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王來了(3)

困境已經出現,局面已經危急,浩蕩大軍不是獲勝在望,而是覆滅在即。

情況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

剛剛擊敗王建時,形勢可謂一片大好,武寧一隅似乎旦夕可定,整個中原彷彿唾手可得。

爲何轉眼之間,戰局就鬥轉直下到如此境地?

這個問題,其實李茂貞心裡有答案。

敵軍強悍,孫、楊厲害,只是一個原因,甚至都不是主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內部爭鬥。

李茂貞說起來得了安王舊部效力,中原各鎮協從,但自打到了宋州,他就一門心思想着如何打壓別部,讓自己的兵馬獲得更多戰功、佔據更多地盤。

如此,纔好在戰後對安王舊部形成包圍之勢,方便自己壓迫他們、分化他們,一步步將他們收入麾下。

他是如此心思,他的部將自然更是如此,那些安王舊部也不是傻子,當然不會聽之任之。

於是趙念慈存心跟上官傾城分個高低,要壓對方一頭。蕭縣之敗,說到底是貪功激進。

劉知俊被楊行密襲擊便不說了,純粹技不如人,但劉大正、趙炳坤聯手,還被楊行密打得損兵折將,弄得必須他親自上陣,就怎麼都說不過去了。

上官傾城一個人,還敗了孫儒一陣,圍了碭山城讓對方無計可施呢——青衣衙門如果肯分出許多修士來南路,怎麼可能無法守住要道津口,捕殺一些吳軍傳令修士,至於讓大軍近二十日還如無頭蒼蠅一般嗎?

最後要不是折辱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形勢又實在危急,崔克禮怎麼會通過李曄提點他?

三路諸侯的兵馬,贏不下一路渡河北上的諸侯,未攻入武寧就損兵折將,陷入生死危局,這就是所謂的聯盟,這就是“聯盟的力量”。

攻蜀軍時,形勢不好,所以各鎮齊心協力,這便迅速勝利;敗了蜀軍,大家以爲勝券在握,開始勾心鬥角,這便作繭自縛。

李茂貞長長嘆息一聲,從心底覺得無力、無奈,甚至是無聊。

前兩日他還接到關中轉來的急報,說是吐蕃今年犯境的兵馬格外多,到處燒殺搶掠,被荼毒的州縣已經達到十幾個。整個西部邊境幾乎亂成一團,蠻子的兵鋒甚至有直指鳳翔之象。

靈州朔方節度使的求援信已經到了長安十幾批,哭訴靈州被圍,城池危在旦夕,請求朝廷發兵救援。朔方軍向來彪悍勇武,平定安史之亂他們就是骨幹,現在哭着向朝廷求援,可想而知被逼到了何種境地。

李茂貞憂心如焚,卻半點法子都沒有。

他把大軍都調到了中原,關中兵力僅夠防守,實在無力興兵肅邊。

中原紛亂,大夥兒忙着自相殘殺之際,異族趁勢起兵,或者侵擾邊地,或者乾脆蠶食疆土,自古就是如此。

“西域不就是如此丟的麼......只希望,沙洲歸義軍還能再堅持一二。若是你們都被滅了,本王就算想要收回河西,那也是遙遙無期了......”

李茂貞收拾心情,雙眸漸漸恢復銳利,“無論如何,眼下只能先解決楊行密。我李茂貞堂堂一介藩王,難道還奈何不得一個賊軍小將?”

他來到懸掛的巨大輿圖前,盯着淮泗水系看了半天。

想起安王書信上的內容,對照輿圖思慮崔克禮的謀劃,李茂貞越看越心驚,心裡不禁升起一絲疑惑:“崔克禮的謀劃看似簡單,實則暗含雄才,當真是他一介書生所爲?難道說,崔克禮實際上也是一員稀世儒將?”

他自顧自搖搖頭:“之前李曄還在之時,好像並未聽到他有這方面的名聲。”

“日後一定要將他收入麾下,好生看看。”李茂貞暫且按下心頭疑慮,繼續構思接下來的征戰計劃。

末了,他重重一拳砸在輿圖上,險些給牆壁轟塌,彷彿那是楊行密站在面前:“不知道你要跑也就罷了,知道你有可能遁回淮河,本王坐擁優勢兵力,若是還讓你得逞了,這頂岐王王冠本王就讓給你戴!”

......

高駢覺得自打被調到淮南出任節度使,這些年來心情就沒有像眼下這麼好過。他已經得到消息,朱溫在汴州成事了。

想當年我高駢也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奇人,無論是坐鎮嶺南還是救援西川,那些邊蠻都被我殺得血流成河,天下亂兵見了高某也是心膽欲裂。讓無數人眼中的滔天戰功,在我高駢這裡,不過是反手就能獲得的尋常東西。

普天之下也只有李峴、張議潮兩人,能入高某法眼。

可當年,我怎麼就敗在了黃巢那狗賊手裡?

仔細想來,這也不能怪我。那一戰我只是派了部將出戰,他被黃巢狗賊斬於陣前,讓我麾下精兵毀於一旦,那我自然就沒法跟他繼續較量,只能守城不出了。畢竟那時候我也只是一個節度使,兵馬不多,黃巢那狗賊卻有百萬之衆。

現在卻是不同,孤王擁兵近百萬,那李茂貞不過是個莽夫,又哪裡是孤王對手?孤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談笑間就讓那鳥廝損兵了數十萬。

這下朱溫已經佔據汴州,中原即將大亂,頂多再有二十日,李茂貞麾下兵馬勢必做鳥獸散,這中原就是孤王囊中之物了!

高駢自我感覺極好,在美妙的現實中很是沉浸了一會兒。

隨後,他召開軍議,通報最新戰況,下達最新軍令。

“楊將軍纏住了李茂貞,他給孤王保證,入冬之前李茂貞絕對不可能兵臨徐州,有之前戰績打底,孤王相信他。倒是孫儒,向孤王求援了好幾回,那碭山雖然堅固,到底城池小了些,經不起賊軍輪番猛攻,城牆都快塌了。”

高駢望着堂中文武,沒有給衆人留髮言的空檔,繼續道:“半月之內,朱溫禍亂中原的消息,就會傳遍賊軍,屆時不消數日,賊軍必會大亂。諸位,眼看着快要入冬了,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要想在年內佔據中原,是時候跟賊軍決戰了!”

說到這,將領們紛紛出列請戰,包括他的心腹第一將鍾繇。

他慷慨激昂道:“徐州兵馬足有二十多萬,已經養精蓄銳多時,只等殿下一聲令下,便可縱橫中原!”

高駢抖抖衣袖,雙手拇指扣住腰間玉帶,沉聲喝道:“軍令:徐州兵馬三日後馳援碭山,十五日之內務必趕到戰場!只等賊軍一亂,我軍便趁勢總攻!”

言及此處,他眼中兇光大盛:“這些藩鎮軍隊,好不容易聚集到一起,我等若想日後攻佔藩鎮容易些,就不能放他們回去!趁他們還在戰場上的時候,這回一定要將他們掩殺殆盡!如此,不只是中原各鎮,就算是河北各鎮,也可傳檄而定!”

文武們聞聽此言,無不精神大振,紛紛起身:“殿下英明!”

......

張仲生在吃飯。

他心情也是極好,所以破例讓隨行的幾名真人境一起用餐。衆人雖然是分坐而食,但堂中歌舞相伴,樂曲相隨,舉杯換盞間倒也十分熱鬧。

不知不覺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仲生面色潤紅的舉起酒杯,示意這是最後一杯:“諸位,在下明日就要回徐州,汴州之事,就要拜託各位了。雖說朱溫修爲非凡,不懼一般修行者,但他麾下畢竟暫無真人境,許多事情還要麻煩諸位操勞。諸位放心,在下回到徐州,一定會向吳王稟報諸位的功勞。”

作爲高駢麾下有數的高級幕僚,他老是呆在這裡對朱溫的事指手畫腳,有喧賓奪主的嫌疑,所以眼見朱溫成事,大局已定,他使命完成,也就不留在這裡礙眼,準備回徐州聽用。

距離他最近的真人境舉杯道:“先生放心,有我等在這裡,一切無虞。”

跟衆人一起飲了杯中酒,張仲生略顯搖晃的起身,這就準備離席,他不動作還好,這一起身就感覺關節冷硬,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嘴中也是呼出一團涼氣。

“時節還未入冬,天氣卻愈發冷了。”張仲生揉了揉手,有些不解的看向屋外,“今夜好似格外的陰寒......按理說不該如此啊,這天氣冷得也太、快、了、些......”

他說到最後吐字都不清晰,一頓一頓的,牙關已經開始打架,身子都跟着發顫,竟然止都止不住。

“哈哈......先生到底是書生,這身子骨就是比我們這些粗人要、金、貴、些......”一名靈池真人笑着奉承兩句,卻不知不覺間,感覺自己牙關也繃不住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看到張仲生腳下冒出肉眼可見的寒氣,隨着寒氣瀰漫上來,他的腿腳、長袍寸寸蔓延上一層冰霜,只不過是霎時間,大半個人就要凍成冰柱!

張仲生本來想說,我雖然不是道門修士,好歹也是一介文師,身子不至於不如練氣修士,但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因爲嘴巴已經凍僵了、不能動了。

這時候,他清晰發現身前的幾名真人境修士,看他的眼神逐漸變得訝異,就好似看到他變成了鬼怪一樣。

“不好!”年長的陰神真人陡然一聲大叫,臉上瞬間爬滿驚恐,轉頭就像堂中演奏的樂師盯過去,“這曲子有問題!”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實變故來的十分突然、迅捷,陰神真人的反應並不慢。他眼中的樂師並無問題,但他臉上的恐懼卻驟然嚴重了何止數倍,因爲他這一轉頭,就看到了漫天灑落的鵝毛大雪!

氣候異常時,中原大地深秋下雪或許不是一定不會出現,但哪有堂中也飄滿雪花的?!

“易、易水寒!”年長陰神真人瞬間醒悟,霎時間不只是身體,整個心靈也如墜冰窟。剛纔簫聲隱藏在樂師的樂音中,他沒有及時察覺,等異象產生,一切爲時已晚。

他慌忙調動氣海靈氣,想要發動領域先求自保,卻感覺氣海猶如被寒冰封住的湖面!饒是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在湖面打破了一個小孔,冒出來的靈氣少得可憐!

聽到易水寒三個字,另外三名真人境和張仲生都是大吃一驚,旋即便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什麼,霎時間只覺得身體憑空又寒冷了一大截。

在場數人之中,年長陰神真人修爲最高,他咬破舌尖猛然一聲大喝,一口濃稠血霧噴出!他這舉動,竟然是顧不得折損精元,冒着今後根基大損的危險,也要強行破開身體束縛。

他的行動不可謂不果決,只是血霧兀一噴出,氣海被冰封的滯澀感剛剛被衝破,身體就被從地下冒出的數道碧綠葉鏈洞穿。先是腳、腿炸成血霧,緊接着軀體也跟着爆開,整個人在狂亂肆掠的葉幕中直接化作無數細小血肉!

這名陰神真人姑且如此,就不必說那幾名靈池真人了。

宋嬌跟大少司命聯手,在取得先機的情況下,哪裡還有他們反擊的餘地?

只不過是片刻,張仲生就再也看不到同伴,只有滿地猩紅如血的冰花!

等到雪花散去,最後一片綠葉片落,白練如燭影回曳,張仲生只看到堂中左右悄然站着兩名氣質迥異,卻一樣風華萬千的絕美女子。

她倆收了術法,沒再動作,站在那裡氣質空靈、飄渺出塵,好似剛纔的血腥殺戮與她們並無關聯。

一名成熟嫵媚的紫袍女子漫步進屋,微笑着來到目瞪口呆的張仲生面前,開口問道:“先生是自己走呢,還是被我們拖着腳走?”

張仲生怔在哪裡,忘了回答,他似乎都沒聽見對方的問題,現在滿腦子都是疑惑:“青衣衙門三大高手,怎麼會一起出動.......李茂貞竟然讓她們全都俯首聽命了?”

他已經能夠說話,身體雖然顫抖不已,卻仍是強壓恐懼,沉聲道:“你們怎麼敢到汴州來?就算你們修爲高絕,可朱溫就在這裡,你們冒然出手,知道自己會是什麼下場嗎?!”

“我們會安然無恙。至於你是不是也會如此,就看我們樂不樂意了。”宋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魅惑,說不出的動人。

“不!你們不會!”張仲生眼睛紅得可怕,想要是吃人。

“會。”宋嬌安慰性的點點頭,“因爲......王來了。”

“王?”張仲生怔了怔,“岐王......岐王來了?他,他不是在跟楊行密交戰?!可就算他來了,也未必能贏朱溫!”

“當然能贏。”宋嬌笑得更加嫵媚明豔:“因爲......來的是另一個王。”

“另一個王?”張仲生先是茫然,旋即身體陡然一抖,像是吃了一擊重錘,自己摔倒在地。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雙目迷亂如陷夢魘,只能無意識卻又不由自主的重複呢喃“另......另一個王.......另一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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