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apter 40
突然回到學校安靜下來的時候,我忽然間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原動天,藍煙,過去的米萊,蘇伊…一個一個謎團總是在不經意間冒出頭來,毫無頭緒。
沒有問梅因什麼,也沒有對他講什麼,我們的距離不是一點半點,還好現在的米萊很清醒,從來不幻想有一天魔王梅因也能推心置腹,所以幾乎所有找到答案的負擔,都降到了自己身上。
“米萊啊米萊…”
小吸血鬼執着的坐到我對面,叼着個叉子,露出尖牙。
“又幹嗎…”我一心翻看手中的《神史》,正巧看到藍煙那頁,不耐煩的擡起頭來。
莉莉小臉皺了起來:“你怎麼不去練魔法?”
“練了也沒用,我平時使不出來。”
“那我怎麼辦,我是來和你學魔法的呀。”她張着血紅的眼眸,滿臉愁苦。
我真心實心的建議:“回血薇城去,這不是你呆的地方。”
“不!”莉莉頓時來了精神:“我喜歡哥特亞斯!也喜歡青藤!”
…你有沒有問過它們是否喜歡你?我尷尬的把目光從她那杯血上移開,對着咖啡館裡的學生們的側目勉強一笑。
“狐狸,你笑起來像狐狸~”無法無天的吸血鬼公主突然拉住我的臉頰,笑:“看起來真是狡猾。”
大爺我有苦難言的口齒不清道:“我們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你們好吸血鬼,快鬆手,求你了大小姐…”
“不!”莉莉明顯年齡過小,就差跳到桌子上蹂躪我。
正鬧得不可開交,她又猛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回自己的沙發,笑得頗爲溫柔。
一股不祥的氣息從我脊樑中升出來。
回頭,果然。
這破咖啡館怎麼全是落地窗,害我逃都沒得逃。
毫不意外脫下法師服的他一樣星輝閃耀,非常人所能及之一二,簡簡單單的襯衫套在身上,修長美好的身材顯露無遺,黑髮紫眼,掠過之地無不如青蓮綻放般馨然透徹。
梅因在門口微微打量一圈,便帶着那些基本上已經成配件的黑衣侍衛屈尊降貴,落落大方的邁進了青藤頓顯寒磣的咖啡屋。
剛纔還如同流氓的小女人已然處於亢奮狀態,和其他人一樣頃刻之間變得彬彬有禮,教養良好,眼神目標十分明確。
煞白着臉看着梅因貓步悠然坐到我的對面,勺子都忘記從嘴裡拿出來。
“青碧說你在這裡吃飯。”
他乾淨悅耳的聲音在死寂的餐廳裡清晰無比,一個字一個字好聽的要命,特別是能要了我的命,頂着根本不能直視的天使面孔和衆人絕非善意的目光,本少爺屈服的低下頭去研究飯粒。
“陛下。”女流氓莉莉一絲毫不浪費機會的打招呼,淑女樣裝得還挺真實:“您怎麼有時間來學校視察?”
梅因溫柔簡短的回答:“不是視察,我來看看米萊,早晨他又不辭而別了。”
你真狠…難道我提防了一晚上還不能早點跑以防你清晨變禽獸嗎?
我擡頭怒目無言,他微笑凝視,眉眼入畫:“乖乖的多吃,你太瘦了,抱起來只有那麼一點。”
哆嗦的握緊勺子:“你來幹嘛…”
“看你。”
“看夠了吧…”
“沒有。”梅因今天溫柔得有些過分,少有的沒帶手套的美手伸過來摸小貓似的拍拍我的頭,嚇得我一身冷汗,看來用硬的還是我倒黴,只得哈哈乾笑,吃的食不知味。
“只吃這個沒有營養。”
廢話,溫飽還沒滿足,小康遙不可及,你給我聊什麼貴族生活。
莉莉倒是不閒着,把果蔬魚蝦都推過來:“對呀,叫你好好吃東西你就是不聽。”一句話說得我五體投地,剛纔還摟着一堆盤子誓死捍衛呢。
梅因一手支在餐桌上,托起尖俏的下巴,畫中仙人似的,明明只是淡淡發問,卻叫人受寵若驚。
“你們成了朋友?”
我呸字還沒蹦出口,她就目送秋波:“是啊,是啊。”
“米萊的脾氣不太好。”
“沒有,沒有。”
紫眸彎起來:“那就是對我脾氣不好了?親愛的,你真任性。”
我好不容易塞進嘴裡的最後一口飯差點噴出來,鼓着腮幫子狠狠瞪了他們倆一眼,擡屁股就走。
他又跟變小了一樣,跟的倒是專業。
我氣憤的轉過身,含糊不清的嘟囔幾句。
梅因疑惑。
使勁嚥下飯,我質問:“你還要幹嘛?”
“我有話和你說。”
不太信任的上下打量一圈:“在這說。”
他臉皮比我想的要厚得多:“我想和你□不只是爲了舒服…”
剎那間我八爪魚一樣拉住梅因,基本上哪哪都抽筋:“還是換個地方好了。”
梅因微笑:“我也是這麼想的。”
在我指向對面花園的同時,梅因輕輕吐出幾個字:“我們去八獄吧。”
地獄共有九層,除了七獄各種族混住的新興之都和六獄吸血鬼們古老奢華的生活,其餘對我而言,幾乎是全然陌生的。
但傻瓜都知道,八獄以下尚未開放,到處是原始森林,上古魔獸,屬於禁地,大家對裡面究竟有什麼還是衆說紛紜。
坐在低緩飛行的馬車中,我心裡惴惴不安。
但我始終不想問他一句話。
馬車飛出郊外直奔獄口已經很遠了的時候,忽然有一片如同普羅旺斯的紫色花田闖入視線,一朵翩然入了馬車內,仔細看,原來是萬魔殿外也有的蝶花。
它們像蝴蝶一樣可以離開枝莖,在空中翩躚,影影綽綽的不計其數,沒有彼岸花的傷感悽絕,多的,是一份寧靜優美。
“還是紫色的比較漂亮。”他輕輕地說,已經不再提誰曾經摯愛蝶花。
隨馬車越升越高,傾瀉而入的微風拂起了梅因的長髮,潔白衣領輕輕顫動,我看着看着,目光又回到紫蝶花田中去了。
“每一朵花都會回到葉子身邊,多好。”
想起彼岸花語是悲傷,而蝶花卻代表相守,我說不出的有點難過。
梅因笑笑,離開窗口隨意坐下來,我猶豫的把脫下校服外套,坐到他旁邊。
原來以爲像他這樣的人一定是事情安排的一件一件,做什麼都有目標,誰知道在這個莫名的去向八獄的遙遠路途中我們一坐就是一下午,凝視着外面頭頂暗藍的天空和身下幽遠的草原,誰都沒說話,彷彿是熟識到不需要語言的知己,沒有半點無聊尷尬。
他身上有種淡淡的清香,即使是紫蝶花也難以掩蓋分毫,令人安心的體溫暖着我的右臂,眼前,似乎過去如潮汐一波一波涌來,模糊,寂靜,直到天色漸晚,倦意漸漸壓着我向他的肩膀倒去,像是落入最甜美柔軟的夢境之鄉。
似乎,從認識他起,到很久很久以後,從卑微的仰望,到執着的牽手,從每天耍耍脾氣,到相隔千里萬里,我最懷念最難以忘懷的,還是這個剎那。
就像詩裡說的,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遠。最簡單的音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