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聲,是憤怒的吼聲。
吼得李銘耳朵都痛,顏面全無。
想也不想,便擡手朝寧綰甩去。
李洹將寧綰扯到身後,李銘的那一巴掌便落在了他肩膀上。
眨眼間,擡手,以兩倍之力將那巴掌還到了太子臉上。
屋子裡徹底的安靜了。
除卻李洹,其餘人都是一副驚駭的表情。
李洹,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打了李銘?
李銘啊,怎麼着,那也是宣國的太子,這麼一巴掌甩過去,到底是不好吧。
寧綰打人打得發麻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李洹,你是不是瘋了!”李銘反應過來,衝着李洹怒吼。
“瘋?”李洹冷嗤,“那是你沒見過我瘋的樣子。點名道姓要我的女人來太子府,而後便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好算計!這件事,絕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李洹看向一邊的明理和明智,吩咐道,“留在太子府,將事情的真相查出來,每一個細節都不要錯過。若是太子府的人不配合,便讓允王府的人來幫襯幫襯,直至事情解決。”
寧綰眉頭一挑。
李洹這樣做,是完全不將李銘放在眼裡了,這樣膽大妄爲,在皇帝那兒,沒有辦法交差吧。
她扯了扯李洹的衣袖,示意點到爲止,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別將自己的後路堵死了。
可李洹只是看她一眼,牽起她的手便往院子外邊走了。
那神情,哪有半分妥協的樣兒。
主意,是不可能改變的了。
李洹說過的話,何時會收回來。
“哥哥……”
“二哥……”
走到門口時,怔愣着看了許久的李延和全然嚇傻的李暉同時開口。
李洹腳步微頓,說,“你們也一樣,怎麼算計怎麼利用我都無所謂,不該動的人,一個手指頭都別給我碰。”
他怎麼樣都是無所謂的,他不在意他是怎麼樣的,可是寧綰不行,他都捨不得傷害丁點的人,怎麼會容許別人傷害了去。
李暉看看李洹,又看看寧綰,不解的撓了撓頭。
李延卻是輕輕抿着脣角,目光看向了別處。
很快,李洹牽着寧綰從臺階上下去了院子。
擦肩而過之後,李延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李洹的步子邁得大,寧綰被李洹牽着,只能跌跌撞撞的跟着,面色難看得厲害。
李洹似是想到什麼,突然停下腳步,將寧綰打橫抱抱起,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李延的喉結滾了滾。
心裡某處似是悶悶的。
這是他一點兒都不在意的女子,不好的時候,他厭惡她,巴不得她去死,好的時候,他無視她,捉弄她,想利用她的時候,他將她當做瘋子,當做傻子……
此刻,看了李洹這麼護着她的樣子,他才後知後覺,原來李洹說的喜歡她不是因爲她的皮囊,是真的,真的喜歡極了。他才後知後覺,原來他不當一回事的女子,是真的,真的有人捧在手心疼着。
他終於,終於還是一點點的把她徹徹底底的推開了。
他果然是不配別人喜歡的麼。
這世間好不容易有一個女子這樣的喜歡他,他就這樣輕易失去她了嗎?
李延覺得心口驟然疼了一下。
看來,是捨不得的。
“四哥!”李暉用胳膊肘拐了拐李延的手臂,“二哥什麼意思啊?難道我們還會傷害嫂嫂不成?”
“嫂嫂?”李延笑了。
真美的兩個字眼。
如果有一天,那個女子來到了他的身邊,李暉也會很自然的喊出這兩個字吧。
“瘋了,真是瘋了!”太子怒不可遏的咆哮着,“李洹是不是瘋了!將太子府當成什麼了?”
卻沒有一人理睬他。
李洹抱着寧綰,快步的往外走着。
離出事的院子越遠,遇到的人就越多。
太子府設宴,能來的人肯定都來了,尤其是聽到內宅出事,所有人幾乎都聚到了從內宅出來的這條必經之路。
衆目睽睽下,寧綰覺得被李洹抱在懷裡煎熬得厲害。
“王爺,您還是先把我放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寧綰第五次提出李洹鬆手。
李洹的下巴緊緊的繃着,絲毫不理會寧綰說什麼,也不理會別人關心問候什麼。
只是沉着臉把寧綰再摟緊一點,越發急促的出去了太子府,抱着寧綰上去了馬車。
馬車往前行了,李洹的臉色纔好看了一點,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依舊是陰沉沉的,黑得嚇人。
寧綰試探着問了一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她覺着吧,李洹或許是在意她的,可是應該還不至於在意到對太子妃和太子大打出手的地步,也許是出了其他的事情?
“是事情太棘手了嗎?”她問。
已經棘手到了沒必要和太子周旋的地步了?
李洹緩緩的掀了眼皮。
問,“剛纔發生的這些,不算是事情?”
她差點被太子和太子妃害死了,這還不算是天大的事嗎?
他將她當成命,她呢,她又把誰當成命?
寧綰曉得李洹不高興,便也止了話頭,一個字也不提了。
她還是感激李洹的,感激李洹願意爲她出頭,雖然後果可能會有些嚴重,可被人護着的感覺,真好。
她還以爲,李南一走,她就再也體會不到這樣的感動了……
到了允王府門口,馬車停下,李洹率先下去下車,寧綰剛出去馬車。腳還沒來得及邁出去,便被李洹一把扯入了懷裡,又是以那要親近的姿勢,抱着回去朝顏小築的。
剛回去房間,寧綰便掙扎着要聰李洹的懷裡出來,李洹一聲不吭的,配合着寧綰鬆開了手。
寧綰剛站定,他便伸手去解寧綰的腰帶。
“王爺!”寧綰驚恐的喊了一聲,往後邊退了兩步。
李洹往前走兩步,身子幾乎貼上了寧綰的,他還是伸手去解寧綰的腰帶,說,“我看看。”
寧綰兩手抓着腰帶,強笑道,“看什麼?我又沒有怎麼樣。”
“思官!”李洹的語氣沉了下來,隱隱帶了怒氣,“你若是不聽話,我真的將你的衣衫全部扒了。”
寧綰抿了抿脣,卻還是堅持,“沒有大礙,上點藥就成了。”
李洹纔不管了,一手擒住寧綰的雙手,一手扯了寧綰的腰帶,胡亂的將一件又一件的衣衫扯開。
寧綰又急又羞,手被束縛住了,便用雙腳去踢李洹,李洹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來。
只剩下一件肚兜了。
冷風從未關的房門吹進來,吹得寧綰渾身一抖。
李洹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他鬆開對寧綰的鉗制,蒼白的指尖落在寧綰肚子上,那裡一大片淤青,幾乎蓋滿了肚子。
若不是她笑時流露出一分的痛苦,或許連他都不會知道她受了傷吧。
那麼,她會好好將傷口藏着,無論如何都不會告訴他的吧。
“我會上藥的。”寧綰面無表情的說着,伸手就要把衣衫穿上。
李洹卻是一把把人摟進了懷裡。
“思官……”
他喚她,語氣悲涼。
“對不起。”他說,“我不該讓你出去的。”
如果不是他自以爲是,以爲那麼多人足以護得她周全,她又怎麼會傷得那麼重。
那麼大的一塊淤青,該有多疼。
“我……”
李洹突然來的擁抱讓寧綰不知如何反應,這突然來的道歉更是讓她不解。
這事兒又不能怪他。
他能讓明理明智暗中保護她就很不錯了,爲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她從來都沒有怪過誰的。
意料之中的危險,甘願奔赴的戰場,就連罪魁禍首的太子和太子妃她都沒有怪罪,她又怎麼可能怪旁人。
李洹的道歉,着實是莫名其妙。
李洹自那句道歉之後也沒有說別的話,只是要爲寧綰上藥。
被扒了衣衫,看了傷口,寧綰已經羞得無地自容了,當然是不讓李洹再碰她的。
李洹也懶得浪費口舌,直接點了寧綰的穴道,將寧綰抱到牀上去,動作輕柔的開始上藥。
“王爺,還是讓蒹葭來吧。”寧綰僵硬着身子說,“蒹葭上藥上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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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洹擡頭一瞥,“經常受傷嗎?”
見李洹還是沒有放手的準備,寧綰便藉着這個話頭嘗試着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搖頭,說道,“倒也不是經常受傷……除卻非受傷不可的時候,倒也不怎麼受傷。”
李洹手上的動作猛然一停。
他問,“這個傷是怎麼弄到的?”
這麼一大片淤青,總不能是被人踢的吧。
果然,成功把自己注意力轉移開的寧綰想也不想就如實回答,“撞桌子上了。不過還好,只是看着嚇人,其實也沒有多疼……”
寧綰說完話,李洹的手狠狠往那傷口上一按。
當真是一點兒不猶豫的,狠狠的按下去的。
寧綰沒想到李洹會用這麼大力,當即痛苦的尖叫了一聲,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李洹冷着臉問,“故意撞的?還是藉着別人的力撞上去的?”
這二者聽上去不同,表達的卻是一個意思。
不管怎麼樣,都是寧綰自己心甘情願的撞上桌子的,可以不撞上去或者擋一下讓自己不撞那麼狠的,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狠的撞了上去。
“又把自己算計進去了是不是?”李洹問。
寧綰抿着脣不說話。
“我之前怎麼告訴你的?”李洹眸子裡的冷冽在瞬間盛滿眼睛,聲音冰冷得不帶一分溫度。
他吼道,“我之前怎麼和你說的!”
他早就說過,做什麼都好,不要將自己當成棋子。
如果非要陷入這些是是非非種,他可以接受她當下棋的人,可是他沒有接受她成爲棋子。
別人將她當成棋子他尚且不準,她爲什麼要把自己當成棋子。
他那麼寶貝着她,她便是這樣輕賤自己的!
“說話!”李洹怒不可遏的吼着。
寧綰知道她這是把李洹惹怒了。
可是要她說什麼,說她只是想自己受點兒傷,好在別人查這件事情的時候拿出點證據證明她是被傷害的人麼?
說她只是爲了以防萬一才傷了自己的麼?
可是這些話,李洹是不願意聽的。
於是她移開了視線,看也不再看李洹。
殊不知,這樣的模樣落在李洹眼裡便是無所謂,李洹的憤怒全都因爲這個表情而爆發了。
他捏着寧綰的下巴,逼着寧綰看他,一手狠狠往寧綰的肚子上按去。
他問,“痛不痛?”
要是不痛,寧綰這樣善於隱忍的人怎麼會因爲他按一下就淚度眼眶?
可寧綰還是不服軟,她咬緊了下脣,一個字也不願意給李洹。
這是她的身體,她自己都不在意,他在意什麼!
寧綰的心思,李洹一眼就看透了,看透了,便也越發硬起心腸了。
“痛不痛?”他問,“我問你痛不痛!”
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按在寧綰的肚子上,一點兒疼惜都沒有。
寧綰眼裡的淚水包不住了,順着眼角往下流淌。
兩隻眼睛卻是迎上李洹的視線,一點兒知錯的意思都沒有。
“呵!”李洹怒極反笑。
再次按上寧綰肚子的手,用了八成的力。
“你混蛋!”
寧綰哭了,話語裡盡是對李洹的指控,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李洹卻是再一次狠狠覆上了手,力氣再加一成。
“痛不痛!”他問,猶如困獸嘶吼。
寧綰哭得越慘,罵道,“你混蛋!”
“痛不痛?痛不痛?寧綰,我問你痛不痛?不回答是嗎?痛不痛!我問你痛不痛!”
李洹每說一個痛不痛,就往寧綰的肚子上按一下,說道後面,語氣愈發悲痛欲絕,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
寧綰受不住,終是放開聲音哭了。
李洹的手一哆嗦,卻還是冷着臉問,“痛不痛?”
“痛……”寧綰哭着答了一聲,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記住了沒有,我說的話?我之前告訴你的話,你記清楚沒有?”李洹問,“還將自己搭進去嗎?還將自己當棋子嗎?跟我說,如果你還是不在意你的命,我幫你毀掉!”
寧綰哭着,妄圖又用沉默混過去。
李洹卻是惡狠狠的說,“寧綰!說話!”
寧綰知道李洹是真的生氣了。
那麼重的按着她受傷的地方,五臟六腑好像都跟着痛,連動彈一下整下以下都不可以,只能任由李洹欺負,她實在是受不了。
她可憐兮兮的回答,“知道了,我記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