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似乎能想象到屏障後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這位金銀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在京城待了六年，絕對不是賣首飾這麼簡單吧？
罷了，又不是和她相干的人，她想這麼多做什麼，人家既然不讓人瞧見廬山真面目，她便不要猜測了。
寧綰轉身，往後走了去，一擡眼，就看見了鄭琪紅一塊兒白一塊兒的臉。
是啊，這麼直接的說出買不起，不是一句話就言明鄭琪輸了，要挨她的兩個巴掌嗎？
這位金銀夫人，說話這麼直接和犀利，也是個性情中人吧。
“買不起，真是好笑，放眼京城裡，又有幾件首飾是我買不起的。”
鄭琪被刺激到了，她嚷嚷着，臉色難看的往屋子裡走了一圈，走完之後，面色更是難看。
“金銀夫人這是在侮辱伯公府嗎？”鄭琪問。
這樓上首飾是比樓下的貴，且貴得數額讓她有點承受不住，隨便一件首飾都在千兩左右。
但她承受不住，不代表她就買不起，這千兩銀子，只要她回去撒一回嬌，加上她平時攢下的私房錢，大不了再變賣一些從前的首飾，也不是湊不出來的。
這位金銀夫人和寧綰一般的狗眼看人低。
不蒸饅頭爭口氣，不爲她的臉面和她在衆多姐妹中的威望，就算爲了伯公府的顏面，她也要豁出去了！
寧綰擡頭看看鄭琪，輕笑一聲，垂下頭懶得說話。
這些個嬌慣的小姐，意氣風發起來，認爲京城都是她家的，不吃一塹，是不會長一智的。
“去，取了兩千兩銀子過來。要是……”鄭琪狠了狠心，對身邊的婢女道。
話說了一半，沒了下文。
鄭琪餘光看看寧綰，寧綰卻是一臉的雲淡風輕，知道她在看她，還能回她一個微笑。
輸了也能這麼淡然嗎？什麼意思？
鄭琪突然感覺自己看不明白寧綰了。
“長寧，怎麼不說了？”沈月拐了拐鄭琪的胳膊肘。
鄭琪把銀子取來，證明自己買得起，寧綰就輸了，寧綰輸了，就會挨下兩巴掌，寧綰挨下兩巴掌，以後在京城就沒有立錐之地，這樣一來，寧老夫人就該高興了，就不會怪罪她的祖母了。
不然，要是寧老夫人真生了祖母的氣兒，在京城裡沒有立足之地的就是她沈月了！
寧綰似笑非笑的看着沈月，眸中清淺，不帶情緒。
“鄭大小姐再看一看吧。”寧綰說。
鄭琪聞言，當真邁步走過去，將每個匣子看了一遍，看的不是匣子裡的首飾，而是匣子裡梨花木上標註的價碼，看完之後，不解更甚。
最便宜的是一百兩，最貴的是兩千兩，雖然，的確貴了那麼一點，不過，就按照她之前想的，不管怎麼湊，她也會湊出兩千兩銀子來的。
“長寧，快讓人去把銀子拿過來。”沈月小聲的對鄭琪說道，“她這是沒轍了，想拖延時間呢，首飾是什麼價格，你不是都看了兩遍了嗎？我也看了的，不會有錯。你要是抹了她的面子，寧老夫人一定會賞你的。”
是啊，鄭琪立馬高興起來，將心中小小的不安拋到九霄雲外。
如果她讓寧綰出這麼大的醜，姑媽高興了，一定會打賞她的，姑媽出手闊綽，說不準直接就把她花出去的銀子賞回給她，說不準還會給她別的東西作爲獎勵，她喜歡姑媽房裡的那塊翡翠屏風已經很久了。
屏風拿回去，擺在房間的哪兒好呢，不如就放在窗邊把，剛好隔出一小塊地方，用來當茶房。
鄭琪越想越覺得飄飄然，她看看屏障後不見面容的金銀夫人，撇嘴道，
“金銀銅記的寶貝就只有這點了麼？我還以爲樓上有什麼不同之處，不就是比一樓少擺了些東西麼？就這樣的貨色，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我買不起。”
屏障後沒有丁點回聲。
寧芙搖頭，鄭琪哪兒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沈月的話。沈月說什麼她就信什麼，衝動就算了，眼睛還瞎。
頭上的木板上大大的寫着“以金記”三個字，鄭琪卻看不到。
雖然，她也是看到大姐姐一臉淡然後，得了白露眼神示意後纔看到的……
等了好久也沒等到鄭琪擡頭看看，不僅沒有擡頭看，下巴還越擡越高了。
寧芙實在看不下去，就指了指木條上印着的明晃晃的燙金大字，道，“鄭大小姐還是看清楚得好。”
鄭琪尖尖的下巴擡高，再擡高，連腳都踮起來了，就是想離頭頂的木板近一點。
多看一下，眼睛瞪得越大，再看一下，臉上紅潤褪去，變爲煞白。
誰來告訴她木板是寫的是什麼……
不，是她眼睛瞎了，一定是她眼睛瞎了。
鄭琪揉揉眼睛，看了一次又一次，確定木板上的字不會因爲她的祈禱而變化後，兩腿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同行的幾個女子忙上前兩人扶穩。
以金論，竟然是以金論！一樓的那些不是都以銀子算的嗎，怎麼到了二樓就要以金論了？
“我看了一下二樓匣子裡的東西，不管是哪一樣，都很是獨特，剛好配得上鄭大小姐的身份。只是不知道鄭大小姐看中的是哪一件，是這個時候買下還是什麼時候買？”寧綰面色平靜道。
兩千兩金子，什麼時候買下？
開玩笑，鄭琪拿什麼買，現在就算把鄭琪賣了也湊不到兩千兩金子。
鄭琪只是個大小姐，又不是鄭伯公，怎麼可能拿得出那麼多錢。
“兩千兩金子，這可不是小數目，咱們也別上了她的當，長寧就說頭疼，我們帶你回去。”有人小聲給鄭琪支招。
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鄭琪沒招兒，爲了不出醜，她一手捂着腦袋，另一隻手被丫頭扶着，身後跟着幾個小姐妹，這浩浩蕩蕩的，邁步就要下樓。
寧綰淡然的倚靠在柱子邊。請神容易送神難，鄭琪得罪了她還想就這樣走人，真是異想天開。
她給白露使了個眼色，白露了然。
於是，鄭琪還沒走到樓梯邊，就被白露伸手攔下。
白露道，“那麼多人看着，鄭大小姐該不會出爾反爾，一走了之吧？”
鄭琪給丫頭使個眼色，那丫頭立馬氣勢洶洶的推了白露一把，“狗奴才，你算是什麼東西，敢擋我家大小姐的路，你是想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