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如登滿月的時候,關於撤掉沈則敬昆州刺史之職的任命,已經送往西寧道了。
唐密早就將這個消息傳來了,當旨意真正下達的時候,沈家衆人一點也不着急。
沈華善去應家參加滿月禮的時候,一臉的笑意,明顯見着很開心,彷彿沈則敬將被奪職,就是一件小事。
想來也是,沈家都已經丟了一箇中書令的官職,再丟一個四品的刺史官職,似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難怪沈家衆人都能安之若素了。
有餘居內,還瀰漫着喜慶的氣息。應如登依然是熟睡中,胖嘟嘟的小臉讓人愛憐,春詩和秋歌,還有奶孃,則在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他。
尤其是秋歌,她一直沒有成親。在應如登出生之後,她就將滿腔的熱情和耐心,轉移到這個小小孩兒身上去了。
已經快到子時了,沈寧和應南圖還沒有睡去。應如登小朋友已經轉移到另外一個房間睡覺了,這對夫婦纔有時間來商量事情。
“祖父已經決定離開京兆了,沈家已經在收拾物什了。思過處,已經遷往嶺南道了,龍井齋還會留着掌櫃經營……”
應南圖將外面的情況一一告訴沈寧。沈家已經在準備離開事宜了,幸好早在兩年前,沈家的重要的資產都已經陸陸續續轉出京兆了,現在就是收尾而已。
沈家庶務的大頭,已經在西寧道和嶺南道了,沈則遠來往在這兩道,連京兆都很少回了,就是爲了這些突發情況做準備。
在沈寧坐月子期間,應南圖並沒有細說外面的事情,谷大祖、登聞鼓之事,都只是略過了。
只是沈華善被奪職之事,怎麼都不能瞞着沈寧。幸好沈寧聽了之後。心情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該做什麼還是會做什麼,似乎也沒有多少在意。
現在,沈寧已經出了月子。沈家已經約定離開京兆,看來他們在京兆也不會太久了。
“北疆之事必有內情。只是不管這內情如何,祖父和父親都要丟官了,這都是已成定局的事實。或許,祖父已經不想改變這定局了。”
沈寧笑了笑,對於沈華善決意離開京兆,她是贊成的。尤其是聽到舅舅們,去了西寧道和嶺南道,沈寧就知道了沈華善的打算是什麼。
避離京兆,是在目前的局勢中退一步。當然是爲了以後再進兩步。如今京兆的朝堂,祖父已經死心了吧?不然怎麼會想着離開京兆?
京兆雖然不是沈家祖宅所在,但是景泰大街的沈宅,是沈華善和沈寧等人最有感情的地方,這十幾年來。他們都是在這裡度過了。
杭州的祖宅,反而是一個血脈的歸宿了,真正承載他們精彩人生的,是京兆這裡,是在景泰大街的沈宅這裡。
“看來,我們也得帶着登兒離開了。”應南圖這樣說,語氣中竟然有一絲期待。
事實上。這幾年他一直做着離開的準備,有餘居內,貴重的物品幾乎沒有,完全就是一個隨時準備遷移的狀態。
準備了這麼長時間,他們終於真的要離開京兆了。
離開京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會知道。但是如今的京兆,已經不是他們可以再留的地方了。
北疆、谷大祖、蔣博文在京兆引起的震動,似乎在慢慢平息了。在肯定了蔣博文的大功績之後,景興帝下令將錢糧等送往北疆,以作安民之用。
大戰之後。會出現的大災情、大動亂,景興帝多少也知道。他把這些錢糧送往北疆,就是爲了穩住北疆的情況,爲了恩恤北疆的百姓。
與此同時,景興帝還下達了大采選的旨意。他這個旨意一下,朝官都有些呆愣了,怎麼會是這個神進展的節奏?
現在北疆的局勢,剛剛平定,朝中尚有許多事情未解決。單單說中書令被奪職引起了臣心動盪,就還沒止息,現在又有大采選一事?
須知道,大采選涉及朝廷上下,從官場到民間,從京兆到京外,從錢財到吏治,都會牽涉其中。大采選一事,實在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現在的局勢,實在是不適合提大采選一事。
“大采選一事,已經一拖再拖,哀家以爲,大采選關乎皇嗣延綿,關乎大永國祚,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如今後宮中,皇后、淑妃、德妃都懷有身孕。皇上身邊,沒有服侍之人,這怎麼能行?”
壽寧宮內,容太后威嚴地開口,語氣有怒。
殿中省和戶部的官員,正在壽寧宮裡,他們是應容太后的懿旨前來的,所爲的,就是大采選之事。
本來大采選是由皇后主理的,但是皇后左氏因爲短松子一事,被容太后奪過了總領後宮的權力,如今這事就移到了容太后手中。
接到榮平郡主的死訊之後,容太后猛然意識到,皇嗣真的是太重要了,爲皇上增添新的勢力,真的是太重要了。
尤其是現在沈華善已經被奪職,朝中權重位高的人,就是左良哲了。他還是皇后的祖父,這讓容太后感到憂心。
勢力平衡之策,她是聽長泰帝提到過了。而在現在,爲景興帝增添勢力的最好辦法,就是大采選了。
大采選,從京兆、大永選出權貴、官宦之家的姑娘,填充六宮,授予妃嬪貴人之位。這些妃嬪身後的權貴、官宦人家就是景興帝最好的助力了。
到時候聯合這些勢力,皇兒就會掌控整個朝堂的勢力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容太后心裡這樣想。景興帝不想任用沈華善、左良哲兩個人,懼怕他們的勢力會更重,也懼怕他的帝王威嚴會削減,這些,容太后都是知道的。
大采選,其實就是增添景興帝威嚴的最好辦法,把大永權貴勢力都攏在手中,行事的阻力就會少很多,自會順心順意得多。
容太后這麼想沒有錯,大采選的確是增加景興帝威嚴和勢力的最好最快辦法。只是,在現在這個天下大勢面前,這個辦法,太危險了。
當下,江成海就跪了下來,向容太后說道:“啓稟太后,如今北疆事未停,耗資巨大,國庫空虛,難以持辦大采選。懇請太后開恩,下旨延遲大采選。”
江成海所說的,當然是要阻止大采選。哦,不是阻止,而是要推遲。因爲北疆的戰事,戶部剛剛支出了一大筆錢財,都已經動用了國庫,若是再操辦大采選,江成海不知道國庫的錢還能支持多久。
先前西寧道上繳的賦稅,早就被江成海劃去支持河內道的旱災了。同時,官員俸祿一年比一年高,支出也是一大筆費用,還要操辦皇家一時四禮等等,都是需要錢財的,國庫的錢財,再不能動用了!
可是容太后、景興帝哪裡知道財政的艱難?他們在意的,乃是景興帝的勢力、皇嗣的延綿。至於錢財這等小事,當然是戶部官員的職責!
戶部錢財不夠?那麼就加徵賦稅!總之,這一次大采選,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推遲了。
不管江成海等官員怎麼說,容太后都不肯答應將大采選延遲,反而直言道:“江大人如果無法主理此事,那麼哀家就要重新考慮,究竟將大人能否勝任戶部尚書一職了。”
容太后鳳目威嚴,眼梢有冷意,讓江成海等官員一時無言。
沒多久,景興帝也定了大采選的旨意,並且將詔令下達門下省,通過門下省發出去。
此時,門下省已經撤了給事中一職,門下省封駁詔書之權,已經沒有了。況且還有左良哲任門下侍中,他在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違反景興帝的旨意的。
在詔令公佈天下之前,御史大夫楊簡銳在宣政殿上奏言:“大采選,乃勞民傷財之舉,況皇后、淑妃、德妃有孕在身,皇嗣有繼。大采選延遲,於國於民實是有益!如今北疆尚未平息,河內道有大旱災,西燕又在虎視眈眈。皇上當此之際,不思社稷安天下,反而在意後宮臨幸之事,此實非明君賢主所爲!”
又是一句“非明君賢主”所爲,這樣毫不留情的指責,讓景興帝震怒不已。不久之前,關於撤登聞鼓之事中,御史臺有這樣的摺子,也有過這樣的話語,景興帝已經忍了下去,這一次他不打算再忍了!
這些官員,一而再再而三地逆龍鱗,偏偏這些官員,和沈華善的關係最密切!
究竟這些官員,是爲了大永朝廷着想,還是對帝王威嚴有所挑戰?景興帝心中不由得這樣想道。
皇上所下的旨意,這些官員怎麼可能質疑反對?看來,必須讓這些官員知道,何謂帝王威嚴,何謂皇權至上了!
“江成海、楊簡銳爲官不力,不能勝任其事,罷免官職……即日起效!”
景興帝端坐在宣政殿之上,下了這樣的旨意。在沈華善和沈則敬之後,江成海和楊簡銳這兩個三品大員,也被免職了!
當晚,沈餘樂夜觀天象,不由得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衝到沈華善的書房,喘着大氣說道:“祖父!帝星……帝星完全看不到了!”
帝星隱,天下亂,大永王朝氣數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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