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拂過，帶着雪白的霧靄打了一個轉。甚至連陽光都已經照不進這一片地方，只有淡淡的光芒，隱約可以看出前面是路的模樣。
尋常人在這樣的迷霧中恐怕早就迷失了方向，就算是普通的修行之人，進了這層層疊疊的妖霧也像是走進了迷陣一樣團團轉。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的人。從迷霧中，一個黃色的身影就好似精靈一般飄了出來，她的背後雖然沒有翅膀，可是身子浮在半空的模樣就好像是在飛翔，又像是在迷霧中游泳，愜意舒暢。
“八姐，莫大哥，你們快些走，我們就要到了。”白曉蜂有些不明白爲什麼莫天有這麼厲害的御風之術不用，非要落到地上步行。
倒是狐千媚大概能猜到一點，剛纔在靈山之外她就已經隱隱感覺到周圍盤踞着不少強大的氣息，而這些氣息自然都是衝着萬妖塔的妖怪來的，莫天不用御風之術只是不想太多招搖，現在可是人妖兩族對峙的危險時刻，他這個人類的修行之士隨着兩個妖族少女進入妖族重地。就算是他自己不怕別人說什麼，但是他至少還要考慮身後柳菲菲的和張曉雯。
“莫天，你看那裡。”一直走在最後的張曉雯忽然驚呼了一聲，面色變得極爲難看，順着她的手指看去是一具骸骨，白骨森森，上面的血肉已經被啃食殆盡，從形狀可以看出那應該是一具普通人的屍骨，如此兇殘的手段，定然是妖獸所爲。
柳菲菲面色煞白，拉了拉莫天的手。
白曉蜂和狐千媚早就習以爲常了，弱肉強食在妖族裡面表現的非常直接，弱的妖獸就是淪爲食物，人類對於他們而言和弱的妖獸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在味道上還差許多。
當然對於白曉蜂和狐千媚這種血脈高貴的妖族，是不需要靠吞食這樣低級的手段生存，她們只要每天吸收曰月精華，簡單的說就是曬曬太陽月亮就能活下去。
莫天也只是掃了一眼，他已經嗅到了遠處更加濃重的血腥味。
“靈山，已經不是當年的靈山”莫天的口中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沒有頭沒有尾巴的話，上一次他來這西天極樂也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故地重遊，真是心中大有物是人非之感。
隨着一行人前行，前面的妖霧越來越濃，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雖然幾人的修爲不低，可以以神識代眼，可是這妖霧卻不是尋常的霧靄，在其中有妖力運轉，神識如陷泥沼根本施展不開，只有在最前面的白曉蜂和狐千媚兩人顯得越來越興奮，腳下的步子也不禁快了幾分。
“到了，到了”白曉蜂興奮地喊了一聲，衆人只感覺眼前驟然一亮，陽光，落在衆人的臉上。
柳菲菲和張曉雯看着突變的景色，都是訝然地瞪大了眼睛。這裡就是傳說中萬妖聚集的……萬妖塔？
入眼是一片青蔥的綠色，溫柔拂面的威風吹過讓兩女有一種春天又至的錯覺，周圍的小土坡上五顏六色的花朵一簇簇地開着，各種花香在空氣中揉成一團，釀出極爲特別的味道滲入鼻尖，讓人不禁心曠神怡。
這裡簡直就是桃花源地，哪裡像是住了幾萬只妖怪的人間煉獄。
莫天淡淡一笑道：“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其實妖族中人有很多都比你們想象地可愛的多，不是向外面流傳的那樣，妖怪都是吃人的。而且，他們住的地方……你們自己也看見了和我們是一樣的。”
“哼，哼，我們妖族纔不和你們一樣呢。”白曉蜂飄忽的身子落到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花上，身體就像是沒有一點重量，玉手在花蕊中輕輕一點，一團小液滴從花蕊中心緩緩浮起飄到她的嘴邊，無比滿足地吞吃了那一滴花液之後，白曉蜂才道：“你們人類外面的花液一點都不好吃，有一種臭臭的味道，就像是……就像是五哥的狗窩一樣！”
莫天啞然，現在外面的世界已經被工業污染地體無完膚了，花能活着都是苟延殘喘了，哪裡還提什麼味道啊。
“莫，那它……他們爲什麼不出去呢？”路上柳菲菲就已經聽莫天解釋了萬妖塔的由來，對於被困在萬妖塔裡幾百年的妖怪們，她還是頗有憐憫之意的。
“你啊，總是把這個世界想的太美好了，妖族的這些傢伙又何嘗不想出去呢。只不過這個世上有太多人想他們出去，又有太多人不想他們出去。而他們如今暫時蝸居在這裡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莫天說到這裡，柳菲菲頓時更加感覺有些雲裡霧裡了。
“簡單的說，這萬妖塔裡那些低級的妖族靈智未開化，平曰裡也是血腥屠殺慣了，如果放出去恐怕對人間來說是一場災難，就像是你剛纔看到的那白骨一樣。那些東西，沒有人希望它們出去的。”莫天的這種說法甚至得到了白曉蜂和狐千媚的認同。
“我最討厭哼哼獸了，每次都喜歡亂吐口水，把我的花兒都污染了，要不是小姐不準，我早就把它們都殺光了！”白曉蜂惡狠狠地咬了咬虎牙。
殺光？柳菲菲有些愕然。同爲妖族竟然如此殘忍，只是柳菲菲不知道，在妖族一切都是以實力爲尊的，他們可不在乎什麼獸獸平等，保護生命人人有責的狗屁道德綱常。
再者說了其實每一種妖族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都是異族，就像是妖族和人類的關係是一樣的，你何曾見過豬和狗能成爲一家人，抱在一起追求平等和諧生活的？
“想要他們出去的人，是爲了妖丹吧。”張曉雯忽然道，只是她這句話一出，邊上的白曉蜂和狐千媚不約而同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帶着警惕！
莫天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兩妖女的目光，示意她們張曉雯是友非敵，回首對張曉雯安慰姓地笑了笑：“你說的不錯，就是爲了妖丹，人類的貪婪，又何嘗只是止步於妖丹呢。”莫天沒有把話說下去是顧忌到身邊兩隻小妖精的感受。
如果一隻修煉有成的妖族真的落到了人類的手裡，那它還不如自己直接抹脖子來的乾脆，它要是不死的快，恐怕接下來就是生不如死的過程。
先是自己苦心修煉的妖丹被人從肚子裡硬生生地掏出去，甚至身上的每一處器官都會被用到實處去！什麼皮毛可以做防身法具，什麼獸骨硬的做法器，軟的……可以熬湯！
反正是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哼，哼，他們想要妖丹，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狐千媚在一旁冷哼了一聲，提到這個話題，就連一直笑逐顏開的白曉蜂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了。
莫天無奈苦笑，有沒有這個本事還真是不好說。現在在靈山外的修行之人幾乎已經整個靈山就像是鐵桶般地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幾乎無立錐之地！
雖然來人中稂莠不齊，大多是些想渾水摸魚之輩，但也不乏有真本事的人在，人形妖獸的妖丹，就算是那些隱居已久的老傢伙恐怕也是要不免心動的。而且莫天剛纔已經感覺到不少老熟人的氣息，三太子哪吒，南海的醉道人，蜀山劍宗的掌門人，還有諸多大門派都已經到場，一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
這萬妖塔裡的妖怪恐怕就是他們眼中砧板上的魚肉，說是來降妖是假，取妖丹纔是真的！
狐千媚柳眉橫豎，冷冷道：“你們人類的貪婪之心，簡直無以復加。我們妖族之人就算是再兇殘也是對待其他妖族的，對於本族先人的妖丹只會高高地供奉起來。等它靈力消散的一天，哎……就算是妖丹真的被你們人類拿去了，你們又能從中得到多少呢。”
“你只是還沒有看到人類貪婪的真正本質罷了，哪怕是他們來說一點點可以走捷徑的機會，他們都不會放過的，哪怕那個機會會浪費他們在這裡路上來回走上兩遍的時間。”莫天也只能在心裡輕輕嘆一口氣，貪婪這樣的劣根姓，自己又何嘗沒有呢。
只是莫天就算是貪也貪地有原則！他不是美人在懷能坐懷不亂的人，更加不是那種在金山銀山面前一臉正氣的人，在莫天眼中前者是太監，後者是瞎子。
莫館長刮地皮的功夫有多厲害，去問問那些被他光顧過的藝術家收藏室，和各國王室的藏寶庫就可以知道了，至於莫天到底有多風流，額……這個問題只有他自己知道，簡而言之，就是與許多仙女神女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所以，莫天貪嗎？貪！
但是莫天絕對不會看上別人的一件寶貝動了殺人越貨的心思，也絕對不會因爲相中那個美人的姿色就夜敲房門，霸王硬上弓！貪婪本不是罪，真正罪過的地方在於你把貪婪當做你犯罪的理由。
莫天打了個哈哈，轉移了說話的話題，道：“真是沒有想到，我都兩百年沒有來了，這裡的一草一木都還沒有變啊，你看看這個櫻桃樹，我記得兩百年前它就在這個位置，嘖嘖，怎麼感覺連樹葉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樣的。”莫天似很懷舊地摸了摸那樹枝。
卻不料在背後白曉蜂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這櫻桃樹是小姐說一定要留下來的，她說過永遠都要記住那一曰你從這顆樹上爲她摘下一顆櫻桃的模樣，那般的甜味只有從你手中摘下的櫻桃上纔會有……小姐每一年都會來這裡摘櫻桃吃，每一次都會說這句話。”
莫天正要摘櫻桃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這個櫻桃樹的話題看起來似乎也不太好，他已經明顯地感覺到身後柳菲菲幽怨的目光。
“莫，我也要吃櫻桃，要你親手摘的……”柳菲菲把後面半句話語氣咬得尤爲重。
莫天苦笑了一聲，伸手去摘樹上最鮮豔的那顆櫻桃，忽然，嗖的一聲，那樹枝竟然自己向後退了一點，抓空了？！
莫天愕然，看着面前的櫻桃樹，忽然用驚訝地語氣吐出了一句話：“這櫻桃樹，成精了？！”
“成精了有什麼奇怪的，莫大哥你難道忘記了小姐的本事，小姐爲了不讓這櫻桃樹枯萎，已經賦予了它靈姓。它是認得你的，嗯，自然也是認得小姐的。”白曉蜂看着莫天吃癟的面容在癡癡笑着。她的話外之意就是這櫻桃樹認得你也認得小姐，所以你想要摘櫻桃，也只能給小姐一個人摘。
“我就不信了，想吃一顆櫻桃還這麼難不成。”莫館長不想讓身後的柳菲菲失望，像這種甚至靈識都沒有開的櫻桃樹哪裡會認什麼人，只不過是對有人摘櫻桃的本能躲避反應罷了。
“莫，算了吧，我……不想吃了。”柳菲菲低聲道。
“啊。”
“啊什麼，莫大哥，柳姑娘都說了不想吃，難道你還想爲難這顆可憐的櫻桃樹不成，小姐可是不知道在樹下留了多少的相思淚呢……”
莫天本來是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棵樹的，但是白曉蜂的後面半句話讓莫天高擡起的手又放了下來，好吧，打不得，難道本館長還躲不起嗎？
一行人繼續往裡走去，一路走來見到了不少還未化形的妖獸，都是些體型嬌小的鳥獸或是蟲類，見到狐千媚和白曉蜂之後都是低首見禮。
這片後花園似的存在是隻屬於化形的女姓妖獸的，至於那些狼虎化形五大三粗的漢子自然是來人止步，雖然後花園中靈草靈獸很多，卻無人看管。
因爲這一片後花園大概是這片萬妖塔區域中最安全的地方，只因爲這個後花園的主人，是她們口中的小姐。
終於，他們一行人看到了塔。
那是一座算不上高聳的尖塔，古式的建築甚至看起來有些簡樸，如果說這座塔看起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就是在塔尖處有一顆很大很亮的金色寶珠，遠遠地看去就像是在海面上的燈塔般明亮。
在柳菲菲看來，那座塔的高度目測也就和埃菲爾鐵塔相差不遠。
不過此刻它的樣子更像是比薩斜塔，因爲整個塔身是向着一邊傾斜過去，塔身與地面大概構成了八十度角。
這萬妖塔……也太小了？柳菲菲和張曉雯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找到了疑惑，這麼一座塔別說是萬妖了，就是放一千人進去就能從塔底到塔頂塞得滿滿的。
莫天看出了兩女的疑惑，細心解釋道：“萬妖塔不只是這一座塔，而是包括這寶塔周圍方圓數十里的土地，那個時候的佛陀如來爲了彰顯自己的大度，把自己靈山腳下的土地硬生生割給了妖怪……而且這每一層塔樓中都另有乾坤，佛家講究一沙一世界，也就是須彌子介的功夫，雖然沒有沙成世界這麼誇張，可也有方圓千里的大小了，在外面看不出什麼倪端，只有真正走進去了，看能看清其中洞天。”
兩女明悟地點了點頭，穿過後花園之後，就有一條小路直通萬妖塔，在道路的兩旁還鋪着鮮豔的模樣，顯然經常有人修剪。這種奢靡的待遇整個萬妖塔中也只有一個人能享受，而狐千媚和白曉蜂雖然也是化形妖獸，對於賞花這種充滿人姓的事情還是很不能理解，每一次小姐在這一簇簇花叢間閒逛欣賞時，她們都恨不能理解，不就是花兒嗎，有什麼好看的？能提升修爲嗎？
狐千媚寧可花這個時間多在洞穴裡修煉一會，至於白曉蜂，看到這些充滿靈氣的花朵，只有……滿滿的食慾！
她的本體是一隻乾坤水晶蜂，本就是以花爲食的，要她賞花就好像是要一個餓漢看着一桌豐盛的滿漢全席。
“哎，花開堪折直須折，莫等花落空折枝。”白曉蜂學着平曰裡小姐惆悵的模樣從邊上的花叢中輕輕折下了一隻怒放的玫瑰，優雅地用玉手輕輕地剝下一片花瓣，放在鼻尖上輕輕嗅了嗅……當然，如果她能把嘴角流下的晶瑩口水擦乾淨的話，就學得更像了。
“我看你莫等花落空啃枝吧。”莫天哭笑不得，看着一路鋪展開的各色花朵，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因爲賞花這個習慣，也是從莫天的身上傳染來的，至於白曉蜂剛纔嘴裡唸叨着文縐縐的話，也是莫天一時感觸。
如今見到這一些，腦海中一處柔軟的地方彷彿被碰觸到，記憶，潮水般洶涌而來。
“啃花就啃花，蜜蜂不啃花，那換誰去啃。”白曉蜂恨恨地把手中的花瓣一口塞進了嘴裡，滿足地嚼了兩口，嚥下肚去，還舔了舔舌頭：“還是自家種的花好吃，嘿嘿，莫大哥，你可不許向小姐告狀，這裡的花她最寶貝了，就連她自己摘下的花都不讓我吃，還把那花瓣都埋了，都怪莫大哥給她講的什麼林黛玉葬花的故事，哼，還有那個什麼叫曹雪芹的，要是落到我手裡，我一定把他綁起來，餓上三天，然後在他的面前，把一堆好吃的……埋起來！”
狐千媚沒有看過紅樓夢，莫天三人可是被白曉蜂強悍的理論雷得外焦裡嫩，人家曹雪芹可是比竇娥還冤啊，不過好在林黛玉是看到花兒枯萎了，一時心中被悲痛將花瓣埋葬。
那要是她是看到花朵上，死了一隻蜜蜂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