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淦暮塵眼皮一直都跳個不停,他心緒不靈,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了。
這種直覺太過明顯,就算喝得爛醉如泥也是越發得清醒,遺忘村經此一戰,蕭家在囂張也應該有所收斂,那麼自己爲什麼還是心緒不寧呢?
西街新人區四合院被百丈江水隔斷,遠遠而望,四合院門口人影重重,難道四合院遭劫了嗎?
淦暮塵發現梧桐樹左下停靠着數兩輛船隻,難道是西街新人區四合院又來了新的人?
淦暮塵踏江而過,搖搖擺擺的在梧桐樹右外落腳後大步流星向四合院大門走去,門內傳來各種惋惜的聲音。
“嘖嘖好可惜啊!”
“一代天驕從此跌落強者之路”
“哎!”
“天殺的,多好的一個姑娘啊?”
“可惜可惜……”
“原本前途無量,居然出了這檔事?一片光明至尊道盡毀啊!”
“……”
……
西街新人區四合院大門外圍繞着四合院的人相互惋惜,絮絮叨叨的憤憤不平議論聲傳入淦暮塵雙耳,不僅讓有些醉眼朦朧的淦暮塵清醒了幾分。
淦暮塵走到門口,原本這個時候該門庭落雀的四合院已是水泄不通,他乾咳了數下道“各位擠在小子家門口所爲何事?”。
淦暮塵的聲音讓原本臉都往四合院內觀望的人們回過頭來,見是淦暮塵歸來,人們神色各異的紛紛讓出道來。
西街新人區四合院經過淦暮塵多次實驗證明是可以隔音的,透過那道能容一人通過的門縫,院內響起憤怒而些許不耐煩的聲音“淦暮塵還沒有回來嗎?速速派人去給我找?”
“各位找我何事兒?”
淦暮塵身在門外相隔着院牆出話,向前踏步而入,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多年未見的淦家鎮淦氏宗族族長淦嘯天,他一如當年般什麼事情都一馬當先,氣勢如昔,看不出老態的面色正在微怒着衝身邊的護衛隊嘶吼着。
淦暮塵停下了腳步,心裡咯噔道:這羣老貨怎麼都來了。
淦嘯天身後是自己的親爺爺和幾個大佬,幾乎上淦家鎮的長老都到了,淦暮塵理了理被海水沖洗過的凌亂頭髮道“族長爺爺,你們怎麼來了?”
淦暮塵語氣有些冷,對於淦家鎮他有着來自骨髓深處的芥蒂,因此他的語氣中所用的是“你們”而非“您們”。
淦暮塵來不及向這些大佬一一行禮就看到了自己爺爺懷裡奄奄一息的小君,最爲顯目的是淦暮君嘴角處那一抹鮮紅的血液,他腦袋像是一下炸開了般?嗡嗡作響。
淦暮塵一步邁開,人便已到了淦嘯奇身前,他雙目刺紅,雙目圓瞪,神色緊張道“妹妹?我妹兒這是怎麼啦?妹兒?”
父母早逝,淦暮塵這個妹妹從小就很依賴於他,對於自己這個精靈古怪的妹妹,淦暮塵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如兩人非死一個,向來怕死的淦暮塵肯定會毫不猶豫,除了這個膽小如鼠卻善良樸實的爺爺外,妹妹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淦暮君自從六歲起被選入宗族修煉,前期的每個月都會抽時間偷偷跑回來,究其目的只爲給淦暮塵送好吃的 !
這些年,兩人的關係非兄妹,一直以來都像是姐弟,總是小的在照顧大的,當然,關於這些,淦暮塵的不知道的,這些記憶他也沒有。
淦暮塵的身體顫抖着,刺紅的雙目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讓他顯得滿臉的憤怒和無措,他陷入了深深的記憶之中。
“哥哥,這野果好好吃噢嘿嘿……”
“哥哥,我終於成爲武修了,嘿嘿……”
“哥哥,告訴你個秘密,你不準告訴人哦!我的戰魂是至尊戰魂哩嘿嘿……”
“哥哥,以後我成爲絕世強者,我會保護你的,放心吧!”
“哥哥,等我成爲絕世強者,我要給你和嫂子蓋超級大的房子,比宗族那邊房子還大的房子哦嘿嘿……”
“……”
……
淦暮塵看着眼前氣息如絲,奄奄一息的淦暮君,眼前浮現這些年來一起相依爲命的種種畫面。
生活是那麼的艱難,但兄妹兩人從未悲觀厭世,唯獨那昔日一起生活的種種聲音迴盪在淦暮塵的耳朵裡。
淦暮塵心裡,淦暮君就是他的全世界,在淦暮君眼裡,她的全世界就是淦暮塵。
淦暮塵印象中,無論經歷了多少心酸和苦辣,小蘿莉總是保持着萌萌的笑,他知道,她不想淦暮塵知道修煉的苦。
淦暮塵心裡,無論外面如何看待自己,只要想起那個萌萌的笑容,甜甜清脆的聲音,一一切都變得有希望。
淦暮塵的記憶定格在那精美的畫面之中,那張笑起來如月牙般精緻的雙眼,她從小就喜歡穿黃色裙子,她喜歡扎着高高的馬尾辮,自個說要成爲大陸第一俠女。
淦暮塵步履維艱伴隨發抖的身子,顫抖着向前伸出雙手,像是想抓住什麼,那雙巨掌冒氣青筋,拳頭捏的關節嘎吱作響。
淦暮塵眼淚自那空洞的雙眼中滑落,難以置信的表情伴隨着模糊不清的沙啞聲音道“誰能告訴我,小君到底怎麼啦?”
周圍的人都對淦暮塵的表情驚嚇到了,連一衆長老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是好。
淦嘯奇心中一陣抽痛,這是他的孫子,他情緒失控了,淦嘯奇把懷中的小君遞給身邊的淦嘯天,上前抱住已經失魂驚魄的淦暮塵道“塵兒,你清醒點,小君被祖地的淦天雲剝奪了至尊戰魂,性命交關之際,一直唸叨着要見你,我們這才馬不停蹄趕來”
“剝奪了戰魂?性命交關?淦天雲?”
淦暮塵顫抖的聲音唸叨着這些關鍵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忘掉般,身上冒氣金藍色的光芒,強壓心中的怒火道“祖地在哪裡?”
淦嘯奇哭着道“爺爺無能,從小就沒保護好你,如今又讓君兒受如此嚴重的屈辱和折磨,我……我對不起你爹孃,對不起你,對不起君兒……”
自八年前自己被測出不能修魂練武,爺爺就再也沒有這樣抱過自己,雖然那時候一直不明白到底爲什麼,但後來慢慢懂了。
“您確實很無能!但我不怪你,一直以來你也並不好過”淦暮塵輕輕推開淦嘯奇,從淦嘯天手裡接過已經昏迷的淦暮君。
“小君,我是哥,你回家了!回家了知道嗎?以後哥不會讓你走了,哥罩着你”淦暮君的身軀依偎在淦暮塵懷裡,她彷彿聽到了淦暮塵的呼喚,長長的睫毛動了動。
一片白雪皚皚冰寒刺骨之地,淦暮君正在漫無目地四處奔跑着,她迷路了,她已經跑了很久,此刻已顯得有些精疲力盡,可是這裡沒有任何出路,虛空中迴盪着她無助的求助聲“孃親,哥哥……你們在哪裡?小君好怕”
忽然,淦暮君聽到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彷彿來自天外,她好似有些清醒的轉身向後方虛空看去。
這一猛然的轉身,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遠離了原來的世界,一條蜿蜒曲折的木板路通向自己來時之地。
“小君,回去”
忽然,一道聲音仿若來自天外,就算從未謀面,那種發自血脈與心靈感應的觸動,淦暮君確定那便是媽媽無疑“孃親,你在哪?”
一道傾城的身影出現在雪白的世界裡,白雪白衣如雪,笑容溫柔中透着慈愛。
淦暮君呆呆的站立原地,她突然記起,夜已經很深,外面忽然起風了,而起風很大,吹打着早已關閉的窗子。
電閃雷鳴,眼看就要下雨。
“孩子,我是孃親,這是我在你出生時就留在你體內的禁止,只有你生命遇到威脅時娘纔會出現,聽孃親說,做人有太多無奈和波折,孃親是愛你和你哥哥的,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長大了到天之城來找孃親,孩子,我等你們來找我,回去吧,你要記住,堅強的信念可以戰勝一切,強者皆自絕望這崛起”
慕容雪的身影消散,突然,淦暮君腦中多了另外一個畫面。
桃花坳內,屋外傳來打鬥的聲音,一個白袍年輕人像天外飛仙般從天而降,竹樓外內起刀槍劍戟的碰撞聲
“小君快跑”
透過紗窗,淦暮君看到桃花坳內,一道劍光閃過,無數人應聲倒下,他們都死了,五代祖爺爺的聲音響起。
可是,當淦暮君看到外面的打鬥場面後她害怕了,自己向來崇拜的四位祖爺爺在遇上白色年輕人後,卻無一合之敵,瞬間倒地咳血,他們敗了,那個年輕人正在向自己的竹樓走來。
……
場面血腥,畫面很長,失去的記憶就像一本書在淦暮君腦中不斷翻開。
“不”淦暮君害怕的一聲尖叫,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等自己清醒時已是第二天,一切如夢。
淦暮塵忽然發現自己很虛弱,這時才發現這並不是夢,自己居然回到了淦家鎮。
“小君,我是哥哥,你回家了,回家了你知道嗎?以後哥在也不讓你走了,哥罩着你”媽媽的聲音遠去,哥哥的聲音響起,冰冷刺骨的白茫之地開始搖晃,龜裂。
“哥哥,你在哪?我要回去,要回去,我要回去”白茫茫的冰冷之地搖晃得更厲害,天空撕開了一道口子,有陽光照射下來,整個冰冷的世界瞬間破碎。
“哥哥?”
淦暮塵懷裡的淦暮君動了動,嘴裡喊出哥哥兩字,聲音雖然很小,但聽這淦暮塵耳中卻是清清楚楚。
淦暮塵驚訝的低頭看向懷中的淦暮君,只見她那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猶如月牙般的雙眼正在慢慢睜開。
“妹妹,嚇死哥了!嗚嗚……”淦暮塵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緊緊摟着懷中的妹妹,這一刻,他彷彿擁有了一個世界。
“哥哥不哭,我,我看見娘了”周圍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震驚了。
關於慕容雪很多人還是聽說過的,但那都死很多年了啊,這孩子難不成真的是陰朝地府走了一遭嗎?
凎化大陸武道昌盛,傳說人死後可入輪迴,見陰陽,明真相,知真我。只有少數無上強者可以擺脫輪迴,超凡入聖。
“嗯,我知道的,哥哥以後一定會成爲強者,一輩子保護好你的,你不用害怕,知道嗎?”淦暮塵緊緊抱着小君,悲喜交加。
淦暮君皺了皺好像想解釋什麼,但這種事情太過詭異,甚至駭人聽聞,而且娘也說過,要保密。
“哥哥,我好像沒有戰魂了嗚嗚……”始終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自從知道自己身懷至尊戰魂,一直都努力修煉,希望早些成爲強者,誰知天意弄人,她幼小的心靈怎麼能經得起這樣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