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真想怒吼一句,誰沒事會喜歡黃連!
可一想到自己是自作自受……
不該說自作自受,是丟人。
分明是整人的,卻被人整治了。
就沒好意思發作。
硬生生的,將黃連吞了下去。
滿嘴的苦味,苦得她不自覺緊鎖眉頭。
她訕笑道,“醫術不精到了如此地步,連黃連都不識得,讓王爺受苦了,真是對不住。”
不經意間舔到嘴脣,寧綰的小臉立馬皺成了一團。
要不是李洹還看着,她必然是直接衝出房間去了。
李洹放下碗,從碟子裡拿了一塊桂花糕遞過去。
道,“吃點甜的。”
寧綰苦得受不了,見有糕點遞過來,哪裡還等得,一把接過便塞進了嘴裡。
那狼吞虎嚥的模樣,好像是餓了多久一樣。
李洹一手拍着寧綰的後背,一手把整個碟子端到寧綰跟前,柔聲道,
“慢慢吃,彆着急,別噎着了。”
寧綰連連點頭,卻是不管不顧的伸手去拿點心,一塊接一塊,吃得好不歡快。
伸手去拿第三塊的時候,碟子被推開了。
一碗溫熱的湯放到了跟前。
李洹說,“不燙了,喝吧。”
寧綰端起湯,小心翼翼啜了一口,察覺不燙之後,狠狠喝了一口,一口氣喝去了大半,再是一口,湯見了底。
湯的鮮將黃連的苦衝去些許,雖還是苦,但比起之前來說,好了何止一點?
寧綰覺得,她可算活過來了。
又見李洹起身,倒了茶水端過來。
寧綰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窘迫道,“王爺用飯吧,不用管我……”
“抱歉。”李洹一本正經的說,“不該如此捉弄思官的。”
李洹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寧綰覺得整張臉都滾燙起來了。
分明是她捉弄在先,卻是他來道歉。
她不僅頑劣,連氣度也不如李洹。
李洹看寧綰十個白皙柔嫩的手指頭胡亂的絞在一起,桃紅色的指甲蓋變得蒼白。
不由開口問道,“思官今天心情不好嗎?”
說是問,更多的卻是肯定。
李洹瞭解寧綰,寧綰若是心情好,蒹葭和白露也不會那樣沉默的待在一邊。
看上去平靜無常,心裡卻是裝了事的。
“是因爲我嗎?”李洹問,“因爲我喝醉了?還是因爲之前我所說的那些話?”
其實,李洹知道的,不是因爲他說的這兩個原因。
要是因爲這些,寧綰多半會在他趁醉裝瘋時把他扔到一邊去。
寧綰似是很詫異李洹會這樣直白的話說出來。
她擡頭,明亮的眸子落在李洹的臉上。
李洹微低着頭,同樣在認真的看着她。
那股不自在,又來了。
寧綰移開了目光。
她不高興,是因爲李洹,卻也不是因爲李洹。
她只是生氣李南的生氣,不高興李南的執着。
她討厭如今這樣的感覺,近不得,退不捨。
她能夠察覺到有什麼在無形中變了,但她捕捉不到變的是什麼,也捉摸不透,那變的東西究竟變到了何種地步。
她心煩意亂,纔會將這樣手足無措的過錯推到了李洹身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推到了李洹身上。
然後,又覺得不該怪罪李洹。
所以纔會想着爲李洹做藥膳,卻又想也不想就往藥膳裡面加了黃連。
“我讓思官覺得不自在了嗎?”李洹見寧綰不吭聲,接着問,“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寧綰抿着脣,緩慢而認真的搖了搖頭。
笑着說,“飯菜涼了,王爺快坐下吃吧。”
李洹動了動嘴脣,終是聽寧綰的話,坐下了。
拿起勺子,繼續去吃藥膳。
寧綰驚訝道,“王爺,那是黃連!”
第一口是因爲不知情才吃下去的。
第二口是因爲想捉弄她才吃的。
此時,不必再吃了吧。
那可是黃連啊,一想到黃連二字,她的舌尖都在發澀。
李洹淡然的吃着藥膳,面上表情不變,他回道,“雖是有點苦,不過確實能醒酒。”
醒酒與否不重要,苦與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寧綰爲他準備的。
既然是寧綰爲他做的,別說只是黃連,就是砒霜,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吃完。
寧綰尷尬的笑了兩聲,見李洹跟個沒事人一樣的吃着黃連,心中顫顫,找了個離李洹稍遠一點的地方坐下。
她問,“今天祖父與王爺說了什麼?”
比如,有沒有說說她父親母親的事情?
有沒有說起寧婕?
李洹嘆氣道,“除卻試探你我成親的原因和叮囑我對你好些外,沒有說別的。”
“一點兒也沒說?”寧綰失落的垮下了眉頭,“一個個的,嘴巴真是嚴實。”
“我探了國公爺的口風,思官想知道的事,他一個字都不願提及。但我發現,寧婕活着,他是曉得的。”李洹也說。
寧綰聽了這話,一手自然的托起了下巴,“阿煜說,寧婕那裡有秘密,這個秘密,是最近一段時間纔有的說法,祖父也曉得寧婕還活着,那麼,寧婕那個所謂的秘密,該是祖父告訴她的。”
“既然是不能說的秘密,思官爲何不猜測,那是寧婕用來保命的手段。”李洹草草用了飯菜,坐到寧綰旁邊的椅子上,說,“也許,寧婕不知道什麼。”
“不。”寧綰看着李洹的眼睛,表示自己的堅定,“祖父的用意,我如今有些懂了,他從一開始便是這樣的,做了兩手的準備。不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是想讓我知難而退,不要繼續查下去。又放出個知道秘密的寧婕,是希望我順藤摸瓜,查找事情的真相。他很矛盾,所以,他將難題交給了我。”
就像是當初的龍檮鏢局一案,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卻讓她參與到了那案子中。
她不查,便罷了。
她要查,他也不會有隻言片語的幫襯。
“那思官覺得,柳如風守口如瓶又是真是假?”
“應當是真的……”寧綰沉吟,“文國公府和寧國公府是想借着寧婕和柳如風緩和關係。”
李洹的表情也跟着沉重起來,他說,
“這件事被弄得如此複雜,莫非,事情的真相,真的超出想象嗎?”
依照祖父對她父親的疼愛,是不可能放過文國公府的。
而如今,祖父爲了掩蓋真相,願意和文國公府交好。
可見,那真相絕對是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