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沈華善已經離開京兆了。他和張戈,會先去江南道帶兵,然後纔會去河內道平亂。”始伏大街的尚書右僕射府,卞之和向卞傳肅說着沈華善的動態,臉上掛着笑容。
“那就好,只要沈華善離開京兆,那麼一切就好辦了。河內道的亂象,維持得越久越好,我們就看看,沈華善能在河內道耗多久,皇上會不會讓他耗這麼久。”卞傳肅對於這個消息,很滿意。
“沈華善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這一定,我定會報了義兒被杖責之仇。孩兒已經將手中的人手,撒了一半去河內道。沈華善想平定河內道?不會那麼容易!而且,我想,早年安插在兵部的人,也可以動起來了。”
卞之和回答說道,語氣中的慎重,令卞傳肅很滿意。先前卞家已經在沈華善栽過跟斗了,這一次,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了。
從他自請去河內道平亂開始,卞之和已經計劃好接下來的每一步,無論是哪一個走向,他都覺得有可爲的地方。
若是能帶兵前去河內道,當然最好。有河內道的安排在前,他就可以立下平亂的大功績,有這樣的大功績打底,卞家的氣運勢力,必定會扶搖直上。就算是沈華善,也不能輕易阻止。
若是他不能前去河內道,那麼招討使的人選,就一定會是沈華善,那這樣也不差。卞家一定不會讓沈華善立下平亂的功勞,而且。會讓他有去無回!河內道現在這麼混亂,箭刀無眼,沈華善出意外。那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不是嗎?
想到如今等於是被囚在靜安庵的妹妹,卞之和的眼神陰鷙起來。
“祖父已經離開京兆了。京兆,如今纔是百鬼出動的時候。以後,可有得忙了。”沈寧斜靠在雕花椅子上,輕撫着肚子,預測着接下來的情況。
沈華善離開京兆之前。將如流處和蚍蜉的,又重新交給了沈寧,不。應該說是交給了沈寧和應南圖,讓他們整合如流處的力量,以保證京兆這裡的情況一切正常。
沈寧有孕已經三個多月,胎像等情況。都極好。就算接手瞭如流處的事情。也不會覺得有多辛苦,況且還有應南圖呢!
“祖父那裡,你且放心。陳成已經跟在他身邊了。這些年陳成的武藝你也知道的,保護祖父安全,不會有問題。只是京兆這裡,有些人應該會按捺不住了。”應南圖爲沈寧移了移身後的軟枕,讓她可以更自在一點,然後才這樣說道。
陳成跟着沈華善離開了京兆。他武藝高強,又是軍中斥候出身。留在沈華善身邊會有更有用處。況且,他還可以爲沈華善打聽韋松江的下落,斥候嘛,查探消息,總會有獨到的本事。
這個時候,應南圖也知道了,這個叫韋松江的士兵,乃是和平定河內道有莫大關聯的人,難怪沈華善會急着找到這個人了。
“河內道的情況,有祖父親自在那裡,我倒不太擔心。我只怕京兆這裡,有人會出手。你還記得當年三皇子爲安北都護監軍的事情嗎?”對於北疆和安北都護府,因爲沈則思的原因,沈寧一直都不曾忘記。
“三皇子監軍……你是說,谷大祖‘家都護’爲皇上猜忌的事情?”聽得沈寧這麼說,應南圖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當年三皇子的事情,陳成當成天大的笑話般,在應南圖跟前說過幾次,所以他纔會記得。
長泰帝之所以派三皇子監軍,乃因爲谷大祖在北疆的聲譽和地位,已經超過了長泰帝在北疆的影響,又有輜重物資短缺的事情,纔出了那樣的事情。
“谷大祖鎮守北疆二十餘年,保北疆之地的安全,這是天大的功勞。然而有功卻不能有賞,這是帝王對他猜忌,說到底,是功高震主!若是祖父平定了河內道,這也是天大的功勞,須防皇上不仁……”
須防皇上不仁……這就是說,皇上對沈家的態度,是如流處關注的最重點。
權謀之所以稱之爲權謀,縱橫之術之所以重要,乃是它走一步,就看了後面三步的內容。沈華善雖然才離開京兆,沈寧就已經想着他若是得勝,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想在所有人之前,作充分的準備,這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皇上……很年輕,若是沒有人從中詆譭,皇上或不會做到那一步。這也就是說,如流處要全力攔截皇上身邊的讒言、誣陷?這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應南圖笑了笑,和沈寧有十足的默契。
只是忽然間,他覺得答應沈華善接手如流處,真是任務艱重,要做的事情真不少。
“這個……可以慢慢來。可別忘了,當年三皇子監軍安北,還有另外一個名義的,就是往安北送去輜重糧草!”沈寧沉凝着說出這句話,猜想着,若是有人想讓祖父在河內道失利,會做些什麼。
若果她是沈家的對手,第一個要謀的事情,就算送往河內道的軍需輜重!
招討司有五萬餘士兵,這些士兵的所需,全部都是京兆戶部和兵部供給的。河內道的暴亂,規模這麼大範圍這麼廣,絕對不是十天半個月可以完成的事情。在這一段時間內,京兆往招討司的供給,一定要穩定正常。不然,招討司沒有保障,或許連衣食住行都不能保證,憑什麼能取勝?
現在已經是九月了,京兆已經到了秋末,很快就要進入冬天了。冬天作戰,這就讓招討司士兵對於輜重物資的需求,更迫切了。
“一定要保證招討司的糧草供給正常!不然這仗沒法打了。”沈寧想表達的是什麼,應南圖很清楚。兵書策略,他也是讀過不少的。
兵家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說的,就是這麼一回事。沒有糧草,仗沒法打,自然就輸定了。
只是,若是在送往招討司的糧草上做手腳,就等於是拿五萬招討司士兵的性命來謀算,這樣大的手筆,要想做到,不容易。
“是不容易。幸好戶部有江成海坐鎮,他是祖父的老友,以他和祖父的交情,這糧草之事,必定極盡所能保證的;兵書屬下的庫部,掌管士兵輜重供給,庫部郎中許光耀正是靜妹妹的公爹,這裡也是沒有問題的。”
雖則有這麼多這麼深的考慮,但是想到江成海和許光耀,他們一定會盡量保障招討司糧草和輜重所需,這一點她並不擔心。
然而,沈寧和應南圖都沒有想到,沈華善才離開京兆沒幾天,戶部尚書江成海就出事了!他因河內道備荒糧一事,被景興帝追究責任,雖則沒有入獄,卻被奪了職,被景興帝勒令在家反省!
河內道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大暴動,是因爲河內道的大幹旱,導火索卻是河內道的備荒糧。河內道百姓知道備荒糧倉竟然全部是空的,朝堂根本就沒理會過他們的死活,這才絕望而暴動。
備荒糧的儲備,備荒糧倉的監管,是戶部最重要的職責之一,河內道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除了河內道官員貪腐侵濁之外,更重要的是戶部監管不力!這麼多的備荒糧倉全部是空的,戶部怎麼可能會沒有發覺?
這當中,肯定有貓膩!這當中,定是戶部尚書失職失責!不然,就不會有河內道的暴亂,就不會有大永的這樣的大災難!
戶部,是戶部尚書江成海的主場,這一切,當然和他脫不了干係。
這一日,御史大夫龔如熙就奏請,免了江成海戶部尚書一職,以安撫河內道的百姓,對河內道百姓有一個交代!
“先賢有云:畜種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以事之,此乃國之大患也。臣以爲,戶部尚書江成海忝居其位,不盡其責,才招致河內道暴亂,當是河內之亂的首惡!故臣以爲,當免江成海之職,將其下獄!同時追究河內道其餘官員的責任……”
御史臺有監察文武百官的職責,龔如熙這些奏言,是職責所在,況且他說的,合情合理,朝官們一時沉默。
隨即,國子祭酒衛復禮出言道:“江大人就任戶部尚書期間,兢兢業業,戶部之財有極大增益,此乃大功勞。備荒糧一事,乃河內道官員上欺,與江大人所責不大。況且戶部侍郎張段身殞,戶部元氣大損,若是江大人不能坐鎮戶部,當此平亂之際,臣恐有變。”
隨即,鴻臚卿穆修己也說話了:“有貪腐之事,此乃國之大蠹,當宜早除之。正是因爲平亂之際,軍需糧草的供給最爲重要,若是再出現了問題,那就追悔莫及了。再說了,這樣,才能對河內道百姓有交代,或許能助招討使平定河內道暴亂……”
景興帝端坐在鑾椅之上,聽着龔如熙和衛復禮的奏言,覺得他們說的話語都很有道理,一時不知該如何決斷。只是聽着穆修己的話語,他心中就有主意了。
能平定河內道暴亂,這句話,令他心神一動。河內道的暴亂,已經成爲他心頭大患了。
當他下旨將江成海下職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所信者不忠,所忠者不信,這纔是滅國之患!
ps:??一更!國有難,奸佞出,這很正常吧?其實每一個皇上,都很想皇朝長久的,只是方法不太對而已~?祝打大家週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