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年輕道士不停叩首求饒,悲聲慘呼,李曄僅是看了他們一眼,便再沒了理會他們的興致。
螻蟻之輩,不值得他多分神。
李曄叫過來上官傾城,把道士交給她處置。
看上官傾城那滿面怒火的模樣,估摸着這兩人也不會有好下場。
李曄則回到石碑前,盤膝坐下,此刻他已經心平氣和,便繼續觀摩袁天罡留下的碑文。
對李曄而言,參悟道文,謀取道運加身,踏入煉氣期纔是緊要之事。
峰頂山風不息,吹卷衣袂,李曄凝神靜氣,漸漸沉浸到石碑上的道文中。
“此篇名爲《太玄感應論》,與我曾在地球上所見之文,確爲同一篇章。當年我處於煉氣期大圓滿的境界,久久不能築基成功,成就真人境界,周遊到此地,觀此篇有感,瓶頸頓消,遂成功築基。”
李曄想起往事,目露追憶之色,“連築基的瓶頸都能打破,眼下要藉此篇蘊含的道機,踏入煉氣期,該是不難。”
念及於此,李曄不再多想,細細感悟。
大唐的修士,煉氣期的稱爲術師,絕大部分修士都是此境,築基成功則稱真人,整個天下都鳳毛麟角,留下《太玄感應論》的袁天罡,便是真人境界。
真人境大圓滿,立下大功德,證得大道,借真龍氣運,便有可能陸地飛昇,位列仙班,擁有不朽的資格。
李曄參悟道文的時候,峰腳的王府甲士,都趕到了太玄觀。上官傾城把他們都攔在了門外,沒有讓他們進入觀內,怕打擾到李曄。
方纔發生在觀內的變故,上官傾城簡要跟衆人說了,不出意外,衆人都是一臉無法置信的表情,一個個震驚到了極點。
“世子竟然一拳將武宗轟至昏迷?那豈不是說,世子至少也到了武宗境界?這怎麼可能,世子明明不能修行,二十年來一直都沒有修爲......”
“上官將軍方纔說,世子還憑一己之力,就破了大殿外的陣法?世子什麼時候,通曉仙門陣法了?”
“據我所知,沒有煉氣期的修爲,便是有法器在手,也斷難頗得法陣,世子竟然藉助王印就做成了此事,這是有多大的氣運?”
王府甲士們聽罷上官傾城的講述,立即議論紛紛,發生在太玄觀的事,讓他們在意外、震驚的同時,連連發出感嘆。
將衆人的反應納在眼底,上官傾城故作平靜道:“世子乃安王嫡子,自然不是尋常人物,之前沒有修爲,卻不代表沒有氣運,如今守得雲開見日明,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這話一說出口,上官傾城自己就先信了,不然沒法解釋李曄的轉變,忽然間她福至心靈,繼續道:“袁天師在太玄頂留下道文、道運,爲的還不就是等待有緣人?世子一到此處,便有了武宗境界,又能輕而易舉破得陣法,很明顯,世子就是袁天師期待的那個有緣人,得到了道運加持!”
王府甲士們聽了上官傾城這話,紛紛震動,轉念一想,頓時覺得極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要不然怎麼解釋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原來如此......袁天師可是真人境界,世子得了他留下的道機,豈不是前途光明?”
“那還用說,這太玄頂上的道文,聽說很多人都來參悟過,但沒一個人看出端倪的,如今我們世子一來,還沒開始參悟,就得到氣運加身,頓悟宗師境界......你們可曾聽聞有人頓悟宗師的?這說明什麼?說明世子不是一般人!”
“不錯,依我看,世子的苦日子熬到頭了,日後必定大放異彩,能像安王一樣,修煉到很高境界,立下不世功勳!”
衆人你一眼我一語,言談之間,無形中竟然將上官傾城編纂的話,完美到了一個人人可信的程度。
這是上官傾城始料未及的,不過她聽了衆人的話,卻是大點其頭,覺得事實就是這麼回事。
上官傾城沒忘記自己的身份,立即說道:“之前世子處境不利,王府賓客俱都棄之而走,便是爾等之中,也不乏別有心思者,這些本將不欲深入追究,但如今世子得了袁天師留下的道運,勢必成就練氣,往後若是誰再敢有別的心思,或是對世子不敬,休怪本將不客氣!”
這話一出,一些甲士頓時面露尷尬之色,但也有問心無愧的,此刻挺直了腰桿,目光充滿審視意味的打量周圍的人,優越感格外濃厚。
“我早就說過,世子是有大氣運的人,必能繼承安王衣鉢,先前你們不信,現在總該信了吧?”
“誰不信了?誰不信我跟誰急,我一直都是這麼認爲的!”
“說得好像誰不是這麼認爲的一樣!”
衆人又開始七嘴八舌。
這等情景讓上官傾城分外滿意,她露出一個傾城般的笑容,不再多言,從大門前轉身,去關注李曄參悟道文的情況。
站在石階前的空地上,荷甲帶刀的上官傾城,英姿颯爽,雙眸亮若星辰,看向李曄的目光,充斥着柔情與關切之意,她心裡默默唸道:“世子,你可一定要參透道文,成就練氣啊!”
成爲練氣術師,就跟凡夫俗子分離開,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強者,在朝則掌握權柄,在野則逍遙自在。
李曄成爲練氣術師,就能繼承安王爵位,宗正寺再無理由擱置此事。
眼看李曄一動不動,時間悄然流逝,上官傾城心跳漸漸加快,兜鍪下白皙如雪的臉也悄悄通紅,她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她已經緊張得手心都冒出汗來。
能成就練氣,則萬事可期,反之,若是不能,即便李曄擁有宗師境界,也至多稍微改善自己的處境,並不能收穫實質性的效果。
至少,那些在道觀外翹首以待的王府甲士,就不會就此真的忠心李曄,哪怕他們剛剛覺得李曄擁有大氣運,但若是這份氣運不能讓李曄成就練氣,便是無用。
不能成就練氣,宗正寺的人,那些向來不喜李曄的宗室王公,對他的態度也不會轉變。
只有練氣術師,纔是上位者。
進一步,有望海闊天空,這一步不進,則仍舊深處黑夜,黎明無期。
頭頂的太陽,升至中天,上官傾城臉上遍是汗水。
腳下的身影漸漸東斜,不知何時,上官傾城咬緊了殷紅的脣,漸漸的,嘴脣被咬得沒有血色,與漸漸通紅起來的臉龐,再度形成鮮明對比。
此時,百里之外,長安城邢國公府邸中,李曜憤怒起身,一把摔碎了手中的傳訊玉簡。
“廢物!兩個時辰了,竟然還沒有得手的消息傳回!這幫道士都在吃屎不成?!”面色猙獰的李曜,如同一隻發狂的豺狼,低吼出聲,言語粗鄙。
國公府幕僚神色遲疑,試探着道:“莫不是,此事有了什麼變故?”
“能有什麼變故?”這話讓李曜分外惱火,他怒視着幕僚,“一個二十年不能修行,一點修爲都沒有的廢物,能鬧出什麼變故?”
幕僚不敢觸怒李曜,本想閉嘴不言,但幕僚謀士的身份,還是讓他硬着頭皮道:“李曄可是帶了百名甲士進山,會不會是他讓甲士動手了?”
“那道人先前已經說了,李曄只帶了五個人進觀!”李曜怒氣不減,“五個人,四個武士,一個武師,螻蟻一樣的東西,有什麼用?”
幕僚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才低聲道:“無論如何,那道人沒有回信,便是極有可能出了意外......或許,袁天師留在太玄頂的道機,真契合了李曄的氣運也說不定......”
“你說什麼?!”李曜怒吼一聲,盯着幕僚,“連本公子參悟三天三夜,都一無所得的道文,李曄那個廢物,憑什麼能夠得到道運?”
幕僚張了張嘴,只覺得滿嘴苦澀,“在下的意思是,公子最好還是派人去看看,太玄頂距此百里,府上的練氣高手,趕過去還需要些時間,若是真有變故,去得晚了,只怕就真的無可挽回......”
李曜心潮劇烈欺負,他怎麼都無法接受,一個他平日根本都不放在心上的廢物,會參透道文,得到道運,做成他都沒做到的事,還讓他的大事化爲夢幻泡影!這對是他的侮辱!
但幕僚的話是老成之言,李曜理智尚存,不得不認可。
“派人去,現在就去!”李曜怒喝道。
幕僚拱手退下,就要去安排人手,只是他剛走出氈帳,又連忙轉了回來,並且是一副見鬼的模樣,“公子,太玄頂的方向,靈氣波動異常!”
“什麼?”李曜神色一變,靈氣波動異常到百里之外都能察覺的程度,不是有高手交戰,就是有人突破大境界,他連忙奔出大帳,向太玄頂的方向看去。
原本萬里無雲的天際,忽然間風起雲涌,如有仙人在雲層施展仙法,李曜是練氣術師,立即就感應到彼處的靈氣波動,太過濃厚,不是單純的天色變化。
“沉雲山是皇室林園,不會有術師交戰,那太玄頂的方向,卻傳來靈氣波動,莫不是......”幕僚說到這裡,嚥了口唾沫,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接下來的話,“莫不是,李曄在太玄頂成就練氣?”
“滾!”李曜一腳將幕僚踹翻,腹中一陣反胃,如吃了千百隻蒼蠅一樣噁心,他怒不可遏,“還愣在這裡幹什麼,派人去,立刻派人去,一定要阻止他!”
太玄觀,大殿前,李曄端坐石碑前未動。
他參悟道文多時,起初並沒有效果,雖然他前世做得很簡單,但畢竟今生不同前世,身體的資質和自身氣運都有所改變,道文中蘊含的道機,和他遲遲沒有產生共鳴。
雖然他自覺已經悟透了道文中的道機,但道文中的氣運,卻遲遲無法吸納。
直到李曄忽而心念一動,開始感應體內的龍氣,情況才發生變化。
此刻,他體內的丹田上,淡金色龍氣,閃爍着肉眼不可見的金芒,形成的金色光暈,從體內散發而出,將李曄整個身體都包裹起來,令他看起來美輪美奐、神秘莫測。
藉助龍氣散發出的靈氣,冥冥之中,李曄與道文之間,如同被一座無形的橋樑溝通起來,產生種種共鳴。
絲絲縷縷肉眼不可辨的白色氣流,從石碑上的道文中散發出來,如同受到龍氣的召喚,被李曄從鼻孔吸入體內,匯入經脈,沉澱于丹田之上,環繞龍氣遊弋不休。
淡金色龍氣漸漸變得凝實。
受龍氣激發,丹田之上,隱有異動。
靈氣逐漸蓄積,如要開天闢地。
李燁知道,那是要形成氣海的徵兆。
體內開闢出氣海,就能踏入煉氣期,成爲煉氣期術師。
太玄頂半空百步之內,層雲環繞,白雲不停舒展流轉,雲層上下,一道道天地靈氣,以李曄爲中心,四面匯聚而來,最終形成靈氣漩渦,不停涌入他體內。
上官傾城與道觀內外的甲士,礙於境界,雖然感應不到靈氣波動,卻能看見半空中的異象,頓時紛紛色變,上官傾城鬆開了緊咬的嘴脣,眸中異彩漣漣。
“世子果真要成就練氣了麼?”上官傾城的目光落在李曄身上,帶着濃濃的期待之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李曄體內,丹田之上,一片氣海已經形成。
踏入煉氣期,就不再是凡夫俗子,可以修煉道法,擁有在普通人看來,“鬼神莫測”的手段。
李燁陡然睜開雙眼,眸子裡精芒閃爍。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落在殿內香案上的青色玉葫蘆上。
伸手一揮,青色玉葫蘆便從香案上飛出,落入李曄手中。
馭物術,練氣術師基本術法。
此時此刻,李曄已然踏入煉氣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