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已經普傳修行功法,現在修士衆多。在很多人看來,這是取亂之道,畢竟普通人有了修爲實力,自身強大起來,有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能力,就無法再忍受不公。
百姓跟權貴的衝突一旦爆發出來,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現在大唐在開疆拓土,新晉修士不必跟國中權貴衝突,就能通過立下戰功,從國境外獲得應有的財富;而一旦他們成了修士,權貴也不再敢壓榨他們,公平正在被他們逐漸掌握在手裡。
譬如說,一個權貴勢力,原本控制着方圓五十里之地,有十萬百姓在被他們吸血,但隨着修行功法傳開,這十萬百姓裡,有一萬成了修士,有了跟他們同樣的實力,他們自然不能再吸對方的血,他們能夠壓榨的百姓,就只剩了九萬。
而當這十萬百姓裡,有五萬人都成了修士,這個權貴勢力也就不再是權貴,只是普通人。他們無法再掌控任何一個家庭,因爲每個家庭裡,都有修士力量。
這就是公平。
不過只要強弱差別存在,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修爲高的人,還是能夠控制修爲低的人,吸他們的血。
所以李曄要大開民智。
從古至今,統治者維護自身統治,最常用的有效手段,就是愚民。
百姓愚蠢,就不會想太多,也想不通,統治階層說什麼就是什麼,百姓會像羔羊一樣,接受他們的壓榨,並認爲這就是尊卑有別,是不可觸犯的等級秩序,是理所應當。
神教說,此生苦,唯有行善積德,來世才能得福報。
你看,這道理多好,多正,好人有好報,所以,這輩子你就乖乖被權貴吸血吧,不要想着去鬧事,去造反,去殺人,去傷害權貴的統治秩序了。
你來多拜拜我,給我燒香,給我血汗錢,誠心供奉我,說不定我還能保佑你今生就得到福報。不過你拜了我,就不要去鬧事,去造反,去傷害權貴了,否則我就不靈驗了,你的心願就不能實現了。
仙教說,我斬妖除魔,一念讓你生,一念讓你富,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敬我,否則我就一念讓你死,來吧,拜我吧,我讓你心想事成,別去跟權貴不過去,你幹不過他們的,你求我,我讓你也變成權貴。
統治者笑着和權貴說,這神教和仙教還不錯,對咱們的秩序穩定有用,讓他們也分一杯羹吧。
百姓的悲哀在於,他們雖然是國家之本,他們聯合起來也可以決定皇朝更迭,說是國家之主毫不爲過,但當他們只是個人的時候,他們又弱得跟螻蟻無異,零星的反抗註定了只會被血腥清洗。
李曄要改變這些,就得大開明智。
唯有大開民智,讓所有人都認識到社會的真相,纔沒有人再甘願被壓榨。當所有百姓都意識到,自己在被權貴吸血,而自己又是修士、有修爲、掌握武力,沒有必要忍受不公的時候,他們就將聯合起來,擁有團體意志。
如此,權貴將不能再吸他們的血。
百姓的團體意志,將跟權貴的團體意志進行博弈,取得新的平衡關係。
如此,新的秩序必然建立。
在這種秩序下,哪怕是弱者的百姓,只要認真幹活,無論是種地,還是看門,都會有屬於自己的房子,都能養活妻兒。
當所有百姓,都不被吸血壓榨,他們將感謝他們的皇朝,擁護他們的國家,他們將相互友愛,彼此扶持,不是互相訛詐,看誰都充滿怒火,戾氣如潮。
因爲那時候,沒有人剝奪了他們什麼,也沒有人欠他們什麼,他們的每一分勞動與付出的所得,都不會被權貴抽走大部分,而是會盡數落在自己的口袋,生活幸福,家庭美滿。
爲了守護自己的公平,他們能戰勝一切挑釁之敵,因爲知道自己能得到公平對待,他們將前赴後繼趕往沙場,百戰向前。
更多修士,也意味着,需要更多符合他們身份的財富來養活。
所以國家必須擴張。
也一定能夠擴張。
更會一步步變得更強。
這是必然。
“這樣的大唐,纔會真的恆強!”李曄神色睥睨,顧盼自雄。
隨着一聲高亢龍吟震動四野,龍氣自行飛身而出,直上雲霄,遊弋天下。
這一刻,李曄帝道修爲大成。
.......
北美洲南部,特奧蒂瓦坎城。
楚南懷眉頭緊皺,蘇娥眉眼神悠遠,李小黑一臉讚歎,李雯文驚奇不已。在他們身後,被李曄派來的大修士們,也無不是眼眸明亮。
腳下的特奧迪蒂坎城,有着接近長安城一半的大小,論面積,是鎮東都護府平安京的兩倍,然而能讓楚南懷師徒如此驚訝的,並不是因爲它的面積,而是山谷中這座城池的構造。
城池建築衆多,風格鮮明,其中最爲醒目的,便是縱貫城池的南北筆直大道,寬達十餘丈,爲長安城朱雀大街三分之一,全長八里左右,大道兩旁建有無數金字塔型平臺,如同衆神墳墓。
一眼望去,極富視覺衝擊力。
金字塔、廟宇、亭閣樓臺、大街小巷等城池建築,以此大道爲中軸線,對稱分佈在兩側,並呈現嚴格的格狀結構。大街南端一片空曠,形成巨大廣場。
大道中段東側,聳立着一座巨大金字塔相,高達二十丈左右,呈梯形,共五層,四面正對東西南北,正面有數百級臺階直達頂端,塔基長寬皆有七十餘丈,塔頂有一座神秘神廟。
此爲太陽金字塔。
城北同樣有一座金字塔,比太陽金字塔要小,但建造細節更爲精緻,塔身石塊上繪有許多色彩斑斕的壁畫,二百多級臺階每級傾斜度皆有不同,因爲地基高,塔頂跟太陽金字塔處於同一高度。
是爲月亮金字塔。
月亮金字塔南,有一座華麗宮殿,房子全都是四方形,同樣正對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房屋中間有四方形天井,蝶翅鳥身的圖樣隨處可見,色彩鮮豔。
這便是蝴蝶宮。
整座城池從城中大街、金字塔到各座平臺,樓閣建築居民房屋,都充滿宗教氣息、儀式色彩,如今居民不多,大片地區有些荒涼,就顯得更是神秘深邃。
“到了這邊這麼久,總算是見着一座像模像樣的城池了。”楚南懷一副感慨萬分、老懷大慰的模樣。
這話引得劉小黑、李雯文轉頭對他怒目而視,眼前這座城池豈是“像模像樣”能夠形容的,簡直堪稱神蹟——雖然跟長安城比起來,在規模上還是要差了很多,但其中的宗教神秘色彩,卻跟長安城不同,顯得別有風味,引人入勝。
劉小黑等人從安第斯山脈,經過兩座大海之間的狹長地帶,如今抵達這片廣袤天地,眼前這座城池,無論是從建築面積還是風格章法,都是最爲頂尖的存在。
以他們真人境的修爲,已經能夠感覺到,整座神秘而古老的城池,有着諸多無法言說的秘密,各種隱晦的細節暗大道天機,雖然因爲見識的關係,暫且無法一眼看透,但只要探索下去,絕對會有許多驚喜,甚至是驚訝,驚駭!
被他們帶着征戰南北,行程萬里,一路殺到這裡來的原住民軍隊,上到大修士下到普通戰士,現在幾乎都跪在了城池中,一臉狂熱的不停膜拜,嘴裡唸唸有詞。
不同的是,普通戰士在城南廣場就跪下了,修士到了大街中央才跪下,而大修士則是跪在兩座巨大的金字塔前。
只看他們誠惶誠恐又激動萬分的模樣,就知道他們已經認定,這裡就是他們要尋找的,最接近神靈、最受神秘庇佑的福地。他們將在這裡,向神靈祈禱,希望神靈再度降下恩賜,彌補已經消失殆盡的神廟神力。
“我看他們的希望要落空。”
楚南懷望着那些膜拜、祈禱的原住民修士,“這座城池雖然輝煌龐大,但城池裡面就小几萬居民,很多地方都成了荒園,從那座繪滿蝴蝶的宮裡殺出來的修士,修爲也沒甚麼特別之處,這裡明顯就是衰落不短時間了。”
劉小黑對楚南懷的話很不贊同,“五六萬居民啊,這已經是我們征戰萬里,見過的人丁最多的城池和聚居地了,我有一種感覺,從這裡再向北,不會再有勢力更大的土著了。”
楚南懷瞥了劉小黑一眼,嘲諷道:“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知道什麼,還感覺?你都能感覺出一些有用的東西,老夫豈不是能一眼窺破天機?”
師父可以爲老不尊,弟子卻不能一直頂嘴,劉小黑只能哼哼兩聲,表示過不服氣之後,就不再說話。
跟楚南懷說的一樣,這裡的金字塔與神廟雖然出類拔萃,但神廟中的神力微乎其微,跟隨楚南懷師徒征伐南北的土著修士,但經過最開始的狂喜與狂熱之後,逐漸在冰冷的現實前面冷靜下來。
劉小黑說的沒錯,到了這裡,基本上也就到了印第安文明的中心地帶,再往北不會有文明上的收穫,他是這麼認爲,跟隨他們的土著修士們同樣這麼看。
一段時間後,土著修士們看楚南懷等人的眼神,開始變得不一樣。
“我現在怎麼老是覺得,這些人看我們的目光充滿懷疑、防備、忌憚、疏離,甚至是怨忿?有些修士臉上甚至帶着恨意,在我走過之後竊竊私語,好像在謀劃着要弄死我一樣。”
劉小黑找到楚南懷說起自己的感受,他有些驚疑不定,“師父,我真感受到了危險,這些人的思想絕對出了問題!”
楚南懷這回沒有不正經,相反,他很正經。
“這些人的思想本來就有問題,之前他們一直認爲你師姐是他們的神,有仙力,可以讓他們重獲神靈眷顧,而現在,都到了這座城池,神力衰竭的現象都沒有改善,他們當然要懷疑我們了。
“對神的膜拜,原本就是盲目的,是恐懼、慾望等情感交匯的結果,他們膜拜你師姐也是如此。但是現在,現實讓他們的狂熱消退,理智回到了腦子裡,想法自然就會不一樣。”
說到這,楚南懷顯得憂心忡忡,“我們將要面臨,我們到達這片土地後,最大的一次危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