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廟。
早已經廢棄。
漏瓦殘磚,樑柱斷裂。
就連昔日供奉的神像,也被打碎,只餘下底座。
然而。
這種破舊地方。
卻有一位絕世女仙。
白髮如雪,一身素白羽衣。
她肌膚如玉,脣紅齒白,五官渾然天成。
雙眸狡黠如月,透着清冷銀輝,倒映無盡光芒,眉宇間卻還帶有化不開的憂愁。
“拜見道友。”
秦立上前拱了拱手。
眼前人正是寒心舞第一世。
與壁畫一般無二,脖頸上還帶着太陰皓月珠。
寒心舞只是點點頭,沒有多過迴應。
看得出,她非常虛弱,想必壽元即將走到盡頭。
秦立自來熟的攀談起來:“道友可是要去神州,太陽神宮墜落的地方,碰一碰運氣,尋找寶物。”
“不是!”
寒心舞惜字如金:
“我去神州,爲尋一人。”
秦立笑了笑:“巧了,我也要尋找一人。”
“他是一個憨厚少年,喚做李平安,我欠他一個大人情,現在想要去償還。”
“你認識平安。”
寒心舞震驚,雙眸閃爍:
“他如今是諸天神帝,不需要你還人情。”
秦立微笑道:“沒想到他有這般成就,但我聽說神帝無情,諸神爲之恐懼,想必權利改變了他的性格。”
“不!”
寒心舞痛心疾首:
“平安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很溫柔,悲憫天人,像太陽一般偉大。”
“我們開創光明道宗,欲要建立光明國度,人人精神如日月,光輝不墮沉淪域。”
秦立訝然,所謂光明國度,應該和自己的大同國度,異曲同工之妙,看來曾經的李平安,充滿理想:“可是他如今爲什麼這般模樣?”
“我不知道。”
寒心舞摩挲皓月珠:
“很久以前,他不辭而別。”
“我留在光明道宗,一直等待他的迴歸。”
“明明從前那麼深愛,他卻沒有回來找我,如今神朝覆滅,我壽元將盡,也是該見一見了。”
秦立一嘆。
苦命的癡情兒。
她應該明白,李平安變了。
卻還在等待,相信愛人會在某個清晨,凱旋歸來。
可惜。
她愛錯了人。
今生之後還有七世痛苦。
“我們做個伴,去一趟太陽神宮。”
“其中有直通神山的傳送陣,應該能看見平安。”
秦立點頭。
二人結伴出發。
寒心舞乃是聖階八重。
雖然壽元將近,但比秦立快多了。
秦立算是搭了一輛順風車,沒多久就到達神州。
這原本是一塊靈土,如今化作一片焦土。
山河破碎,樹木倒伏,各種神城撕裂,只餘下骨渣鮮血,匯聚成河,從殘破城門口流淌而出。
遠處,就是一輪墮落的太陽,沾染黃昏,重重落下,徹底摧毀了神州靈脈,餘波震死百億生靈。
從此之後,神州不再,只有舊州。
“太慘了!”
秦立閉眼,不忍直視。
這裡就是地獄,沒有活人,只有肉泥。
“到了!”
寒心舞說了一聲。
前方就是墜落的太陽神宮。
鑲嵌在時空深處,黃金燦燦,泛出灼熱氣息。
秦立一眼就看到了神宮之上,那巨大黃昏手印,這就是未來的黃昏禁區。
劈開空間。
二人進入神宮。
這裡也是一片鮮血狼藉。
不過並沒有死絕,巨人活了下來。
秦立瞄了一眼,竟然看到了老熟人,山丘之王。
“神帝輸了,神朝將滅。”
“我們何必自尋死路,自斷生機。”
“我要走入黃昏,墮落沉淪,換一種活法!”
許多巨人恐懼死亡,捨棄之前的信仰,紛紛墮落,深刻闡述了樹倒猢猻散。
秦立靜靜看着。
他只是一個歷史旁觀者。
寒心舞也懶得理會,一路深入傳送大殿。
“應該就是這一座!”
前方。
有一座兩界祭壇。
上面樹立一碑,書寫“神山”二字。
寒心舞隨手丟出幾十條靈脈,燃燒之後,啓動祭壇。
咻!
虛空一震。
秦立離開太陽神宮。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處於另外一座傳送大殿。
殿門緊閉。
但能聽到廝殺聲。
推開之後,就看到一片神土。
光輝琉璃,神聖殿堂,白銀鋪底,日月爭光。
本是一處妙地,卻被黃昏染透,橫行無數冥王冥聖,甚至是冥主。
一尊尊神靈倒下,被圍攻吞噬;無數巨人隕落,鮮血浸潤神土;甚至高聳至尊的神象巨人,也轟然毀滅,被一羣冥聖分屍吞噬。
“今日淪陷神山!”
“神帝已經死在歸墟之眼。”
“滅了神朝,吞噬神靈,統統化作養料。”
神朝這方強者無數,但已經疲憊不堪,明顯就是敗軍之相,撐不了多久。
“如今這等危局,想不到還有人來支援。”
一道溫暖聲音傳來。
秦立回首。
就看見一尊白金神祗。
英武超然,神俊無比,雙眸猶如太陽。
他實力通天,可惜渾身染血,左臂都被斬斷,想必就是真神左座,光明之神。
轟!
忽的一聲爆響。
一道灰色遁光劃破天空,落在山頂。
隨後,神山震動,各種神陣復甦,鎮壓猖狂的亡靈。
“陛下回來了。”
光明神欣喜若狂,叫道:
“你們在此阻攔,我前去覲見陛下。”
寒心舞白髮飛揚,心中驚喜,也不再遲疑,拖着秦立直接高飛。
神山之巔。
就是一片神之平原。
銀宮連綿,神聖殿堂,諸天廟宇,輝煌國度。
此地不僅僅是山巔,也是神道頂峰,所有神主,都居住在這裡,被譽爲聖堂家鄉。
中央處。
就是無上神殿。
那是神帝的居住之所。
寒心舞胸口起伏,急不可耐的過去。
秦立也跟了過去,進入殿中,看到大量至高神靈。
他們皆是赫赫威名,神話人物,可惜身受重傷,有的被戳瞎雙眼,有的被砍去雙手,有的龍角被斷斷……
粗略一數。
恰好一百零九尊。
他們跪伏在地,頂禮膜拜。
而帝位之上,是一個白衣男子,正是李平安。
他彷彿是完美的化身,神道惶惶,威壓諸天,只可惜白袍染血,臉色灰暗,接近死亡。
“我要死了!”
“不朽神朝也要腐朽。”
諸神泣血,光明神更是痛呼道:
“都怪原始魔祖,身爲真身右座,卻不參戰。”
神帝平靜道:“這是他的選擇,隨他去吧。此戰唯一收穫,就是打碎了歸墟之眼,從此之後,墮落域無法大規模煉製黑暗物質。”
秦立心中一跳。
亡靈恐怖,向來無敵。
而他們的力量源泉,就是黑暗物質。
只要物質不夠,即使是冥主,也得屍體一般趴着。
他之前還納悶,黑暗物質從何而來,原來來自於歸墟之眼,打碎之後,極大削弱墮落域的實力。
“你們離開吧!我佈置了後手,會東山再起的。”神帝取出了一枚葫蘆,還有歸墟寶匣,送給光明神。
“陛下!”
諸神無不痛苦。
他們皆是大宏願之輩。
如今神道付之一炬,他們心如刀絞。
“保重!”光明神當機立斷,帶着殘缺諸神,遁入葫蘆之中,破空而去,未知無相。
頓時!
殿堂空蕩。
神帝獨自高坐。
他靜靜的等待死亡。
寒心舞怒不可遏,喝道:
“李平安,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你認錯人了。”
神帝答道。
寒心舞更加憤怒。
摘下皓月珠,猛地一催。
神帝身上,飛出一顆赤珠,乃是明日珠。
“李平安,你曾經口口聲聲說,真心日月可鑑,如今都不肯相認我。”
“我等了你十萬年,你卻一封書信都不回我,這其中的苦楚,你明白嗎?我曾經多次前來神山尋你,卻被你派人打了出去,你好殘忍!你好無情!”
神帝無情。
只是淡然一句:
“李平安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