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倒是有幾分本事,說起來,咱家對他可是印象深刻啊。他這幾年起起伏伏,咱家可都是看在眼裡的。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之戰,楊鎬指揮的十二萬大軍慘敗,從此我大明在遼東失去優勢,不得不轉爲防禦。此戰過後,經廷議,擢升熊廷弼爲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接替楊鎬爲遼東經略。
開原、鐵嶺相繼失陷,瀋陽軍民紛紛逃奔。熊廷弼到任後,逮捕了準備逃跑的知州李尚皓、斬殺逃將劉遇節等,以求穩定軍心。另外他在任期間督造軍器,修繕城堡,調兵遣將扼守各衝要地點,互爲應援,守備大固。聽說他還親巡瀋陽、撫順,相度形勢,召置流移,安定民心。
熊廷弼在遼東的策略是以守爲主,反對‘浪’戰,咱家記得天啓元年朝廷再次起用他時,皇上當廷問他平遼有何對策,他說了三條。若咱家沒記錯,他說的第一條便是在廣寧厚集步騎以牽制後金主力;第二條則是在天津與登、萊各設巡撫,置舟師,乘機入遼南;第三條則是在東面聯合朝鮮從後方打擊後金,並在山海關設經略,節制三方。現在看來,他這平遼三策倒也可堪大用,用得好了,遼東平定也只是時日問題。只可惜這人‘性’格太過偏‘激’,以致最後替東林黨背了黑鍋,可惜啊…”
王體乾對熊廷弼的評價倒是客觀,萬曆四十六年時,王時爲司禮秉筆太監,因此對戰事進展及熊廷弼起伏過程十分了解。言語之中對熊的遭遇亦是十分的惋惜。與之相比,魏忠賢對熊的瞭解卻是差了許多,因爲他那時還是個無名小卒,跟王體乾比起來,無論地位還是身份都差得老遠。若不是泰昌早崩,天啓登基,只怕他現在還是宮裡那個人人可欺的老魏,絕不是什麼廠臣九千歲!
說完對熊廷弼的一番評價後,王體乾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惜道:“用熊廷弼接替孫承宗是可,不過喪地失民可是大罪,畢竟這事通了天,輕易可抹不掉,怕是不好‘弄’他出來。”
魏忠賢卻是笑了笑:“放熊廷弼出來不是難事,這個咱家自認能辦到。但是讓朝廷重新起用他,怕是不太可能。”
李永貞想了想,上前說道:“若熊廷弼真如袁大海所言可用,重新起用他也不是難事,任由着孫老頭在邊上虎視眈眈,對咱們可不是什麼好事。”
樑棟也賣‘弄’道:“千歲,朝廷上下其實都知道,熊廷弼是替東林黨背了黑鍋,往深裡說,他是替葉向高背的黑鍋,如果王化貞不是葉向高的弟子,只怕這事便扯不到熊廷弼身上。既然有這些個彎彎繞繞,咱們不妨好好利用下,說不得會有大好處。”
樑棟的話讓魏忠賢眼前一亮,道:“樑棟這麼一說,咱家倒是有了主意,嗯,莫不如把罪名全推給王化貞,順帶着敲一敲葉老頭,你們看如何?”
王體乾贊同道:“千歲這個法子甚好,葉向高若知趣,咱們便放過他,他若不知趣,咱們就藉着王化貞整倒他!”
李永貞也同意把遼東戰敗的罪名全部推到王化貞身上,辦法是樑棟出的,見衆人都同意,自然是暗自高興:總算是在千歲面前‘露’了把臉!
王化貞其實倒也不是罪該萬死,不過他是東林黨人,又是葉向高的‘門’生,把罪名全推給他,袁大海自然沒有心理負擔,眼見魏忠賢已經同意放熊廷弼出來,心下也是慶幸連連,總算是在遼東安了個大釘子,這以後可得靠老熊好好幹他一場了。將來老熊在外掌兵權,自己在內掌廠衛,兩相呼應,即便天啓一如繼往死去,崇禎上臺,老魏完蛋,自己也可以遊刃有餘,掌控局勢。
司禮監們都意識到必須拿下孫承宗的重要‘性’,一致同意放出熊廷弼,魏忠賢當下便毫不猶豫吩咐袁大海:“你與熊廷弼說,咱家願意保他出來,但是不是讓皇上重新起用他,可就看他自個了。若他自己不識時務,那咱家就當什麼都沒說。”
袁大海忙不迭應下:“千歲放心,這事包在屬下身上!”手往懷中一‘摸’,便要將《東林點將錄》呈上,再立一功,不想外面卻來了小太監說內閣的顧秉謙和魏廣徽、淮揚巡撫崔呈秀、兵部‘侍’郎霍維華等人求見,說是有要事與千歲商量。魏忠賢一聽,忙叫他們進來。見狀,袁大海便按下“獻寶”心思,心道還是等天啓聖旨下來拿人時再獻給魏忠賢。
這邊王體乾見沒什麼事了,便叫袁大海先回東廠,等候千歲的下一步指示。
袁大海便向魏忠賢告辭,轉身退了出去,出來後,正好遇見崔呈秀他們,顧秉謙見到他,一臉笑容的朝他點了點頭,很是親熱的叫了聲“袁千戶!”,袁大海不敢怠慢,忙躬身施了一禮。魏廣徽卻對他冷冷淡淡,目光從他身上一掃而過便擡腳進了司禮監。崔呈秀則是百般滋味的朝他看了又看,嘴巴一張一張的,好像有什麼話要對他說,但可能是礙於場合,終是忍住沒有吱聲,隨着魏廣徽一起進了司禮監。
霍維華對袁大海是依舊的憎惡,憎惡到根本不理會此人現在在魏忠賢面前有多麼的得寵,從他身邊經過時,袁大海清楚的聽到從對方鼻孔裡發出來的不屑聲。
對此,袁大海一臉無辜,他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這位霍大人,以致於他對自己如此不待見。
在那無語的看着霍維華進去後,訕訕的搖了搖頭,往宮‘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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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朝會中所發生的一切早就鬧得沸沸騰騰,皇帝在大殿說得那些話更是成爲人們嘴中的談資,都在猜測着皇帝爲什麼要這麼說,也都爲楊漣感到不平!
出宮後,楊漣心灰意懶,甚至都沒有回都察院,而是直接上轎回到自己的府中。一到家,僕人便遞上一封信,信是不辭而別的黃尊素寫來的。
打開信紙後,赫然便見上首寫着“答堂翁楊大洪問去留書”幾個大字,信中,黃尊素語重心長的說道,君子可以不顧生死,卻不可以不考慮成敗。如‘性’命與名望都能得到保全,那是最理想的結果;而身死名存者次之。如今魏閹大權在握勢不可犯,就大洪尊下而言,唯有一去!難道非要等到被削職才肯甘心?…
黃尊素的這封信歸納起來便是一句話,那就是希望楊漣儘快請辭,以犧牲自己一人而保全東林上下。
說起來,黃尊素完全是好心,因爲他預見到楊漣必有殺身之禍,因此希望楊漣能通過自退的方式保全‘性’命,進而保全京師東林全體同僚。但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封信卻讓本已心灰意懶,絕望的楊大洪怒不可遏,隨即鬥志再起,“咔”的一下便將這封信捏成了一團,爾後隨手扔到‘門’邊,看也不看,怒氣衝衝的轉身便往都察院而去。
待他遠去後,卻有府前一乞丐“吱溜”一下竄到那‘門’邊,從地上撿起那紙團,四周看了一眼後便揣進袖中,爾後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
當日無事。
次日,宮中卻傳天啓諭旨,要內閣再次廷推總憲。
內閣值班的是次輔韓爌,首輔葉向高自昨日從宮中回去後,便緊閉府‘門’謝絕任何人探訪。對此,韓爌心知肚明,知道葉向高是在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接到皇帝要求再次廷推總憲人先的旨意後,韓爌便琢磨開了,既然楊漣已經被皇帝否決,那都察院中可任總憲的人選只有左副都御史高攀龍了。
高攀龍在東林之中影響可與當年的顧憲成相比,人稱“高顧”,而他又是趙南星的‘門’生,論人望和資歷,他實際並不在楊漣之下。只不過楊漣這幾年風頭太勁,而且年紀不過四十,高攀龍卻是年近‘花’甲,與楊漣相比,自然是少了楊漣那份衝勁,所以表現不如楊漣扎眼,這幾年並不怎麼爲人注意。但其穩重卻是勝楊漣許多,現在楊漣已不能出掌左都御史,那由高攀龍接任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拿定主意後,韓爌也不和在家收拾東西的葉向高打招呼,更不會和顧秉謙、魏廣徽這兩個閹黨走狗商量什麼,他直接派人找到高攀龍,將自己有意推選他爲總憲說了。原以爲在這個東林正處於風雨飄搖的節骨眼上,高攀龍一定會毫不猶豫答應出任,不想高攀龍卻是拒絕道:“不行,皇上現在對我東林結黨十分不滿,而我恩師卻是趙南星大人,如果由我出任總憲,易被閹黨攻擊爲‘門’戶朋黨,再說,哪有恩師身陷囹圄,學生卻在外升官晉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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