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懷揣着那封信,走入了地下室。
上官眠此刻正站在鐵門前,面容肅殺,可以說,這是她處於殺意巔峰狀態的樣子,當初和死神一戰,她就是以這種狀態應戰的!
子夜走過她身邊的時候,都感覺到,猶如是走過一頭野獸身邊!
上官眠……她是什麼人?
子夜走到鐵門前,將信拿到窗戶前,然後擡起手,準備要敲門。
忽然,白羽跑了進來,看到子夜已經要敲門了,頓時面色慘白,說:“那封信……”
嗖的一聲,白羽只看見一道寒光閃過,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子夜的右手手掌上,被插入了一根長長的鐵針!
子夜的手在即將觸到門的瞬間停下,鑽心劇痛襲來,隨即她的身體不斷倒退倒在臺階上,頓時感覺身體猶如被撕裂一般疼痛,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這針上的劇毒,一旦進入血液循環,就能夠迅速置人於死地!
上官眠飛快來到她面前,手上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針管。針管裡裝着一管血,這是這種毒素的血清,唯有注射這種血清才能夠獲救。
她抓起嬴子夜的手,就開始注射血清。
子夜此時已經暈死過去,血清注射後,原本蒼白的臉上終於恢復了血色。
如果再慢一點注射,她就必死無疑了!
這一切只有五六秒的時間,把白羽都看傻了。
他連忙跑過來,把聲音壓低,說:“那根針是什麼?你……”
“你待在這看着,我把她帶上去。”
上官眠背起子夜,將她帶到了一樓去。隨後將她的身體放在地面上。那封信她依舊死死拿在手上。
上官眠把信拿下來,拆開看了看。
剛纔,白羽的樣子明顯是說信有問題,因此她毫不猶豫地將毒針射向子夜。
應當說慕容蜃運氣實在很好,假如他和上官眠在一個館內,他此刻已經去陰曹地府報道了。上官眠絕對不會給這個變態注射血清的。
最後,她發現了信的問題所在。
信的最後寫道:“我還是原諒你,里昂。”
這是送給未幸的信啊!犯下這種錯誤,根本就是自掘墳墓!
以子夜的冷靜和謹慎,居然也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可見她的精神受到的衝擊也是非常大。
上官眠隨即將信揉成了一團。隨即,她到二樓去,重新拿了一張信紙下來,用左手拿筆,抄寫原來的信,但在最後,將“里昂”修改成了“未幸”。
信寫完後,子夜甦醒了過來。她看着抄寫好信的上官眠,說:“上官……小姐,你……”
忽然,一把森冷的匕首抵住了子夜的咽喉。
上官眠那恐怖的噬人眼神,令她不寒而慄。
“剛纔我刺入你身體的毒針的血清只有三管。我一般是不會用在我以外的人身上的,因爲你的智慧高超,我才優待你一次。”她冷冷地說:“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你下次再犯下這種低級錯誤,我一定會殺了你!”
“剛纔的信……”子夜仔細回憶了一下,也猛然想起自己犯下的錯誤。
頓時,身體一陣冰涼。剛纔,險些就寄出了會觸發死路的信!
“等一下,剛纔的針……有毒?”子夜驚愕地看着上官眠:“是你自己調配的毒素?你剛纔說血清?是蛇毒嗎?”
但就算是蛇毒,見效也太快了一些。
“少問問題的人會活得長。”
上官眠的這話,讓子夜瞬間明白過來。眼前的少女絕對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但子夜做夢都不會想到,她眼前的少女,竟然是歐洲黑暗世界名震一時的女性殺手“睡美人”。
她立即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我不會多問的。”
上官眠收起了刀子。她知道這個公寓的人都只顧着如何活下去,不會節外生枝。
否則,她早把見過她出針的子夜和白羽都殺了。殺死這兩個人,對她而言跟捏死兩隻螞蟻沒什麼區別。
接下來,日冕館和月影館都送去了回信。
晚上八點半,最可怕的回信出現了。
而這一次的回信,終於把所有人都推到了懸崖邊。再也沒有可以逃遁的地方了。
里昂的信是:
“未幸:
接下來我要說的這件事情,你一定會很震驚的,但我一定要告訴你。
其實……
我已經死了。
你一定會感覺很震驚,難以置信吧?但這是真的。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自殺了。因爲一直收不到你的信,我擔心你是不是沒有能夠堅持下去而妥協了,所以我就用送飯時帶來的餐刀殺了自己。
但是就算死了,我還是思念着你,還是希望和你在一起。能夠在信中知道你還愛着我真是太好了。
因此,未幸,我想和你結婚。
你既然愛我,不可能因爲我死了,就拒絕我吧?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會強行到月影館來,就算把你帶到那個世界去,我也不要和你分開!
你,一定會願意的吧?
我靜候你的回覆。
愛你的里昂”
而未幸的信,竟然和里昂如出一轍:
“里昂:
其實,我已經死了。
一直瞞着你,真是對不起。
那時候,收不到你的回信,我就用吃飯時送來的餐刀,自殺了。
我們死了以後,就無法和活人一樣生活了。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和你在一起,希望能夠和你相聚。
所以,請你答應我,和我結婚好嗎?
就算我們陰陽相隔,至少我還是希望能夠和你成爲夫妻。
你一定會願意的吧?未幸?不會因爲我是死人而嫌棄我吧?如果你因此而不愛我,我就算是化爲厲鬼,也要到日冕館來,永遠纏着你!
愛你的未幸”
重磅炸彈。
絕對的重磅炸彈!
和這兩封信比,之前的信不過是絕望之宴的開胃菜罷了。
李隱和子夜此刻在二樓窗戶,互相凝視着彼此。
該怎麼辦?願意?不願意?
選哪一邊都是死路。
但是如果仔細想一想的話,這個選擇,對於住戶而言,可能就是從死到生的一個躍遷。
其實再認真想一想,兩者都有可能是死路,也都有可能是生路。
同意結婚,也許兩個鬼會因此心滿意足。就算出來舉行婚禮,也可能不會傷害住戶。
不同意,鬼有可能會直接到另外一個館地下室,將那個鬼一起帶入陰曹地府。然後兩個鬼雙雙消失,或者至少纏着對方,就不會再寫信了。當然前提是直接移動到另一個地下室而不會在這過程中殺死住戶。
公寓給了住戶一道恐怖的選擇題。
選哪一個?哪一個是生路?哪一個是死路?
而且兩邊都要選對。有一邊選對,還有一邊選錯,那也沒用。
一陣寒風凜冽地吹來,李隱看着對面的子夜,子夜也注視着對面的李隱。
封煜顯、白羽等人都已經幾乎自暴自棄了,把一切的決定權交給了李隱和嬴子夜。而封煜顯則是牢牢看着慕容蜃,不讓這個變態隨便送一封回信進去。
李隱拿着手機,對對面的子夜說:“子夜。也許,今天晚上是我們最後的相守了。”
子夜說道:“李隱,你選哪一個?”
“不知道呢。選哪一個,都有可能是生路,也都有可能是死路。我想。這封信送完,我們也就可以解脫了。無論是用哪種形式解脫。”
兩封信送來的時間都是八點半。也就是說,最晚必須在十一點半,送去回信。
到李隱可以迴歸公寓前的半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們被殺了。
“子夜。”李隱突然說道:“還記得你在臨出發前問我的問題吧?問我,爲什麼那個時候愛上了你?剛和你見面,就突然那麼深刻地愛上了你?那個時候,我沒有回答你吧?”
“嗯。是的,李隱。突然提這個……”
“我想,至少現在告訴你答案。因爲,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認定你了,認定你是我的靈魂伴侶。雖然只是瞬間的注視,但是,我那時候就在心裡想,對,就是她了。尋覓了無數歲月,就好像是前生就和你認識了一般,那一刻我就愛上你了。‘一見鍾情’這個說法很老套吧?但那就是我對你的愛。不過,子夜,仔細想想,既然鬼魂存在,那麼就算有輪迴轉世存在,也不什麼稀奇的事情。‘那個世界’,也很可能是存在的。只是,對我們而言,那個世界太遙遠了,太渺茫了,所以我們纔要拼盡努力活下去。”
“李隱……”子夜的眼角,已經有些溼潤了。
“我們,或許在前生是一對很相愛的戀人吧,所以我才能在今生,第一眼就認出了你來。如果,還有來生的話,無論是過去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百年,只要我可以再度和你相遇,我一定還能夠認出你來,然後,還會愛上你。如果你能夠和我相遇,也請你一定要認出我來,子夜。”
子夜用手捂住了臉,她很清楚,李隱,也已經近乎絕望了。
這幾個小時,二人已經將所有的信,逐字逐句全部都分析了一遍,作出無數假設,但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任何和生路有關的跡象。甚至也給銀夜、銀羽打去了電話,但他們兄妹也是毫無頭緒。
這很可能是已經超出李隱和子夜的智慧的恐怖血字了。
“其實我也是一樣的。”子夜忽然對李隱說:“李隱你,也是我的靈魂伴侶。我,也感覺見到你的瞬間,你就進入了我的靈魂一般。但當時因爲剛進入這個公寓,滿腦子只想着如何活下去。當我從那個鬼屋活着回來的時候,你對我說,是否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實際上我真的很高興。但是,那時候的我,感覺到我可能和你沒有未來,所以沒有立即答應你。但在銀月島回來以後,我就決定了。無論在這個公寓,迎接我們的是什麼,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即使死,我也希望能夠在愛着你的心情下死去。”
因爲那瞬間的凝視,靈魂而被交纏在一起的這對男女,如今,終於到了這最後的關頭。這一直恐懼到來,卻始終要到來的一刻。
此刻,內心的恐懼卻是平息了下去。
真是奇怪啊,最恐懼的時刻到來的時候,卻感覺輕鬆了。
“李隱……”子夜忽然對着手機那一頭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一連說了無數個“我愛你”,眼中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
李隱也一樣,他的淚水也是止不住地流下。
“我愛你,”李隱也在電話裡說到:“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彷彿是要把一生的“我愛你”這三個字,在這一晚上全部說完。
然後,二人做了決定。
他們,在十一點二十九分的時候,將真的信,送了下去。反正無論選哪一邊都可能是死路,那麼,不如還是送真的信吧。這樣,生機還要大一些。
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回信來了。兩封回信幾乎同時送了出來。
里昂的回信是:
“未幸:
沒想到,你和我一樣,也已經死了,而且你居然和我想的完全一樣!
真的讓我太高興了。
好,我期待着和你的婚禮!
愛你的里昂”
未幸的回信是:
“里昂:
事實上,我和你一樣,也已經死了。
所以我相信你的確也是死了。我真的很心痛,但是,只要我們能夠在一起,那我什麼都不怕。
我答應你,我願意和你結婚,和你成爲夫妻。
事實上,我早就想要和你結婚了,我曾經專門去訂製了禮服。
另外,在外面送信的傭人,能夠麻煩一件事情嗎?我知道你肯定有偷看我的信,不過我不計較。在地下室最上面的一段樓梯,第四個臺階那,把臺階上的板掀開,裡面有一個很大的空間。那裡面是我放進去的新郎禮服和新娘禮服。能否把我的禮服拿進來,把里昂的禮服給他送過去?請務必幫我這個忙,我想給里昂一個驚喜。
五分鐘內一定要送進來啊,如果不幫忙的話,我就是變成厲鬼也不放過你們!
愛你的未幸”
未幸的信中這麼一提,子夜就來到第一層樓梯的第四級臺階前,果然那臺階上的板很鬆動。掀開後,裡面放着兩個長方形盒子。
取出盒子來,一盒裡面放的是新郎穿的西裝,一盒則是新娘穿的婚紗。
“送進去吧。”子夜皺緊了眉頭,說:“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新郎禮服,自然由那伸縮鐵夾,送去了日冕館。李隱接過那新郎禮服的時候,內心也是一顫。
難道還要由自己親手給他們送禮服?
子夜捧着婚紗和回信,走到了地下室鐵門前,敲了敲門。
隨即,那隻乾瘦的手伸了出來,將婚紗和回信拿了進去。
接着,子夜回過頭,對眼前的白羽和上官眠說:“走吧,到上面去。”
接下來,必須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李隱也捧着新郎禮服,拿着回信,走到鐵門前,他剛要敲門。
忽然,李隱的身體猛然一個顫慄。
等等……爲什麼要多此一舉送禮服?
已經心力交瘁的李隱,開始沒想那麼多。因爲他認爲在回信寄出的時候,是生路還是死路已經被決定好了。
但是,事實上不是的。
生路,還是死路,根本沒有被決定。
決定生路還是死路的,是現在。
難道……難道說……
李隱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恐怖的事實。
公寓並不是隱藏了情報,而是將一個情報進行誤導交給了他們!
李隱立即衝到了一樓去,撥打了子夜的手機。
“接啊,接啊,子夜!”
他一邊接一邊跑到一樓窗戶旁喊道:“子夜!不要把婚紗送……”
這時候電話通了。
“子夜嗎?”李隱立即說道:“婚紗你沒送進去吧?”
“剛剛,”子夜回答:“剛剛我拿着婚紗和回信一起送了進去。”
李隱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怎麼了?李隱?”子夜感覺到不妙:“發生什麼事情了?”
“子夜……我們,都沒看過曾未幸和任里昂的照片吧?”
“嗯,對,對啊……”
“你不覺得奇怪嗎,爲什麼曾未幸,任里昂的手,前者是白皙的,後者是乾瘦的?”
子夜先是一愣,隨即她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我有一個大膽的設想。實際上……曾未幸纔是男人!任里昂纔是女人!我們都被名字給欺騙了!新聞內根本沒有提及那兩個人誰是男人誰是女人!是我們先入爲主,認爲曾未幸是女人,任里昂是男人!”
子夜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手機幾乎都要掉在地上。
她回憶起來,當初看到的那三條新聞,的確只是說發現了一男一女的屍體,是曾家和任家的兒女,分別叫曾未幸和任里昂。但通篇從未提及誰是男人誰是女人!但是,名字上來判斷,就先入爲主地那麼認爲了!
二人的通信中,也絲毫沒有提及自己的性別,因爲沒有用到第三人稱,也根本看不出來。提到未幸和“那個人”發生關係的時候,也一次都沒有用第三人稱稱呼“那個人”。也就是說,yin未幸的實際上是個女人,極可能是裡悅!而且仔細想想,一個女人在賭場當荷官和幕後莊家不是很古怪嗎,但若是個男人就很自然了!而且信中也只是提及“結婚”,根本沒有“嫁”,“娶”這類字眼!也沒有“我想做你妻子”,“我想做你丈夫”這種話出現!
但是,婚紗,將這女性的結婚禮服交給一個男鬼,也就是說他們是外來侵入者而不是送信的傭人!那麼鬼自然就會殺掉他們!
之前的那些暴露的回信,以及最後噩夢般的回信,都只是用來讓他們的神經不斷地衰弱,最後逐步喪失判斷能力而走入陷阱的前奏罷了!
子夜立即向地下室衝過去,也許現在去換禮服還來得及!去說“對不起我送錯了,等會我送正確的來”!
當子夜跑到下面一看,樓梯盡頭,那扇鐵門……此刻大大地敞開!裡面的房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