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所在的小喜鵲巷子算不得是高門大戶的聚居之處,因爲這裡是季大人還沒有升官之前所置辦下的宅子,之後雖然一路高升,直至做了閣臣,但季府也沒有搬家。
大約是隨着季大人的不斷高升,府裡的人也沒有變多,在這個地方住着,也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所以也就懶得再去置辦府邸搬家。
而且季大人作爲風光人物,受到各方的矚目,要是一升官就搬家,那也未免影響不好。
故而季府的鄰居都不是什麼有分量的人物,靠着季府季衡書房院子的那邊的人家,乃是一戶小的商戶人家,季府和他家交往並不太深,對方家裡不敢來高攀,季府又沒有那麼低的姿態會去在乎他們,所以只是在過年過節時候,兩家會互送一些節禮,但也都只是平常之物,諸如臘八時候的幾碗臘八粥,端午時候的兩串糉子等等。
許七郎是個性格十分大方而爽朗的人,居然和這家的關係還不錯,故而對方願意將房子租給他,只是不知道他是要打地道,而許七郎也不會害了他們,故而在許七郎租了房子後,就讓他們家搬去了城南他爲他們準備的一處宅子裡,這樣,許七郎在這裡打地道,即使以後被發現了,這家的主人家也可以說他們家在之前就搬走了,並不知道此事,就不會背上罪名。
其實前兩天守着季府的禁軍就發現了這戶鄰居家裡的奇怪之處,因爲從這裡出入的都是男人,許七郎怕晚上挖地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會被注意到,都是讓白天在挖,泥土就堆在隔壁房間裡的,因爲兩家隔得太近,中間只有一條小巷子,小巷子的盡頭是季府的一個側門,側門裡面是馬房,這時候,這個側門自然也是被禁軍守住了。
因地道都是白天挖,故而到夜裡,這戶商戶人家裡幾乎就沒有人,只有許七郎安排的十分信任的下人在這裡看守,故而院子裡幾乎就沒有點太多燈,到夜深時候,更是沒有燈火,但這一天,禁軍發現這邊來了幾次人,裡面的燈火也要比平時多一些,甚至過三更了,這邊還有燈火,禁軍反正是直屬於皇帝,在京裡本就有着特權,不怕錯抓,就怕出了事他們沒有反應及時,到時候罪責可就大了。
圍着季府的這一隊禁軍是隸屬於親衛的,統領付揚正是皇帝跟前的一等侍衛,皇帝沒有派其他人來,是怕別人不知輕重,付揚懂皇帝的心思,所以對季府的看守,是重得不讓一隻蒼蠅飛出飛進,但是,也絕對不會有任何爲難季府的意思,對季府裡的飲食用品的提供不可謂不周到。
付揚在一番思索之後,已然吩咐了下去,親衛在禁軍裡面也是屬於一等一厲害的,故而悄無聲息地就進了季府這個鄰居家裡,許七郎怕人多反而誤事,故而帶在身邊的只有幾個最得用的下人,侍衛一進入這個商戶人家,很快就控制了各處,然後抓住了候在偏院裡等候許七郎出來的兩個下人,將兩個下人正要抓去審問,就看到了從一個架子後面小空間裡閃出來的一絲亮光,兩個侍衛飛快地隱藏了起來,只見從哪個架子後面裱畫遮擋處又走出來了一個年輕的小廝,此人一手提着一盞小燈,一手拉着一個人,而後面那個人,則穿着藏青色的衣衫,眼睛被蒙着,另一隻手則提着一個診箱道印。
侍衛不由分說,已經撲了過去,於是許前和大夫什麼也沒來得及做,就也被抓住了。
其中一個侍衛提着燈繞過那個作爲掩飾的架子和掛畫一看,心想好傢伙,這裡竟然有一個地道,而且這地道顯然是新挖的,且是通向季府的。
於是付統領很快就被叫來了,付統領看到了這個地道也是一驚,然後又有侍衛來通報,說旁邊鎖起來的那間房裡全是堆的土,想來就是挖這地道的土,這地道不是從季府那邊挖過來的,而是從這邊挖過去的。
不是從季府挖過來的,說明不是季府裡面的人做的,而是外面的人挖過去的。
是外面的人,付揚那就不怕了。
他在皇帝跟前做一等侍衛,又是一隊親衛的統領,不僅是武藝高強,心有城府,而且是很懂皇帝心思,不然也不會得到如此重用。
說起來,季衡瓊林宴上被皇帝留下,當時付揚就在御園裡做護衛工作,深知皇帝和季衡之間那些曖昧,外面雖然是捕風捉影地傳皇帝和季衡之間的斷袖之情,多數還是杜撰的,但付揚卻深知皇帝對季衡的感情,並不比當年漢哀帝對董賢的少,不過只是現在皇帝不是漢哀帝,季衡也不是董賢。
付揚是不敢自己耀武揚威給季府不好看的,但是對付外面的人,他卻知道要越不遺餘力越好。
那個地道口被幾個侍衛守了起來,付揚沒有進地道,而是先審問了這被抓起來的四個人。
許家的這三個奴才,都還有些骨氣並不說,而那位安大夫安林泉,卻是個最會保命的,於是不用侍衛審問,他已經從這些人的穿着看出了他們的身份,於是一股腦地將什麼都說了,但是將自己說得十分無辜。
“我是個大夫,被人求上門來,說有人病重要看病,對我是許之以利動之以情又威脅我不來就讓我再在京城呆不下去,官爺,我哪裡敢不來,只是不知道對方竟然是罪犯身份,將我害成了這樣。”
付揚不聽他一個長得像殺豬大漢的男人的哭哭啼啼的花言巧語,肅然問道,“看病?你是給誰看了病?”
付揚聽聞有人生病,只是一僵,怕是季衡生病,到時候在府裡出了事,以皇帝對這個情人的寶貝,他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馬上警惕了起來。
他是在邊疆歷練過數年的,軍功在身,只要不收斂,就是滿身殺氣,不怒自威,安林泉不敢隱瞞,道,“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他指了指被綁起來的許前,“我是一直被蒙着眼睛的,被這個小哥帶到了一間房裡,要看病時候才揭開了黑布,小的在那屋子裡又不敢亂看,且前面被簾子遮了起來,病人只是伸出了手來小的診脈,其他,小的是一概不知呀。”
付揚眉頭鎖了起來,心想季府有人生病,爲何會不直接對禁軍要求說要大夫呢。
他又問,“你診病的病人是什麼病?”
安林泉皺着眉說,“倒不是什麼病,只是有喜了。”
“啊?”付揚一向是十分穩重的人,此時也吃了一驚,“有喜?”
安林泉道,“正是。不然你問那個小哥,他跟着小的一起過去的,我當時就說是有喜了,那家人就很吃驚,但是也沒有反駁小的,想來是那家未出閣的姑娘和人有了私情。”
付揚看向許前,許前看安林泉將一切都說了,只好道,“官爺,我們只是下人,不過是讓請大夫過去而已醫見傾心最新章節。”
付揚問,“是誰有喜了?”
許前愣了一下,道,“這個小的哪裡知道,我和大夫是一樣的,什麼都不知道呀。”
付揚知道季府的人到底是哪些,既然能夠讓通過地道請大夫過去看病,如此冒險,想來不是一般下人,主子,那就只是一個主母太太,然後賢妃那個親孃姨娘,還有一個六姨娘,還有一個三姨娘,再就是還有位五姑娘。
付揚讓人不要打草驚蛇,將幾個被抓的人都綁了關押起來了,他就親自進宮去彙報此事。
此時宮門已經關了,但是他作爲御前一等侍衛自然有自己面聖的法子。
憂心季衡之事,皇帝最近也不怎麼睡得好,於是柳升被吵起來給皇帝稟報的時候,皇帝還沒有睡熟,柳升道,“皇上,御前侍衛付大人前來有事稟報。”
皇帝愣了一下,“付揚?”
柳升道,“正是。”
皇帝想到是他守着季府,就趕緊起了身來,道,“帶他進來。”
皇帝坐在牀上聽了付揚的彙報,付揚說,“有人從季府旁邊李姓商人家裡挖了地道進季府,屬下失職,今日才發現此事,不過屬下看了那地道和挖出來的土,當是今日才挖通。”
皇帝心沉了下去,“人沒有跑吧。”
他是怕季衡跑掉了。
付揚卻是一愣,道,“沒有看到人跑出來,只是抓到了三個不開口的奴才和一個大夫,那個大夫說季府有人生了病才讓人綁了他蒙了眼睛過去給人看病。”
皇帝一時沒聲了,付揚繼續道,“大夫說是診出來有人是喜脈,然後就被送出來了。”
皇帝其實在聽到有大夫過去時,就知道是給季衡看病,季衡身體本就不好,又懷着身孕,他自己不知道,但是身體上的反應卻能夠讓季府的人着急的,只是沒想到竟然不是讓禁軍給請大夫,而是用了這種法子請大夫。
皇帝的打算,是季衡身體有所不適季府要求請大夫時,他就派人過去給季衡診病,然後告訴他已經有孕的事實,要他自己說,皇帝有過一次經驗,無論如何對着季衡說不出口。
季衡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這樣,以季府爲籌碼,他想就能讓季衡將這個孩子好好生下來。
他知道季衡最初一定會生氣,但是,兩人有了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季衡也一定會對他的態度軟化的。
皇帝想,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好好在一起呢。
付揚看皇帝沒有反應,就繼續問道,“皇上,屬下前來請示,是否直接進季府,查看季府裡面狀況。”
雖然付揚這些天一直守着季府,卻並沒有進去過,因皇帝有吩咐,他也不敢進去。故而即使發現了那個地道,也只是讓人守着,沒有讓人進去。
皇帝手撩開了牀帳,道,“朕親自去一趟。”
付揚驚道,“此時已晚,皇上怎能出宮涉險。”
皇帝卻沒有理睬他這話,道,“這時候能有什麼危險。”
然後就叫了柳升,柳升聽聞皇帝這時候要出宮也是十分吃驚,不過皇帝意已決,不可更改,他也只好趕緊讓人來伺候皇帝洗漱梳頭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