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兒子以爲,咱們呂家乃至呂氏一族,只有父親您一個人被載入史冊千古留名,成爲千古難尋一心只爲君王的相宰,實在不如捨棄這樣的名聲,轉而爲整個家族的兒郎鋪好前程,當我們呂氏一族在這朝堂之上枝繁葉茂樹大根深之時,那纔是我們呂氏一族榮耀跟大周整個皇朝命運捆綁,大周不倒呂家榮耀不滅之時!”
呂錦賢是呂家的嫡長子,從小就知道自己肩負的是呂氏一族的重擔,一直以來便以呂氏一族興衰爲己任。
呂錦賢能坐上呂太尉的位置最好,若是坐不上呂錦賢也不眼紅,他想要的並非是一個人身居高位,他想要的是一個家族的榮耀福氣綿延不絕。
呂太尉看着今日終於將自己真心話說出來的兒子,眸色並不顯山露水,也並未對兒子感覺到失望,兒子作爲將來呂氏一族的掌舵人這樣想無可厚非,可……格局到底是小了。
“你以爲,爲父……是爲了自己的美名,爲了陛下對爲父的深信不疑,而不顧自家子孫?”呂太尉嘆氣,“正如你所言……爲父坐在如今這個位置上,更應當多做一些惠及子孫之事纔是!”
“可兒啊……”呂太尉俯身將自己的兒子扶了起來,炯炯有神的眸子望着他,“是人就總要存有敬畏之心,陛下肩負天下萬民,故而對生命存着敬畏之心,我們呂家爲陛下的臂膀,便要對皇權君威存着敬畏之心,如你所言陛下的信任我們呂家,但這並不能成爲我們呂家肆無忌憚擴張權柄的底氣,皇權君威之下……一個家族的榮耀和滅亡,就是陛下的一句話!你將兒女婚姻用作經營呂家關係網,會讓陛下忌憚的!”
呂錦賢抿了抿脣,明白自己父親說的是對的,可他還是不甘心,至少在呂元鵬的婚事上他想要爭取爭取:“但這一次,說不準是元鵬和高義王兩情相悅,並非我們呂家蓄謀,父親又爲何阻撓?高義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絕不受委屈,若是高義王點頭,難不成陛下還會以爲是我們呂家預謀攀龍附鳳?”
呂錦賢心中還是不痛快。
“元鵬與高義王並非不可,而是不能!”呂太尉眸色深深,“呂氏族中多少人想要依靠我們太尉府謀職,謀好姻緣?就是因爲不論是你們兄弟幾個,還是咱們家孫子輩……爲父都不曾插手,不曾用自己的官職去給你們謀前程,就連最不爭氣的小六,都是自己上戰場之後一刀一槍拼殺回來的榮耀,哪怕……這暗地裡有我們呂家維護,明面上……外人看到的至少是呂家清清白白,那些族人這纔沒有逼上門來!若是元鵬娶了高義王,宗族立刻就會把自家兒郎女兒郎送來,用元鵬的婚事說嘴,逼着我們呂府給尋一門好親事!”
“如今的呂氏宗族,
與當初陛下族中那朔陽宗族又有何異?骨子裡都爛了……”呂太尉說這話時只覺十分痛心。
呂太尉這話呂錦賢無法反駁。
“若是自身都是腐肉爛根的時候,我們還要爲呂氏一族在朝中伸展根脈,好的壞的都會跟着一起爬上呂家的大樹,屆時呂家根基未穩……若有人行差踏錯,皇權君威之下,別說是呂氏一族,就是咱們呂家就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呂錦賢被呂太尉的話驚出一身冷汗,細想父親的話的確如此,脣瓣囁喏,垂眸細思父親的話。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要設法將腐肉爛根剔除乾淨了,然後再圖於朝中紮根,而且還不能那麼明顯……”呂太尉這是在教自己的兒子。
呂錦賢退後一步,對呂太尉長揖行禮:“還請父親教我!”
“呂家所有子嗣低娶低嫁,選的都是如今瞧着不顯眼,但日後必有前程的女婿或是岳家!會讓陛下看到我們呂家上下不喜爭權的面貌!而後……爲父從太尉的位置上退下來後,便會回祖籍去籌建書院,讓族中的子嗣都來書院讀書,科考就是爲我們呂氏一族甄選人才的手段!再有我們呂家子嗣不靠太尉府的先例在前,宗族之中誰也不能來爲父跟前說嘴,那個時候就是誰有本事……誰便會得到呂氏宗族的全力支持,屆時……朝中呂家這一輩有你,孫輩有元慶,還有一個在白家軍中的元鵬!”呂太尉的眼光很長遠,“那個時候,呂家真正有本事有能耐的兒郎會在我們自家書院之中不斷被培養出來,再源源不斷送到朝堂之中,且……到時候書院有已經榮退致仕的爲父坐鎮,書院之門大開,廣邀學子們入學,這些學生學有所成者若能入朝,自然會對呂家投桃報李。”
“而這其中最最重要的!”呂太尉廣袖之中枯槁的手伸出來, 指了指天上,“要讓陛下看到,爲父也好……還是我們整個太尉府,想的並非是在朝中攬權,如此……將來開書院,由爲父把關,呂氏兒郎冒頭也好,還是書院的學生冒頭也罷!陛下才不會覺得……我們呂家是在培養自家勢力,而是爲了給朝廷培養人才英才!有了陛下的偏愛,呂氏一族日後的路纔會走的更爲穩妥!”
“到了那個時候,朝中不但會有綿綿不絕的呂氏族人,還有我們呂氏書院接連不斷送到朝中的學生,雖是用正道行私心之事,是爲興旺家族也是爲效忠朝廷,如此……陛下會忌憚呂家嗎?這……纔是真的生生不息之道!”呂太尉瞅着自己的兒子,一字一句問,“現在你來告訴爲父,我們呂家要的……是在這個時候經營什麼樹大根深嗎?”
人性都是自私的,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可呂太尉爲呂氏這麼謀劃,卻並非是爲了弄權,而是……爲了讓呂氏榮耀延續,讓呂氏永遠在這個朝廷之中佔據一席之地。
他們呂氏一族,不論什麼時候都會對他們的陛下保持敬畏之心,他們呂家不做權臣,但必須爲後代保住家族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