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此之前,吳萱所害怕的是黑暗的話,那麼現在,吳萱最痛恨的一定是着欲落仍掛的夕陽。
她原本以爲,自己進了一百號房間之後,應該面對無數可以讓她恐懼的鬼物,又或者是讓她無法控制情緒的幻象。倒不如說,這纔是一百號房間應該有的東西。
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在進入了一百號房間之後,吳萱只是眼前黑了一下,再一次被傳送到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之所以說是再一次,和傳送,則是因爲,雖然這裡就如同在一百號房間之中,轉身出門所能夠遇到的景色,幾乎一模一樣,但吳萱卻認爲,這裡並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一條萬偶路。
但問題並不是在這裡,如果只是傳送過來的話,大不了再耐着性子把所有的房間都進一遍就是了,反正她之前也不是沒有做過更加繁瑣的事情。
只是這裡看起來雖然和萬偶路一模一樣,但有着實質上的差別。
那就是,吳萱並不能離開一個桌子大小的範圍。
她就好像在路當中被人用圓形的空氣牆,和周圍的一切給隔絕了一樣,每當她想要走出去的時候,總會撞在看不見的空氣牆上。
在吳萱的測試之下,大約有一平方米的一個圓形距離。
吳萱相當不解,她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如果只是困起來爲了把自己餓死或者渴死在這裡的話,大可不必設置這麼麻煩的一個東西,只要讓自己在黑暗之中永遠找不到路就行了。
她不相信憑鬼圖的力量做不到這些事情。
雖然照着她的並不是正午的烈陽,但依舊無法妨礙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這個事實。
請不要小看陽光。
每一道所照射的太陽光,都是多久以前的產物了?
吳萱並不是突然想要去探究什麼天文學了,因爲她已經感受到,至少在這裡。在這一條不知道是不是萬偶路的街上,她所接受到的太陽光,讓她相當難受。
用一個並不怎麼恰當的比喻。那就是太陽光彷彿入侵了她的腦海,然後在她的腦海之中孕育出了一個詭異的東西。想要掙脫自己的控制破體而出。
雖然吳萱並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她很清楚,如果這麼任由那個東西出去的話,估計自己的鬼圖之旅也就到盡頭了。
在腦海之中,那那個東西還能是什麼呢?
吳萱覺得,那應該是吳萱的靈魂。就好像她的靈魂一樣,此刻吳萱的靈魂想要破體而出……
莫非。這就是真相?
吳萱想到了爲什麼每當晚上自己就會暈過去。
她想到了爲什麼白天她會在被子上發現血漬。
諸如此類的事情,其實她全都知道,只不過不能夠說出口,也不能夠表現出來而已。
但有一點她是絕對不知道的。吳萱自然就更加不知道了。
那就是,這個該死的陽光,到底什麼時候纔會結束。
白天和黑夜,在吳萱的觀念之中有着相當明顯的交集,而不是像人們所看到的那樣。漸變式地替換。
那個甦醒的界限就是,吳萱沉睡,吳萱甦醒。
但,不管什麼界限也好,別的什麼也好。當務之急,就是要脫離這個地方,不是嗎?
既然……那個東西想要離開的話……
那,我就把這個交給你了……
……
菜市口斬首示衆。
這是一個在古代很常見的情景。只不過,可以說是近幾百年來並沒有再出現過了。
然而今天,卻即將再一次上演。
一切只因兩個人:因先生和果小姐。
因先生是s,因爲在他的小說裡面,就有那麼一個情節。
“在最繁華的街上,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掉落在了地上。那是所有呼籲平等的人,對所有堅持不平等的人的懲罰。”
而另外一位,卻是楚雨。
她的嘴脣煞白,眼睛緊閉着,渾身沒有一絲力氣的被一名大漢拖到了衆人面前,跪在了地上。
清秀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
遠處閃過一道眼光,充滿了焦急和憤怒,但卻無話可說。
那個人知道,即使自己如同白癡一樣的衝了上去,不到幾秒鐘的時間不僅做不了任何事情,同樣也會被一刀切了腦袋的。
那個人正想着,突然發現了什麼,雙眼充滿了不可置信,但過一會兒,那個人卻笑了一下。
“恭喜你……至少……不是用的這種方式……”
隨着這一句話的落下,人頭也落下了。
在最繁華的的街上,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掉落在了地上。
沒有苦悶,沒有不解,沒有憤怒,沒有疑慮。
那,就是所有不平等的消滅,那,也正是所有平等的開始!
在場的所有人,就好像有感而發一樣開始誦讀着同樣的話。
“小雨……”那個人的眼眶裡,流出了一道淚水。
然而,畫面就好像定格了一樣。
所有人的聲音一瞬間就消失了,他們的動作也保持在了原來的樣子一動不動。
從地上,沾滿灰塵的楚雨的人頭上,猛然冒出來了一道灰白色的東西。
它的後面,連着一根絲線。
絲線扯得緊緊的,想要用力的把它扯回去,但灰白物質的力量大的出氣,竟然把絲線的主人一點一點的帶着移動了起來。
“s。你早就該出現了的。”吳萱從下面的觀衆之中走了上來。眼眶裡的淚水早已被她所擦乾。
“萱……!”灰白色的物質在看到吳萱之後,竟然爆發出來人說話的聲音。
楚雨的聲音。
灰白色的物質……是楚雨的靈魂。
不知爲何,纏着她靈魂的絲線竟然斷裂了。楚雨的靈魂就好像是看到了家長的孩子一樣,興奮的衝到了吳萱的懷裡。
吳萱笑了笑,任由楚雨的靈魂來回飛動,沒有說話。
她只是用冷冷的眼神,掃射了一下週圍。
每個人的腦後。都有一根絲線。
所有的絲線都聚集在了一個點上——空地的中間。
突然從那裡,憑空冒出來了一具人偶。
那一具人偶,並不是吳萱曾經在玩具廠裡面所看到過的那樣。而是隻有最基本的人形,臉上畫了一個巨大的s。
“s……你可讓我一陣好等。”
猛然間。吳萱的體內也發生了變化。
就好像是分離一樣,從吳萱的身體之中再度分出了另外一個身體。
一個穿着和吳萱完全相同,但外貌卻可愛一些的豎着雙馬尾的女孩。而此刻她卻正怒氣衝衝的看着s。
“你以爲萬成的幻象就能夠輕易的幹掉一個整理者嗎?”董可走上前了一步。
吳萱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她仍然不敢相信竟然在自己的腦海裡,還藏了另外一個人。
不過,無論她相信還是不相信,事實就是這樣。
“平等……不好嗎?”從s的身上發出來機械般的聲音。
“所以說。你只是一個玩偶。”董可搖了搖頭,用清澈的嗓音述說着,那些萬成所感受到的東西。
“人這種東西啊,就是因爲有了情感。所以才配叫做人的。”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絕對平等的話,那麼佔領世界的也就輪不到人類這麼一個孱弱的種族了。”
“的確,人類的情緒絕不都是好東西。”
“貪婪、驕傲……一個叫做七原罪的東西已經很好的解釋了這一切。”
“但,與此同時。人類也同樣在做着自我鬥爭。”
“愛情的甜蜜,親情的溫暖,友情的信任,人類正是爲了保護這些被他們所珍視的東西,所以纔會一次又一次的在掙扎啊。”
“什麼。你不知道在掙扎什麼?這也難怪,畢竟你並不是人。”
“他們在不平等之中掙扎,爲了去到另外的一個不平等。”
“這個世界啊,就好像是一座座的山脈,爲了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他們就必須要去更高的山頂,才能夠用不平等來保護平等。”
“沒有不平等,就永遠也體現不出平等。”
“你的平等,只是一味的相同而已。”
“根本,就不是人類應該有的東西,根本,就不是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爲了不平等而戰鬥終身,纔是人類的宿命。”
董可閉上了眼睛,同樣在思考話裡的含義。
以前,她也不理解,所以纔會迷茫,明明s所創造出來的是一個絕對平等的世界,但卻不被自己的潛意識承認。
她現在依舊不理解。
但是,她卻知道,自己是爲了站在更頂端而奮鬥的。
就這麼簡單。
“……”s也沒有了聲音。它滿是流水線機械化的腦袋裡,根本就不能放思考這種東西的迴路。
於是,它就離開了,收回了人們的線。
“我不清楚你說的是否有道理。”s冷冷的聲音從中間傳了過來。
“但,我會在你們的世界之中看着的,看你們的不平等會不會持續下去。”
“如果不會的話,我還會出來的。”
“作爲一個最普通的,隨處可見的玩具。”
……
“所以,你這就要走了麼?”依舊是在那個玩具廠的廢墟,只不過這一次在這裡的人變成了董可和劉瑜。
“嗯。這次真的謝啦,維持者劉瑜~”董可嘻嘻的笑了一聲。
看來,她的天性倒是沒有改變。
“呵呵……”劉瑜笑了笑:“當初那個小丫頭,已經可以成長到對人說教的地步了啊。”
“不過,最後在跟你說一句話哦。”
劉瑜神神秘秘的湊到了董可耳邊,剛準備開口,一道血芒把董可給帶走了。
“真是的……”劉瑜愣了愣,補充完了:“其實……到最後,還是希望你叫我一聲六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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