡恢復清明。
最後倆字說得小聲,容玄卻聽清楚了,不由一怔。天狐一族是狐中的王族,極爲尊貴,沒道理委身人下,容玄原本只當他是個高階靈狐殘魄,就沒多上心。若真是天狐,那可就不一般了。
“我連這位的大名都不知道,沒空多管閒事。”
“他叫昆鈞,哪兩個字不重要,反正都要死了。你把這禍害給大爺除了,什麼條件你說。”吳大仁道。
容玄心念一動,是昆還是坤?兩個都不常見,若是前者,那很有可能真是天狐。若天狐絕跡是被他族趕盡殺絕,被困蝕骨柱就表明當初人族也摻了一腳,很可能與上清仙宗有關,那麼說這個名昆鈞的狐族萬年前與仙宗有仇?這點跟容玄自己很像,但凡和上清仙宗有怨的都能暫時結爲盟友。
“簡單,送他上五行峰,估計五行峰主一時高興還會賞你一筆。”
“好辦法!”胖子以拳擊掌。
昆鈞臉色一僵,吳大仁樂了,他徒手一揮招來先前死去的幾位靈王靈皇的殘魂,捏着脖頸就往黑幡裡塞,卻被昆鈞攔住。
天狐臉色難看,好似住處會被污染一般,實在不願意低等殘魂進去佔自己的居地:“主人,別。”
這聲主人叫得順溜,吳大仁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於是改口道:“怎麼樣,你來選?要麼幫大爺收集魂魄,答應不吞食任何一縷殘魂,要麼你就魂飛魄散。”
“師父,你們都在啊,這位是?”回到大堂,葉天陽正往回走,看清的剎那,與昆鈞對視,驀然渾身一顫。
“這也是自己人,不準對他下手!”吳大仁惶急掃了眼容玄,手一抖就把手裡的殘魂丟了進去,黑幡捲過,想把天狐收進去,卻被昆鈞躲開。
葉天陽這才發現這人竟是魂體,實在是美得不像話,他下意識看向師父,但見師父神色無異,又不動聲色地轉回視線,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好笑。
葉天陽大大方方地介紹自己,問清緣由後,不禁莞爾。
天狐狹長的鳳目斜飛,視線離開葉天陽,又玩味似的看向毫無破綻的容玄,他絕美的脣角勾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又很快收斂,恢復如常。
禁不住吳大仁罵罵咧咧,葉天陽道:“能認主的妖魂相當難得,你真說不要就不要了?反正陰魂都沒了,找也找不回來,怪你自己看管不周,沒了就沒了,再把這位也扔了,得不償失,乾脆看開點。你還真有臉嫌棄狐族如何如何,不被狐族嫌棄就不錯了。”說着轉向容玄,“是吧,師父?”
天狐彎起脣角,打量着來人。不得不說,這話昆鈞聽了很受用。
“怎麼,你纔剛見他,就胳膊柺子往外拐啊!葉天陽,你不厚道!”吳大仁惱怒。
“連小輩都懂的道理,有人就是腦子轉不過來彎。”容玄覺得幼稚,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你試試和他好好相處,就當煉心,你若是連這樣的相貌也能把持住,那麼以後美人計對你也無效了。”
其實不過是見看好的女子是個男的,打擊太大,一時間難以接受,吳大仁比自己反應還大,容玄反而平靜了。其實就算是人族,男修之間也有相濡以沫的,就連大衍皇朝帝祖都有男妃,實在不足爲奇。
上界男風不怎麼盛行,但也不算罕見,容玄雖見不得男的跟他示好,但不牽扯到自己那就無所謂。
再加上容玄想得更長遠,這天狐魂魄萬年不朽,威懾力定然不凡,應該比得上葉皓然認主的狴犴魂魄了。
“那你說怎麼辦?要怎麼處!大爺總不能爲了一根狗尾巴草,放棄大草原吧。”他收納的靈魂溫養到最後是有戰鬥力的,吳大仁也很苦惱。
認主之後,這狐族獨霸黑幡,任何陰靈只要進去全被吞了,黑幡難以進階,連這蝕骨侵蝕萬載的破魂要復原,什麼時候是個頭。難不成還得供着養着,沒門!
與其這樣,還不如要法器不要靈寵。
葉天陽思忖片刻,道:“不如這樣好了。”
容玄眯了下眼睛,吳大仁和昆鈞也都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