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斜月三星洞。
明明是寒冬八月,那一片山落卻是明亮如春。
一隻猴子,風塵僕僕而來,金色猴毛之中滿是積雪,在風雪之中,猴子瑟瑟發抖。他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歷經了多少兇險,雖然是神色疲憊,不過一對金燦燦的眼睛裡竟是山河崩毀都不可改變的韌姓。
從冰雪交匯之處走到了還如春天般的山道上,抖落身上的積雪,猴子的目光竟是看得癡了,這世上原來真的有神仙聖地啊。
他歡呼一聲,迫不及待地跳到身邊一顆桃紅果樹旁,摘了兩個大桃子,囫圇吃了個半飽,也不敢多食,吃完縱身下樹還對着那顆老果樹拜了三拜,聽人說,這山上有得道的仙人,需要誠心才能求到仙路。
忽然,聽到叢林深處有人言語,猴子連忙趨步傳入樹林中,傾耳聽,原來是歌唱之聲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鬆根,一覺天明……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猴子聽到此處,再也忍不住跳了出來,拜了三拜,大喊了一聲:“老神仙,**起手!”
“快請起,我不過是個山野樵夫,當不得神仙。”
猴子看了一眼,果然是個山野樵夫的模樣,但也聽聞那些神仙都喜歡扮作尋常人的模樣來看看凡人的誠心如何,它也不起身,就這般跪着,大有神仙不收他做徒弟就不起身的架勢。
“我不是神仙,但是我卻認識這山上是有個神仙的額,要是你想拜師,便去找這個神仙吧。”樵夫哈哈一笑,把山頂上老神仙的位置告訴了猴子,猴子喜出望外,才連忙謝恩向山頂而去。
直到猴子走遠,那砍柴的樵夫才搖身一變,化作一個渾身上下包裹長長黑袍的模樣,冷笑了一聲,消失在空氣之中。
猴子在一路上飛奔,心中牢牢記得方纔樵夫與自己說過的話。
“那老神仙名叫做須菩提祖師,乃是真正的神仙,你可是要好好禮待於他。”
猴子就在那斜月三星洞前跪了三天三夜,直到那個仙風鶴骨的老仙人在他的頭頂上敲了三下,猴子只以爲那老神仙是被自己的誠心打動了,也不管還是月黑風高之時。只等在洞外跪了許久發麻的腿一好,就連忙翻身走進了道場之中。
須菩提祖師背對着他問道:“你這猢猻要學些什麼?可是要學那成仙之術?”
猴子搖了搖頭:“我不願成仙。”
須菩提道:“哦?你不願成仙來這裡學什麼仙術。”
猴子擡頭道:“我學仙術只是爲了追一個人,我只想她起身之時,那天也要讓開路來,她入海時,水也要分開向兩邊,世間萬物再也沒有東西可以牽掛她心。再也沒有她所做不成的事情……”
須菩提驚呼:“這我教不得你,若是能學了這仙法,我早就自己逍遙去了,又何必在這斜月三星洞裡呆着呢,你這猢猻莫要異想天開,這世界如此之大,又豈是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改變的。”
猴子道:“我聽他們說,老神仙是早早不在天庭,果然不似我心中所想的神仙那般迂腐,如果尋常如仕官的神仙,定是一棒子將我打殺出去了。”
須菩提祖師怒道:“我也想將你打殺出去。”不過臉上卻怎麼動維持不住怒容了,這猴子到是機靈的緊,竟然還對自己多留了一個心眼,倒是不妄自己選中了他。
“你這猴子,我這裡有七十二般變化倒是可以教授給你……”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猴子連忙叩頭,彷彿是怕須菩提反悔。
須菩提祖師連連擺手,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我可當不起你的師傅,你的師傅是能教你無所不能的人,我最多也就算是半個授課……”
菩提長嘆了一口氣,忽然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換做何名,總不能猴子猴子地叫你。”
猴子垂下了腦袋:“俺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無父無母,也沒有名字。”此時他想起的卻是在那石頭盤睡了一夢的白衣少女,當初自己真是應該向她要一個名字來,這樣神仙般的人物也不知是會叫做什麼名字。
須菩提想了想,看猴子目光閃爍,像是想起了傷心往事,不好再問只能道:“既然相識一場,那我就送你個名字吧。你像個猢猻的模樣,不如就姓孫吧,這名字……菩提本無樹,何處悟空心,你便叫做悟空吧。”
“太好了!我也有名字了,我就叫做孫悟空!”孫猴子在地上翻了一個跟斗,然後跪倒在地又磕了三個響頭,大喊:“謝師父賜名。”
“不是與你說過,不許叫我師父。”
“是師傅,哦不,是菩提祖師。”孫猴子雖然心中不適,不過新得了這個名字,卻是歡欣無比,心道,師傅一定是覺得我悟姓不夠,習不成本事,待我學成了真本事,他一定會認我這個徒弟。
孫悟空來到須菩提面前,跪倒:“請師父教導!”
須菩提看了他道:“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叫我師父麼?”
“是,師父……”
唉……菩提老祖心中無聲長嘆。
時光境遷,三百年的光陰對於神仙來說,不長不短,可是他們想象不到,這短短三百年的時間,這世上竟然多出了一個這樣的怪物。
九重天上,凌霄寶殿。
“孫悟空,你到底想要什麼?”天庭的王座上,玉皇大帝故作鎮定,握住龍椅的手已經在不停顫抖,臉上還要裝出一副極爲有威嚴的模樣,在他的身旁是長鬚觸地的太白金星,面色上滿是正義之色,大喝一聲:“孫悟空,我天庭先後封了你弼馬溫之職,又追加你齊天大聖之名,你爲何不感恩戴德,竟…………還想謀反不成!”
孫悟空一棒子將周圍的幾個天兵天將擊飛出去,那一根萬來斤重的棒子掃到,所有的天兵幾乎是碰之即傷,觸之就死。看得玉座上的玉皇大帝猛地嚥了一口口水。
“我不想謀反。”孫猴子把那通體冒火的棒子往自己的身後一收,站在天庭的正中央,十萬天兵天將竟無一人敢上前。
玉帝在龍椅上責備着太白金星。
“都是你這夯貨說要把這妖猴招上天來,現在他偷吃了仙丹蟠桃,十萬天兵都不是他的對手了……”
“老臣知錯,老臣知錯,可這也是那西天的文殊菩薩與老臣下棋之時給我提的主意!都怪那該死的和尚!”太白金星只氣得要把那一嘴的白鬚燒着了。
自己明明已經給西天的那幫老禿驢發去了求救的信號,怎麼過去了如此許久,都還不見他們派人過來,難得是真的不講這份情誼了嘛。
“孫悟空,你先別急,考慮清楚自己要什麼,朕乃是天上玉帝,這天上地下的一切都是朕的,你想要什麼,只要告訴我,大家都好商量,你是想要做大官嗎?齊天大聖不夠?那朕可以封你做天外大聖”玉帝此刻能想到的政策只有懷柔,必須要一味的懷柔,最好是能柔到他連自己的手中的如意金箍棒都提不起來爲止。
這就是玉帝心裡打着的如意算盤的,縱身跳進官海中的人,最初無論是懷着多麼高尚的目的,在最後一刻,他都會被這一片官海所吞噬。
“我想要什麼?”孫悟空一路從南天門打到了這裡,心中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呢?直到看到玉帝懦弱的模樣,他只舉覺得對心中所要的東西越來越清楚,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金箍棒,一擡手,彷彿是要把這天都捅出一個窟窿來。
“我要花,永遠都盛開,我要人,永遠不苦難;我要這衆生,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大喝聲中,他的身子就如同蛟龍般伸展開來,高舉起手中的金箍棒對着天庭上的玉帝重重轟去。
“西天,觀音大士到……”門外傳來一聲急報,燦燦佛光之間,孫悟空猛然回頭,一對幾乎金火直冒的雙眼忽然猛地一縮,火焰退去,露出金油油的眼珠,帶着不可思議的目光。他整個人就像是石化一般,甚至忘記了落下那一棒,玉帝和太白金星,連忙從龍座上掩面而逃。
孫悟空也不管他們,此刻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心只剩下一個人。
是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