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哥,你的眼睛真有那麼神?”
“那必須滴!”
在路上何陰陽一個勁兒地讓我展示劉伶眼,紫色電芒竄出來差點燒了他的屁股。
從酆都城出來,回首遙望。諾大的城池,在風雨中飄搖,側耳傾聽,深處仿若傳來遠古的呼喚…歸來吧,亡魂。
我真的聽到了,那是酆都城裡古老的鐘聲,遠在千里,猶在耳畔。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劉伶最後的那句話,“就算眼睛再明亮,也不要忘記自己的耳朵…”
用劉伶眼不甘地掃了一眼地府深處,依舊一無所獲,馬超啊馬超,你究竟在哪?
希望回到陽間的時候,能夠見到你吧…
走在黃泉古道上,河邊的風微涼,做了這麼長時間的鬼,似乎陰氣已經變成了空氣,我們對此不再那麼敏感和排斥。望着那滾滾流動的忘川河,我突然對陰間的波瀾壯闊生起了一絲留戀。
這種感覺讓我感到無端的恐懼,但旋即也就釋然了,人死後大都要來到這裡,又何談什麼留戀,陰間與陽間,說不上哪一個纔是真正的歸宿,或許我的魂在這千年之前便已經在黃泉路上徘迴了無數次,只周而復始地重複着輪迴的事業…
奈何橋上,人山人海,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我和何陰陽就徘徊在橋頭,無從下足。
“冬哥,這要是排隊得排到什麼時候?”
何陰陽的語氣十分無奈,可是老子又怎麼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中間不時有人插隊,一點素質都沒有,我倆終於明白什麼叫急着投胎了。
“不行,得想個辦法,若是這樣等下去恐怕老大就要把我倆送去火葬場了!”何陰陽焦急道。
我心思電轉,翻了翻兜裡的銀票,居然還有幾千萬,不禁樂了!這玩意反正拿到陽間也用不了,不如就在這派上用場吧!
我對何陰陽笑了笑,抽出一多半銀票拿在手裡。
“冬哥,你要幹嘛?快收起來,財不外露!”何陰陽看着我的舉動不明所以。
“露個屁!拿回去也沒什麼用!”我說着就把手裡大把的銀票朝着空中撒了出去!
“錢!天上掉錢啦!”
銀票紛紛灑灑地落在四處,原本排隊的鬼魂們此刻也不排隊了,頓時哄搶起來。
我心笑了笑,搶錢的肯定都是一幫窮鬼,都要去投胎了還是**不減,執迷不悟!
我灑然一笑,從混亂的人羣中穿梭前進,暗讚自己這出神入化的聲東擊西!可是一回頭,何陰陽這小子不知道他孃的跑哪去了。
往回走兩步,終於看到了他,丫的正蹲在地上跟那幫窮鬼搶錢呢。看到這一幕差點沒把我給氣死,這熊孩子,怎麼就這麼稀罕錢呢!
我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他從人羣裡拽了出來,推搡着,丫的一步兩回頭地跟着我來到了孟婆面前。
孟婆擡頭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倆,她頭上戴着一條碎花頭巾,遮住了大半的臉龐,但我還是看清了她的相貌,她竟然是一個二十七八的貌美女子!
我和何陰陽頓時呆住了,本以爲孟婆應該是一個老太婆嘛,沒想到這麼年輕!而且生得傾國傾城,如花似玉!
嘖嘖!我暗自讚歎了一番,心中又暗暗覺得可惜,這麼一個大美女,成天要守在這奈何橋上,還沒有節假日,可真是可惜了了。
就在我倆愣神的時候,孟婆使勁兒的咳嗽了一聲把我倆驚醒過來。
“難得你們兩個小童子竟然對我這老太婆感情趣!”
我倆一驚,這大姑娘的聲音爲何這般蒼老?頓時就反應過來,眼前的可是孟婆神!在這奈何橋上熬日子,若非有着法力護身,恐怕早就變成黃臉婆了。
我倆訕訕地笑了笑。
孟婆白了我倆一眼,盛了兩碗孟婆湯送到我倆面前。
望着微微泛黃的湯藥,我嚥了口吐沫,心中躊躇不定,到底喝還是不喝?雖然孫輝給了我們留情水,但誰又知道那玩意到底好不好使,若是沒有效果,或者效用不夠,那咱倆回去豈不是變成了白癡?
何陰陽這小子也不傻,看我沒喝,他也沒喝,咱倆就這麼直愣愣地瞅着碗裡發呆。
“怎麼?嫌我的湯不好喝?”孟婆臉色頓時露出一副嗔怒之色,道:“老孃熬這湯,已經熬了數千年,味道絕對沒問題,趕緊喝吧,不夠我再給你倆添一碗!”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就算這湯再鮮美,冬哥我也不想喝!
“孟婆大姐,我倆不是去投胎的,我倆是去還陽的…”我試着跟她解釋。
卻沒想到她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你倆沒死,但這是地府的規矩誰也破不了,就是閻王爺要從這奈何橋上走過去,也得先喝老孃的湯!”
我倆頓時噎住了,沒想到這娘們竟然這麼霸道,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她臉上露出一絲不耐之色,指着橋下道:“看到下面漂泊的亡魂沒有?如果你不想喝湯,就去下面漂個千年,再去投胎吧!”
我和何陰陽探頭探腦地看了看,見到下面的景象時不禁倒吸了口冷氣。橋下煙霧朦朧之中,竟然是一座巨大的血池,有諸多亡魂被捆綁在血水之中,承受蝕骨之痛,不時有牛頭馬面拿着鐵鞭狠狠地抽打着他們的身體,慘叫聲不斷傳來,場景異常血腥。
嘶!
這若是真的在下面呆滿千年,還不得形神俱滅?
我突然想到了《地獄遊記》中寫道:有情人勿忘今生,不飲孟婆湯,血河池裡等千年。
“這樣的痛苦有幾人能夠熬上千年?在血河池中,望着自己前世的情人從橋上一次次經過,那種絕望和孤苦又有幾人可受得?年輕人,我勸你們還是喝了吧!”
孟婆的語氣有些憂傷,也難怪,她看過的別離比誰都多,應該最懂‘奈何’之意。
“冬哥,喝了吧,我要是失憶了,你回去之後一定要提醒我,張小雅是我媳婦!”
這小子,還真是個多情的種子,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與他碰了一杯,仰頭喝了下去。
我抿了抿嘴,並沒有把孟婆湯都喝下去,留了一半含在嘴裡。我暗自嘀咕着,等過了奈何橋我就把它吐來。
我默不作聲地朝着孟婆點了點頭,表情有點做賊心虛,孟婆似乎看穿了我的小把戲,狠狠地剮了我們一眼,我連忙拉着何陰陽走過奈何橋。
誰曾想橋頭有兩個牛頭馬面早就等在了那裡,大眼珠子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我和何陰陽低着頭灰溜溜地走了過去,就這時候,後脖頸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我沒憋住,含在嘴裡的孟婆湯跐溜一聲嚥了下去。
馬面鼻孔喘出兩道粗氣,冷冷地哼了一聲,“就這點小把戲還能逃過爺的眼睛,真是不自量力!”
我操他大爺!
心中暗罵了一聲,暗自把這兩個鬼東西詛咒了一番,心中一片哇涼,到底還是喝下去了。
何陰陽瞟了我一眼,臉色也十分的難看,想來這小子也留了後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倆朝着牛頭馬面紛紛豎起了中指,就在兩個傢伙臉色轉怒的時候,我倆撒丫子跑了出去。
“冬哥,趕快把留情水拿出來!”
“等等!這塊巡邏的太多了,等到前面再說!”
我倆一個勁兒地往前跑,前面突然出現一座戲臺子,上面咿咿呀呀的唱着大戲。
哦,這就是望鄉臺了!只見一羣孤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在臺上吼叫着,讓人不明所以。
“冬哥,這唱的什麼戲,一會哭,一會笑的!”白癡問我。
我想了想道:“望鄉臺上唱大戲嘛!這些鬼魂喝了孟婆湯,已經不知死活,記憶正在逐漸消失...恩,這是在回顧今生往事,回味世間悲歡離合。”
這是一羣可憐的人,望鄉臺並非能真正的看到自己的家鄉,只不過是對自己前生最後的宣泄罷了,宣泄之後,他們便會忘掉一切,離開舞臺,踏入新生。
看了一會熱鬧,我突然感覺腦袋昏沉起來,心知這是孟婆湯的藥力發作了,再看何陰陽,眼神也是迷迷糊糊的,似乎連冬哥我都不認識了。
我連忙拉着何陰陽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偷偷地將留情水服了下去。要說這留情水也端是神奇,喝下去之後,我的腦子又立刻清醒過來。這便放下心來,果然好使!
看着何陰陽開始有瘋癲之像,我連忙掐着他的脖子把留情水給他灌了進去,這小子終於恢復了神智,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我嘿嘿一笑,“你還認識我不?”
這小子茫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還記得你媳婦是誰不?”我又問。
他想了想,呆呆道:“張小雅!”
大爺的!這小子還真他孃的重色輕友,先回憶起來的竟然不是我!
“知道你大爺是誰不?”
“韓冬!”
我嘿嘿笑了笑,連輩分都岔了!
“那你以後見面別忘了管我叫大爺!”有便宜不佔白不佔!
卻沒想到這小子詭笑了笑道:“你大爺的韓冬!”
我狠狠地拍了他一後腦勺,沒想到這小子早就醒過來了,這是在耍我。
就在這時,一個牛頭馬面突然走了過來,看着我倆瘋打鬧,它臉色不禁露出一絲孤疑之色,“你倆沒喝孟婆湯嗎?”
我頓時反應過來,連忙道:“喝了喝了!”
“你倆以前認識嗎?”
我和何陰陽連忙搖了搖頭,“不認識!”
大爺的,咱敢說認識嗎?喝完孟婆湯哪還有可能記得對方。
牛頭馬面撇了撇嘴:“那我怎麼看你倆似乎很熟的樣子?”
我和何陰陽尷尬地笑了笑,互相勾肩搭背道:“剛認識!剛認識!”
牛頭馬面‘哦’了,迷惑地走開了,一邊走一邊唸叨着:“這倆將來肯定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