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沈家先是爲沈餘宏的嫡長子沈慶敏舉辦了隆重的滿月宴,接着爲沈則敬庶女沈宓舉辦了盛大的及笄禮。
沈宓的及笄禮,由沈俞氏親自主持,邀請了京兆不少官員夫人到場,對沈宓的體面,是給了十足,令得沈宓和李姨娘高興到不得了。
沈宓及笄禮後,李姨娘開始憂心沈宓的親事。她當然第一個去找的就是沈俞氏,詢問她可有何考慮。
沈俞氏想起沈寧和她說的那一番話,道是祖父和父親爲官謀勢正是緊要關頭,這兒女親事也須慎重,不然寧可再等一兩年,等大局定下之後,再擇婚事就不會有差錯。
於是便對李姨娘說道:“老太爺和老爺都說了,宓兒是個得力的。不若再等一兩年,等老爺的官升高一些,到時候也容易找個好人家,況且宓兒那時也不大。”
李姨娘一向信服沈俞氏的,既然沈俞氏這麼說,她就應允了,打算趁着這一兩年爲女兒多籌備些嫁妝不論。
“二皇子和五皇子那裡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嗎?”參加完沈宓及笄禮之後,又爲沈宓和顏商爭取到兩年的時間,沈寧的語氣甚是悠閒,循例問了自己最關心的情況。
“兄長的回話中是說一切平靜。二皇子側妃簡氏也誕下了皇孫。二皇子勢盛,卻不敢再提請立太子之事,近來沒有什麼動靜,而五皇子府一切如常。”秋歌回答道。
“吩咐如流處和蚍蜉不可掉以輕心,一有動靜,即來彙報。”聽到這樣的回答,沈寧心裡感到有些奇怪。
這兩個月以來,二皇子府和五皇子府都有一種怪異的平靜,平靜得讓人心裡發慌。
她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只得吩咐瞭如流處和蚍蜉密切注意這兩處的動靜。
自從沈華善提點過沈則熙之後,沈則熙就沒有再醉酒了,和榮平郡主之間相處得也不錯。主要是他改變了自己喝酒的習慣。回覆了江南時候讀書的愛好。
大多時候,他在光祿寺辦完公後。不是去酒肆喝酒,而是去了祥和大街的藏書樓看書。
祥和大街的藏書樓在京兆很有名氣,據說是太祖上官伏出資興建的,是京兆百姓閱書購買書之所。太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實際卻很有難度,普通百姓哪裡會來這種地方?
所以藏書樓日漸成了京兆讀書人喜歡去的地方,間或有小家碧玉會去那裡。普通百姓,則是很少見。
因爲沈澤熙對藏書樓的喜愛,榮平郡主也曾陪他來過一兩次這裡,只是她對藏書樓實在沒有多大的興趣。只來過兩次,後來就不再來了。
沈則熙抱着對榮平郡主可有可無的灑脫心情,對她這樣的行爲也不以爲意,反而很享受自己一個人在藏書樓的時光。
這日,沈則熙又如常去了藏書樓。正好在藏書樓一個隱秘的角落看見了心心念唸書帖《遠山還顧集》,一時驚喜不已。
這本書帖是惠和年間書法大家李長久的晚年作品,沈則熙一直很喜歡,也搜尋了很多地方,都沒有看見過。沒想到竟會在京兆的藏書樓出現!
真是太幸運了。沈則熙喜出望外,正想伸手去拿這個書帖時,忽而一隻蔥白小手打斜橫出來,搶在了他面前,先拿到了那本書帖。
這書被人橫插一手得了去!沈則熙瞬間似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竟然有人搶先了一步,他帶着失望和怒意,正想據理力爭說是自己先看到,讓來人將書帖交還給他!
但在看清楚拿着書帖的主人時,他不由的一愣。
那是一個小家碧玉,容貌並不豔麗,卻是清雅恬靜。柳葉眉櫻桃脣,皮膚很白,目似春水,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並不逼人,卻是令人心生愉悅的氣息,正是沈則熙最喜歡的姑娘類型,也是沈則熙喜歡的氣息。
她嬌嬌柔柔地站正那裡,拿着書帖,出神地輕輕撫摸着它,臉上帶着驚喜和滿足的笑意。看得出來,她也很喜歡這本書帖,也爲找到這本書帖而驚喜。
碧玉、幽香、書帖,這副靜美的畫面看得沈則熙心神恍惚,這彷彿是夢中見過了無數次的情景,竟然會在他的眼前。——沈則熙有些迷濛地想道。他久久沒有出聲,生怕破壞了這種美好氛圍。
“公子,你也喜歡這本書帖?真是不好意思,妾也很喜歡這本書帖。請問公子能讓給妾嗎?”那女子見沈則熙呆愣地看着她,想到他之前也是要去拿這本書的,便這樣問道。
她的眼神希冀,柔得彷彿要滴出水來,就那樣望着沈則熙,令他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被動了一動。
那聲音清婉動聽,和沈則熙想象的聲音一樣,聽着就覺得很舒服,令人忘憂。
沈則熙被她這麼一問,就回過神來了,隨即謙謙有禮地道:“在下很喜歡李可久的書法,也一直在找這本《遠山還顧集》。既然姑娘先拿到了,證明它和姑娘更有緣分一些。不奪人所好,這正是在下的想法。”
那姑娘聽了沈則熙的說話,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後把書帖遞給了沈則熙,邊說道:“李大家筆法雄厚,意境開闊,這本《遠山還顧集》是他晚年巔峰之作,妾也尋了很久了。不過既然是公子先看到的,說明它和公子就是有緣的。妾拿了它,也只能將它在閨閣之中,倒埋沒了它,還不若在公子手中重要。”
說罷,她微微一笑。
沈則熙見她笑靨如花,覺得心間的蝴蝶都似乎要飛出來了,他沒有接過她遞過來的書帖,呆呆地說道:“你也知道李大家啊……”
那女子見他這副呆頭鵝的樣子,“撲哧”一笑,把書帖往前伸了伸,說:“公子請拿着吧,李大家誰人不知?妾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呢?妾雖文不聞達,這一點。卻是知道。公子真是說笑了。”
沈則熙下意識地接過她遞過來的書帖,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會覺得這姑娘高風仗義。肯把書帖讓給他,一會又覺得這姑娘見識廣博。對李大家的點評極其恰當,一會又覺得這姑娘笑得真是好看,聲音也很動人,總之思緒極是混亂。
這副動作無度的拘謹樣子,看得那姑娘又是一笑。
這下沈則熙迅速抓住了頭腦中最清晰的感受,他帶着儒雅的笑意說道:“在下多謝姑娘禮讓了。這樣吧,在下也不奪姑娘所好。等我將這本書帖摹完了,再送與姑娘,如何?”
那姑娘似是被沈則熙這種唐突的行爲嚇到了,笑意一下子就凝結了下來。臉色也變得緋紅。
她吶吶地說:“公子,男女授受不親。這是不妥當的。”說完這句話後。她這才意識到在這個隱秘的角落裡和一個陌生公子說話,是於禮不合的,便匆匆躬了個身,對沈則熙行禮欲走開了。
沈則熙傻乎乎地看着她走遠。心裡也知道剛剛那句話是唐突了,他原本也沒想着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覺得遇着這樣一位姑娘也喜歡李大家,還一起看中了《遠山還顧集》,是一個奇妙的緣分。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呢。
“妾白氏。”那遠處的姑娘聽見沈則熙問她。倒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那清脆動人的聲音和那優雅恬靜的身影,慢慢遠離沈則熙的視線。
沈則熙帶着滿心的喜悅回到了郡主府,他這副輕快開心的樣子令榮平郡主好奇。
真是難得,成親之後,她都很少見到沈則熙有如此高興的時候,便問他所爲何,當聽到回答是得了一本李可久的書帖後,她很平靜也有些不解:“李可久是誰?”
“……”沈則熙的笑容頓了頓,看着榮平郡主懵然無知的樣子,他感到無比的失望。失望之餘,他不由得想起了藏書樓中的白姑娘。
一個連李可久是誰都不知道,一個卻能夠準確點評李可久的書法,泥雲之別啊。哪個是雲,哪個是泥,沈則熙都不好意思說出口了。
原本,沈則熙想着那藏書樓的白姑娘只是他生命中的曇花一現,卻沒有想到在藏書樓後,他竟然巧合地和白姑娘多次相遇。
兩個人慢慢就熟絡了許多,當然說的話就多了起來。沈則熙驚喜地發現,白姑娘白如嫣除了精通書法,連詩詞也作得極好,她的興趣愛好和理想,和自己的基本一樣!
帶着這種“得遇知己”的喜悅,沈則熙很快就對她心生愛慕了,而且這愛慕越加越深,已經成爲一種深深的迷戀了!
因爲沈則熙和她在一起,才覺得有紅袖添香的知己之感,也覺得有隻羨鴛鴦不羨仙的幸福之感。
當他鼓起勇氣向白如嫣表達了愛慕之意時,卻沒有想到白如嫣沒有答應他,反而露出了一副爲難傷心的神色,言辭間有以後不再見面之意。
沈則熙以爲白如嫣在意他已娶了郡主爲妻,忙不迭地抓住她的雙手,信誓道一定會待她很好云云。
白如嫣仍然不肯應承,反而掙脫了他的手,露出了手腕上的傷痕。在沈則熙的再三追問下,她語氣悽然地說了她不肯接受他的原因。
原來,不是因爲沈則熙已經娶妻,而是因爲她是有夫之婦了!她竟然是京兆府司錄參軍事魏法的外室,這傷正是魏法的妻子派人打的!
“能夠和公子相遇,已經是妾最大的福分,妾才知道什麼叫‘只羨鴛鴦不羨仙’,只可惜妾和公子有緣無分。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公子的情意,是妾這一生最爲珍貴的念想。萬望公子珍重!我們以後不能再見面了。魏法在京兆府任要職,爲人陰私嫉恨,我不能拖累了公子!”
白如嫣說罷,流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她並不大聲哭泣,然而那悲痛至極的樣子,令沈則熙的心好像被剜開了一塊。
“我不管!我不管你是魏法的外室還是什麼,我對你的情意青天可證!你沒有因爲我娶了郡主而怨恨我,我又怎麼會因爲你是魏法的外室而嫌棄你?!況且,你是被迫作魏法的外室的,就算他找上門來,我也不怕!我兄長是京兆少尹,保管他不敢來惹事!”
沈則熙緊緊地抱着白如嫣,心疼地安慰道。他捨不得她這樣痛苦,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那如果魏法找到我,那怎麼辦?”良久,白如嫣才這樣問道。先前沈則熙說要納她爲妾,還說要把她帶走,她也答應跟他走了,只是心裡有止不住的憂慮。
“不怕!我會把你藏得好好的!魏法根本不敢找上門來!”沈則熙說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白如嫣那清幽恬雅的氣息令他着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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