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當京兆百姓正在爲“龍擡頭”做準備時,一封從隴右道八百里加急文書送到京兆,像急速利箭一樣刺破了京兆興奮的氛圍。
震得京兆官場抖了三抖,令得景興帝連夜召中書令沈華善、門下侍中左良哲、兵部尚書鄭隸棠、金吾衛大將軍魏延慶等人進宮,商議對策!
京兆朝臣都沒有想到,震動大永朝的,不是來自西燕的進犯,而是來自北疆突厥諸部的突襲!
北疆之局,再一次成爲京兆朝堂的焦點!
這封加急文書,是隴右衛大將軍蔣博文八百里加急送來的,一路從隴右道至京兆,累死了數匹軍馬,才能在二月初一送抵京兆,向景興帝報告最緊急的軍情!
加急文書的內容,讓景興帝和朝臣的臉色,都異常難看。
文書上,說的不是隴右道的情況,而是安北都護府和北疆民衆的情況,道是安北都護谷大祖和突厥首領烏吉勾結,放塞撤防,讓突厥大軍長驅直入,如今北疆大半疆土,已經落入突厥手中!
文書上還提到,如今北疆十五萬百姓,過半無家可歸,北疆生靈塗炭。整個北疆乃至隴右道之局,已經波及,再不遏制突厥的攻勢,隴右道乃至大永,都岌岌可危!
文書的最後,是蔣博文的自動請纓,他願意帶領隴右衛兵將,前去北疆禦敵,請求景興帝批准,請求景興帝立刻劃撥軍糧輜重,以挽救北疆局勢!
“臣定必帶着隴右衛兵將,將突厥逐出北疆,守護大永國土!臣願馬革裹屍。誓保百姓太平!”
文書最後這幾句話,令得景興帝震動不已,驚惶不已。震動的是,蔣博文爲朝堂抗敵的決心和死志。從力透紙背的字跡中顯現出來;驚慌的是,北疆的局勢,竟然危險到這種程度,而京兆官員竟無一人知道!
“諸位卿家怎麼看?北疆的局勢,真如大將軍說的那般,該如何是好?”
景興帝這樣問道,聲音帶了寫顫音。他早已讓蔣博文的文書在這幾個朝臣中傳閱,如今,這幾個朝臣靜默驚愕的神色,讓景興帝的心頭壓上重重陰影。
沈華善身爲中書令。是最先看到文書的人。看到蔣博文這封文書的時候,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之前的不祥預感果然是真的,北疆真的出事了,所以沈則思的密信纔會沒送來。
第二個感覺就是:蔣博文之言未必可信!北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憑蔣博文一人之言。尚不能定論。對待北疆的局勢,絕不能草草下決定。
沈華善這麼想,是有理由的。蔣博文一向和谷大祖有齟齬,他覬覦五萬都護府兵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這是有先例可循的。
長泰三十五年,七大衛大將軍回京兆任職,蔣博文就曾彈劾過谷大祖。他指責谷大祖駐守北疆二十年。卻滋縱突厥入侵,使得北疆的局勢日益艱難,北疆百姓日益艱苦,還建議長泰帝撤了谷大祖安北都護一職,將五萬安北府兵併入隴右衛。
爲此,長泰帝還讓當時三皇子上官永平爲安北都護府監軍。讓他前去北疆。後來的事情,大家都記得了,上官永平在北疆弄出軍戶稅一事,差點擾亂北疆的穩定,好多年後都還被人詬病。
如今。又是蔣博文說的北疆局勢,又是蔣博文說谷大祖的罪行。這封文書,可信度有幾成?
事實上,沈華善認爲這封文書半成可信度都沒有。從沈則思以往送回來的密信中,可以得知谷大祖的爲人,那可真是北疆的柱樑將才,以一人的威望,帶領五萬安北府兵,硬是頂住了突厥的鐵蹄,護佑了北疆民衆的安定。這樣的人,在安北有絕對的威望,得兵將絕對服從,得百姓尊敬感激。
谷大祖在北疆的威望,是用無數的血淚鑄就的。這二十多年來,谷鄭兩家爲了北疆的太平,貢獻了幾十個家族子弟的性命!谷大祖和突厥有血海深仇,又怎麼會勾結突厥?又怎麼會作大永的罪人?
蔣博文說的,必不是實情!
因此,沈華善出言道:“啓稟皇上,北疆離京兆遙遠,詳細情況一時無法得知。只是臣以爲,谷大祖一向忠心耿耿,定不會勾結突厥,不知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是直接爲谷大祖說好話,質疑蔣博文文書所說的內容了。
沈華善的話語一落,兵部尚書鄭隸棠就跟着說話了:“啓稟皇上,臣以爲,沈大人言之有理。安北都護府的情況,會上報至京兆,每七日一次,從未間斷。臣五日前才收到谷都護的彙報,道是北疆一切正常。”
剛剛看到蔣博文這封文書的時候,鄭隸棠的心都差點嚇了出來。
突厥入侵、北疆動亂等這樣的事情,乃是兵部的重大事情,若這些事情是真的,他這個兵部尚書定是火燒屁股了。
這不僅是兵部的重大事情,而且是大永的重大事情。突厥入侵,抗擊殺敵、疆土百姓,哪一個不是天大的詞語?
更何況谷大祖與外族入侵,這就使得事情雪上加霜。這可怎麼辦?
可是隨即,他想到了兵部如常收到安北都護府的彙報。五天前,他還見到過谷大祖的印鑑,裡面並沒有說到突厥入侵的事情。
難道,蔣博文書信上所說的,不是真的?在沈華善說話之後,鄭隸棠也相信了這一點,纔有以上話語。
左良哲對谷大祖和蔣博文的恩怨也有所聞,對軍中事務也不是十分熟悉,一時並不說話。
魏延慶聽罷沈華善和鄭隸棠的話語後,卻有不一樣的意見:“如果沒有事實根據,蔣將軍怎麼會說這樣的事情?這可是八百里加急文書!說的,是緊急軍情!這可不是兒戲!”
就算蔣博文和谷大祖之間有恩怨,也不會拿這樣的軍中大事來開玩笑。北疆,必定是出什麼事了!蔣博文說的緊急軍情,必定是真的。朝廷必須馬上應對禦敵,不然,大永的局勢還真是難說!
聽罷了這三個朝臣的話語,景興帝的臉色更陰沉了。如今這幾個重臣們對蔣博文的書信、對北疆的局勢各執一詞。卻沒有應對之法!
“臣雖認爲谷大祖絕不會勾結突厥,卻也贊同位將軍之言,那就是北疆必定是出事了。當務之急,是立刻派出官員去核實北疆的情況,同時朝堂和兵部也作好應對準備,集合哪一衛的兵力、核發糧草輜重等事情,必須同時進行。”
隨即,沈華善提出了應對的辦法。在鄭隸棠的話語說完之後,他心中的不祥之感就更濃了。沈則思已經近一個月沒有密信前來了,兵部還能如常收到安北的彙報?這當中。必定有不妥!
魏延慶說得沒有錯,北疆必定是出事了,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就要官員去核實了。或者,等如流處的急騎趕到北疆。將真實的情況送回來,北疆之局就一清二楚了。
集合兵力、核發糧草輜重等這樣的事情,都需要嚴格的手續和審覈,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在這些時間裡面,必須要知道北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盲目行軍調令。非但沒有對北疆局勢有幫助,說不定還有被的禍害。
魏延慶點點頭,贊同沈華善的意見。如今的確只能這樣了,邊核實北疆的情況,邊準備着軍糧輜重,以便隨時可用。
景興帝的旨意一下。底下的官員便動了起來。千里快騎往北疆急馳、戶部緊急籌備糧草、弩坊署加速製作弓弩軍械……
整個朝堂,以北疆之局爲中心,迅速轉動了起來,當中有多少官員心憂暫且不用多說,單單是在沈家。沈華善和沈餘憲等人,臉上就沒有出現過笑容。
“真是沒有想到。侵犯大永的,竟然不是一直蠢蠢欲動的西燕,而是悄無聲息的突厥諸部!”
葉正純拈着鬍子,這樣說話,話語裡不知道是感嘆還是愕然。
他的前面,擺放着一章輿圖,這是大永北部的輿圖,北疆、隴右道、關內道的情況,都在其中。
不消說,這張輿圖是沈則思送來的,上面標記的,多是軍事設置。家族秉承,沈家子弟這個表示輿圖的習慣,沒有人忽略過。
“按照蔣博文所說,從雁關口到北疆中部昌康這一帶,都已經被突厥佔領了。如果是這樣,安北都護府已經被突厥佔領了,安北,已經淪陷了!”
沈華善指着輿圖細說,根據蔣博文的話語,估算着最壞的情況。他是不相信谷大祖會勾結突厥的,最後可能的情況,就是安北都護府不敵突厥,導致官衙被佔了。
如果安北都護府都沒有了,那麼侄兒的密信自然送不出來了。密信都送不出來,那麼安北都護府的兵將會怎麼樣呢?是不是已經……
沈華善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心頭也閃過無盡的擔憂。侄兒沈則思誓言建功立業、馬革裹屍的情景,還如在眼前,可是,如今都不能確定他是生還是死!如果他真的不幸,那麼該如何向三弟交代?
沈華善的臉色越發難看,葉正純和沈餘憲也沒有說話,他們的眉頭也無法舒展。
北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如今,只能等待如流處的消息送回來了。
可是,如流處的消息尚未送回京兆,在沈華善還在焦急等待的時候,關於北疆的局勢,就有了最新消息。
幾個傷痕累累的士兵,被千里快馬送至京兆,就倒在兵部官衙前面!他們身上,滿是凝固的血塊,有人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還有人斷了一隻胳膊。
正是這幾個讓人慘不忍睹的士兵,在兵部官衙前,微弱地喊道:“安北都護軍和突厥勾結,佔領北疆!谷大祖反!鄭閒反!沈則思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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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新來的眉的評價!有點晚哈我在外面寫文到11點半纔回家!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