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瘋了嗎?”
“還是說,它已經壞掉了?”
一位面色憂鬱,雙瞳空洞的單薄少女站立在八層高樓的頂層天台外側,喃喃的聲音便是從她口中傳出,高空強勁的風,拉扯着她的衣服嘩啦啦作響,更是把她的身體拉扯的搖晃了起來,看上去就猶若風中殘花我見猶憐。
此時樓下已經鋪開了警戒線,安置好了救生氣墊,負責救援的談判專家,正拿着揚聲器,高聲喊到
“天靜同學!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你不要做傻事,有什麼困難可以給我們說…”
“天靜!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家人,你這樣輕言放棄自己的生命,怎麼對的起他們!!”
“天靜…”
談判專家費盡口舌,不斷呼喊少女的名字,不斷的灌輸親情、友情…可一旁的警員不得不提醒他一句“張專家,上面那人沒有親人!”
“天靜,你…嘎!”談判專家愣了,轉頭看向一旁守在身邊的執勤隊長,小聲的快速說道“小李,你怎麼不早說!那資料上面不是說她有父母嗎?怎麼突然沒有了…”
圍觀的市民越來越多了,出警的執勤隊,也不得不向警局請求增員,場面一時間場面亂哄哄的一片,甚至有人開始高談論闊…
“哎,媽的,不是說看跳樓嗎?怎麼還不跳啊
!”…
“就是啊,老秦你說她會不會是騙取我們的同情心吧,我們都站了半天了,她還不跳…”
“這年頭,騙同情的事情多了去了,老子早就沒有同情心了,老子是想看跳樓了…”
“聽張嬸說,最近喜歡靠跳樓騙錢的騙子多了去了,你說她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我看是…”
一旁新入警局的年輕小夥看不下去了,滿腹正義感的他,高聲吼到“走開,走開,都散了,再停下,我就告你們妨礙公務罪…現在的人怎麼都這麼低素質啊!”小夥子的‘威脅’並沒有嚇倒羣衆,反而激發了民憤,鬧哄哄的聲音更大了。以至於一旁負責記錄影像和聯繫警局的小警花,呼喚求援的聲音更加急促了。
“張專家,我也是剛剛從醫院那邊得到的消息,這個女孩一家六口人、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除了她都在三天前得了禽流感,這件事情是今天這個少女的父親在醫院突然死亡才查出來的,現在她的奶奶、弟弟已經死了,媽媽和爺爺…也都進入了重症觀察室!”
“哎!可憐的小女孩…”談判專家嘆了一口氣,再次拿起揚聲器吼到“天靜,你要堅強,世界是美好的,你要想想學校的同學,學校的老師,他們給與你的快樂與關愛…”只是他的話語,卻顯得有幾分蒼白與無力。
驀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身體修長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天台外側,只是他距離少女太遠了,下方的人羣全部都被少女削瘦身影吸引住了,竟然所有人都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少年的出現。
咔嚓!
一塊風化嚴重的瓷磚,從外牆脫落了下去,頓時引起下方一陣陣的驚呼,這時下方的人羣,才注意到又有一個人出現在了天台外側!
“哎呀,我的媽呀,又有一個跳樓的…”
“二貨,人家肯定是去救人的…”
“是啊多麼正義的小青年啊…”
“去你妹的,我猜肯定是他看上人家小姑娘的小臉蛋了…”
“你…”
嗡嗡之聲,如同蚊聲繞耳,使人煩躁
。
少女也此時注意到了少年的到來,風似乎把她單薄的身體拉扯的更加搖搖欲墜了,她驚慌的喝道“你…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少年的臉不算帥氣甚至還有些稚嫩與青澀。
當聽到少女的話後,少年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滿了年輕人的燦爛感與青春感,他的笑容彷彿能夠讓這個死沉沉的世界鮮活過來。
“我住在你家樓下!”說話中少年停步緩緩坐下,雙腿懸空在外,被高空強風拉扯的樣子不由得讓人懷疑,他是否下一秒就會掉下去,但少年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一切,他側頭揚起燦爛笑臉,對着少女隨和的說道“你好,我知道你叫做嵐天靜,我叫君墨魚!”
少年君墨魚介紹完之後就沒有再理會少女了,他低下頭看着下方如同螞蟻大小的人羣,一雙眸子中有着一絲別人不懂的情緒。
片刻後,少女天靜喃喃念道“君墨魚?學校的反面教材?打了老師那個?”
君墨魚笑了,笑的很開心,就好像想到了什麼有趣溫馨的事情一般,片刻後他擡頭看着夜色下朦朧迷幻的城市景色,淡淡的笑說道“想不到我這麼出名,隨便一個同校的人,都知道我的光輝事蹟。”
天靜怔怔的看着墨魚,搞不懂墨魚想做什麼,內心掙扎片刻後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家全部都得了禽流感,我恐怕也得了,你走吧,不然萬一連累了你,我心不安!”
墨魚沒有迴應天靜,反而莫名其妙的問道“你知道接吻的味道嗎?”
天靜臉愣了一下,旋即蛋微紅,嬌憨的呵斥到“關你什麼事情!這是我的隱私!”和每一個單純的青澀少女一樣,當聽到墨魚的話時,她的心不爭氣的如同小鹿亂撞起來。
墨魚沉默不言,看着天台下方的街道靜靜發呆
。
下方的警察和談判專家額頭上都出現了冷汗,特別是執勤隊長不停的拿着一張繡花絹擦拭額頭,還有半個月他就要晉升了,如果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任何問題,不僅是升級的希望會破滅,甚至連頭頂的烏紗帽也難以保住。
這一刻執勤隊長拉住談判專家的衣袖帶着懇求的語氣慌急說道“張專家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啊,您老可是擁有衆多學位的高級知識分子,一定要想想辦法啊,我們這個片區已經十年沒有出現過非正常死亡的事件了,如果現在一下子死兩個,我…我…我真不知道如何向區內領導交代!”
談判專家也着急了,看着執勤隊長吼道“別說廢話了,趕快去把那個少年的資料弄過來!看那樣子這個少年似乎也想自殺,你快點,這可是兩條鮮活的生命啊!”
執行隊長回過神來,他並不是沒有工作能力走後面那種,可是在他要晉升了的時間內遇到這種問題他也不由得六神無主了起來,片刻後稍微冷靜了一下,執行隊長立即走到小警花前,一把奪過了小警花手中的電話,冷靜的說道“我是李隊,我是李隊,我現在立刻把一個少年的外貌相片傳過來,讓局裡面的情報員立即把資料組織起來發送過來!”
說着就伸手一把拿起了掛在小警花緊緻嫩白的脖子上的數碼相機,迅速的對準大廈樓頂的少年,拉近焦距,照了幾張比較清晰的相片後,立刻用數據線連接在手機上,把照片傳回來警局。
在警局情報系統的力量下,警局的情報人員迅速的把少年的資料組織出來發送了過來。
執行隊長簡單掃視一眼後,迅速的來到談判專家身前簡潔的說道“君墨魚,男,16歲,紅光中學初三學生,曾經因爲毆打教師留級一年,父母離異,父親在京市,母親再嫁臺島,現如今居住在其二叔家,也就是這棟還建房的6樓4號。他二叔在一家商場做保安部經理,他二嬸半年前出了車禍死亡,家裡除了他和他二叔還有一個17歲的女孩,那個女孩是他二叔的女兒!……”李隊不斷的把剛剛到手的資料報告給談判專家,而談判專家也認真仔細的聽着這些情報,爭取在其中發現可以動搖君墨魚的線索。
大樓頂端,君墨魚感覺有些冷,他拉了拉衣服讓自己衣服更加貼近自己的皮膚,不知道過了過久下面傳來了揚聲器的聲音。
“墨魚同學,我知道你心中的不愉快和壓抑,但你要去想一想你二叔他爲了照顧你,每天是多麼的辛勞,你要想一想你堂姐君笑笑,平日對你的關照愛護……”
“墨魚同學,我們已經用電話聯繫到了你的父母,你下來和他們說說話吧
!我知道你內心一定很苦,但你要知道你父母雖然離開了你,但他們心中依舊是愛着你的…”
“天靜同學,我們已經聯繫到了醫院,你媽媽醒了,她說她想見見你”
“墨魚同學……”
君墨魚側頭向天靜露齒一笑,慢悠悠的站了起來,伸手拿住了天台的護欄,突然神經質的笑着說道“要不我們接吻吧!”
天靜一呆,差點從天空中掉落下去,下方一片驚呼,還好君墨魚即時上前一步,不顧可能一同掉落的危險,拉住了天靜,才使她沒有掉落,但緊接着他做出了一件讓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
君墨魚一口對準天靜的薄脣吻了上去。
“嗚~嗚~嗚~…”天靜拼命掙扎,兩人的身影在天台外劇烈的搖晃了起來,幾乎隨時可能掉下去。
“啊!痛!”君墨魚的嘴脣離開了天靜的嘴脣,一絲鮮血順着他的嘴脣溢下,但君墨魚他毫不介意的擦拭掉了嘴角的血絲,他笑了,笑的有些瘋癲,笑着笑着他又哭了哭的非常傷心。
天靜整個人完全呆滯住了,大腦一片空白,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我被強吻了…!我被強吻了…!”
哭過之後,君墨魚看着天靜的漂亮臉蛋,如同神經病一樣的說道“味道不錯!這下子死了也值得了!”
“死?啊!”天靜回過神來,尖叫道“你奪走了我的初吻,啊你個混蛋,我要…我要…嗚嗚嗚,不活了!!”
君墨魚尷尬的笑了笑,讓人蛋疼的說道“反正你都要自殺,自殺前都不知道接吻是什麼味道,多麼可憐!”
“混蛋,大混蛋,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一生一世都不好過!”天靜的臉蛋紅透了,暴躁的對天發誓地詛咒着君墨魚。
一生一世嗎?君墨魚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可能去活一生一世,或許即使活下來也會如同天靜所說的那樣,不會好過吧
!
看着氣憤的漲紅了臉的天靜,君墨魚很淡定的再次坐下,看着下方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環境淡淡的發呆。
時間流逝,下面的人羣、下面的談判專家、下面的警察都影響不到樓頂的兩人。
天靜漸漸的沒有那麼暴躁了,看着君墨魚有些瘦弱的身體和那落寞的神情,心中突然出現了一絲好奇,忍不住問道“你也想死嗎?爲什麼?”
君墨魚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他沒有回頭,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因爲我不想坐牢,也不想被槍斃。至於剛纔親你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死了都沒有親過嘴,不是很可惜嗎?”
“爲什麼?”天靜不解的看着君墨魚。
君墨魚沒有回答天靜,而是換了一個話題說道“我給你講一個漫畫故事吧!”
不等天靜決定,君墨魚看着下方堪稱熱鬧的人羣淡漠的笑了笑,直接說道“漫畫的故事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覺得自己過得很不幸,終於有一天她真的決定跳樓自殺,當她跳下之後看到了10樓那一對以恩愛著稱的夫婦正在互毆,看到了9樓常堅強的大漢正在偷偷哭泣,看到了8樓的阿妹發現未婚夫跟最好的朋友在牀上,7樓的丹丹在吃她的抗憂鬱症藥,6樓失業的阿喜還是每天買7份報紙找工作,5樓受人尊敬的王老師正在偷穿老婆的內衣,4樓的莉莉又要和男友鬧分手,3樓的老爺爺每天盼望有人看望他,2的張笑笑還在看她那結婚半年就失蹤的老公照片,漂亮女孩她的心中突然生出感悟,在她跳下之前,她以爲她是世上最倒黴的人,現在她才知道每個人都有不爲人知的困境。”
看着發呆的天靜,君墨魚收起了他燦爛的笑容,臉色變得有些悲傷,徐徐說道“這個故事有趣吧,我先回去了!”
天靜看着翻過護欄離開天台的身影,她發現她的思維混亂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麼,露出了堅定的目光,艱難的翻過了護欄……她已經決定不在自殺了,她要去看醫院中的媽媽。
下方的執行隊長看到大樓頂層的少年君墨魚離去,不一會少女也離去了,以爲是談判專家成功說服了這兩人,歡喜的直接抱住了身旁的談判專家,那表情恨不得親一口才會罷休,心中感嘆烏紗帽總算保住了,甚至開始計算這次‘成功’救下兩人的功勞
。
而談判專家卻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心中滿是不解,他知道對方並不是因爲自己的勸說纔會放棄的。
其餘的警員全部都鬆了一口氣,圍觀的羣衆則紛紛胡言亂語,戲稱沒有看到好戲,紛紛掃興而歸。
世界似乎恢復到了平靜。
可第二天一個消息卻驚動了這一個片區的所有人,驚住了昨日所有圍觀的羣衆。
《xx市早間新聞》:2013年7月20日雲雀片區白鶴還建房七棟6樓4號內發現兩男一女總共三具屍體,進過初步屍檢發現其中一具中年男屍爲其房主君大同,死於鈍物敲擊後腦所至。另一具青年男子屍體爲附近的社會無業青年鄭賓凡,死於下半身粉碎。女屍爲其房主的女兒君笑笑,死於割腕後失血過多。————根據嫌疑人君墨魚供述,昨日下午十六時許他接到自己堂姐君笑笑的求救電話趕回了家中,進屋之後發現君大同已死,房間中正傳來其堂姐的慘叫,嫌疑人君墨魚拿起門口的羊角錘趕到房間中後發現鄭賓凡正在侵犯其堂姐,隨後嫌疑人君墨魚使用羊角錘殺死了鄭賓凡,根據嫌疑人供述的其堂姐在被侵犯之後無法接受現實精神崩潰割破手腕自殺。
七天後,君墨魚死了,他的死因並不是因爲法院的判決而亡,而是因爲病痛死在了隔離監護室裡面。
其病因是最新型的h9n9號禽流感病毒。
一年以後,一位長着漂亮臉蛋的少女來到了雲雀公墓。
少女先後在五塊墓碑前進行祭奠,最後來到了一個看似不相關的墓碑前,細心的清理起了雜草。
其後留下了一株桔梗花離去了,她不會忘記一年前少年的微笑,她不會忘記少年那愛佔便宜與極端的性格,她知道了少年的一切,眼淚在無言中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