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老怪箭步衝前,雙手翻勾抓挑,使出了一招靈猴摘果。一陰二陽雙膀搖,剝雲摘月隨手下。白雪峰腳踩太乙位,移步側身獅子甩頭避開天山老怪的利爪。反手凝氣心海,打出一掌雲開霧散。天山老怪亦變爪爲掌,二人掌掌相對,各自退開幾步。
白雪峰對天山老怪說道:“天山老怪,幾年不見你的武功還是一如既往。”天山老怪反脣相譏對白雪峰說道:“雪峰老鬼,今日重逢你的武功也是毫無長進。”
白雪峰呵呵一聲輕笑,告訴天山老怪,既然大家都是半斤八兩,就無須再糾纏下去了。天山老怪這才知道,他被白雪峰用言語繞進去了。是以他嘻嘻一笑,讓出一條路放白雪峰下山。
二位高人本就無心力拼,只是想在言語上討一些便宜罷了。白雪峰正準備和存義玉鳳下山,冷不防身後的紫衣少女背後偷發一掌,照着玉鳳的後心打去。存義聽到風聲鼓作,游龍步換位搶身,替玉鳳擋了一掌。
這一掌少女使出了全力,存義雖有天罡神功罩身,但是落葉雪霜掌的寒涼之氣徹骨入肌,還是令他痛苦萬分。存義身體向後一仰,栽倒在了地上。玉鳳忙上前攙扶,口中溫情柔語不斷。存義嘴角閃現笑意,告訴玉鳳不必緊張。
玉鳳蛾眉上斂、杏眼含怒,她擡起頭來對紫衣少女說道:“你這個人心腸怎麼這麼壞,竟然恩將仇報打傷存義哥。”
紫衣少女纖纖玉指不停地揉搓着紗裙,一對星燦美目閃爍着淚花。她渾身顫抖不已,癡怔怔地望了一會兒存義,又衝着玉鳳喊了一句“我恨你”。說罷一溜煙急往山上跑,天山老怪凝眉皺眼,望着一路飛奔的少女喊道:“紫嫣,你等等我。”
他這一聲呼喊,令存義和玉鳳如夢初醒,他們齊聲喊道:“她是紫嫣,剛纔如何不以真面目見我呢?”天山老怪移步存義面前,口中冷冷地說道:“楊少俠貴人多忘事,老夫我昔日擊退趙卓龍救了你,臨下山之際我曾經告訴過你,得空須拜訪天山,你如何就忘卻了?”
存義對天山老怪說道:“前輩,只因晚輩的大仇未報,又一路訪尋師父。所以無暇得空,拜訪天山前輩。”
天山老怪“哼哼”兩聲,對存義說道:“我看你是讓身邊的妖女迷的神魂顛倒了,不如我送她上路,再讓你與紫嫣完婚。”說罷勾魂纏絲手向玉鳳脖頸扼去,說時遲那時快,白雪峰霜雪劍向前一格,擋住了天山老怪的利爪。
天山老怪向後一翻,一對鷹眼魚目瞪了白雪峰一眼,他咬動雙脣對白雪峰說道:“雪峰老鬼,今日這筆帳我記在心裡,以後再找你算個清楚。”天山老怪輕靈一躍,施展踏雪無痕倏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雪上空留悲慼聲,存義見師姐紫嫣近在咫尺,自己卻是有眼無珠,他連連懊惱傷嘆。玉鳳柔語安慰,存義神思牽動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玉鳳芙蓉逐水媚,嬌荷迎風舞。她輕輕轉身面帶絲絲傷愁。對存義說道:“存義哥哥,你去將紫嫣姐姐找回來,與她比翼雙飛做一對鴛鴦美眷吧。我自去下山與白大俠查訪李大哥死因,待事情結束後,我回點蒼派。你對鳳兒的情意,只有祈盼來世了。”
存義拔劍出鞘欲要刎頸,他對玉鳳說道:“鳳兒,你我共同歷經磨難,此時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玉鳳帶雨梨花,一行輕淚拂頰滾落。她投到存義懷中,不停地啜泣着。存義將她緊緊攬懷,玉鳳柔聲軟語地說道:“存義哥哥,鳳兒以後再也不說要離開你的話了。”
一旁的白雪峰眉頭緊蹙,不時地嘆息着。過了一會兒二人心境平復,凝望白雪峰一眼,不覺滿臉羞紅。白雪峰看了存義一眼,峻嚴的臉上閃現微笑,他對存義說道:“二位再繼續在這裡情意綿綿,恐怕天黑也下不了山了。”
三人舟行馬乘,一路無話。待回到府衙見過潘汝楨之後,潘知府方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玉鳳又是對其一番冷嘲熱諷,她詢問潘汝楨,在他們離開之際,歹人可曾來府衙光顧?潘汝楨略整了整烏紗帽,臉上擠出不自然的笑意。
白雪峰開門見山,冷冰冰的語氣向潘汝楨追問李全發的死因。潘汝楨打量了白雪峰一番,眼前站立之人白眉白髯,一身的雪紗綢衣,眼窩深邃、目光如電,潘汝楨心中不禁一陣駭然。他略帶驚恐地詢問存義,身邊的老者是什麼人?
存義對潘汝楨說道:“潘大人,這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霜雪劍客白雪峰白大俠,前輩千里迢迢從天山而來,就是要查明李大哥的死因,希望潘大人知無不言,據實相告。”
潘汝楨點了點頭,眼前的白雪峰就像一尊毫無生氣的冰雕,冷森森的面容給人一種無形的重壓。潘汝楨喚來僕人奉了茶,請三位就座敘談。隨即他將自己如何發現青林舊案端倪,以及錢進伏法,到最後成記綢緞莊掌櫃被殺的前後始末,一五一十地向白雪峰講述了一遍。
白雪峰聽了沉思片刻,他請潘汝楨將仵作的驗屍報告拿來。潘汝楨喚來仵作,命他將勘驗結果再向白大俠複述一遍。白雪峰閉目靜聽,二人所言如出一轍,他覺得紙上文字終非不如親眼所見令人信服,遂讓潘汝楨帶他去看李全發的屍體。潘汝楨略帶難色,用慌急的語氣告訴白雪峰,他恐屍體腐爛生疫,已命人將李全發下葬了。
白雪峰點了點頭,僵冷的臉上並未流露出怨憤的神情,他請潘汝楨前面引路,自己要去看一眼李全發。開棺之後,李全發的屍身早已腐爛,一具黢黑的屍骨慘不忍睹。白雪峰站立在塋地之上,雪霜雲鬢因爲暴怒而根根倒豎。他掌中一股真氣奔騰狂涌,朝着遠處打了一掌。
只見翔龍捲殘雲,氣震風雷嘯。朔雪千翻勁舞,將一排枯楊震得支離破碎。
潘汝楨算是開了眼界,江湖高人虎嘯龍吟的內力,令他驚魂破膽。他不時地擦拭着額角流下的汗滴,一言不發的站在白雪峰的身後。沉默半晌之後,白雪峰斜睨了潘汝楨一眼,潘汝楨邁着碎步,奔向白雪峰身前。
對於厚葬李全發,並找到謀害他的真兇錢進,白雪峰對潘汝楨表示了謝意。潘汝楨擠眉弄眼,臉上始終以笑意迎合。白雪峰在剛纔與他的對話中知道,在錢進死亡的林中發現了九龍纏絲金線,而隨後綢緞莊又發生兇案,一連串的事情絕非偶然,白雪峰認爲其中必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他一面仔細查看手中的金線,一面俯身查看查驗成貴的掌傷。
存義告訴白雪峰,成掌櫃中掌之後全身經脈盡斷而死。白雪峰呵呵一聲輕笑,他捊着長鬚霜胡,對存義說道:“楊少俠,掌力所致非止經脈盡斷,你去捏一捏掌櫃的臂骨。”存義依言俯身,拿捏成貴的臂骨,只是輕觸之下就感到立化塵煙。在場之人無不神情驚怔,就連精於屍檢的仵作,也沒有發現這一情況。
白雪峰扭身緩步而行,神情亦發的凝重起來。存義三人緊隨其後,靜靜地等待白雪峰的回覆。過了許久,白雪峰愁雲慘淡的臉,才稍稍有些風捲雲舒。他神情正色地告訴存義,他要到京師大內一探究竟,追緝兇徒的事情由他負責。
存義素知白雪峰獨來獨往,李全發既然與他頗有淵源,這件事交給他也是再合適不過匯的。是以存義和玉鳳向潘汝楨和白雪峰辭行。潘汝楨巴不得二人離開,本來錢進一案告破,他只要向朝廷具表,就可以加官進爵。不想存義深挖細究,橫生枝節,現在莫名其妙的又冒出來一個不苟言笑的怪人,着實令他頭痛不已。潘汝楨也不知道事情會鬧到什麼地步,自己也陷入泥淖,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存義和玉鳳出了府衙,循着城門再次來到黑風林。一切明爭暗鬥,俱已化爲塵煙,令人唏噓不已。玉鳳對存義說道:“存義哥,馬剛兄弟作惡多端,不失爲惡人行徑,唯錢進食君之祿,不知上報天恩,下撫黎民,與惡人沆瀣一氣,終於自食惡果。”
此番青林縣之行白雪峰力承緝兇重責,潘汝楨爲人自私自利,持有九龍金絲絛的神秘人又兇狠歹毒,存義心中很是爲白雪峰擔憂。現在他負氣報仇,天山腳下陽怪逃循,勢必也會藉機找白雪峰尋仇。
玉鳳倒是並不在意白雪峰,今天偶見紫嫣,她對自己恨意頗深,玉鳳覺得認爲存義應該將紫嫣找回,現在無極門四分五裂,逍遙書生去杭州找李蕃報仇,至今杳無音信。重整天山無極門剷除叛徒張劍楓的重任,自然壓在了存義的肩上。
二人正在計議行止,冷不防一個乞丐從林中慌不擇路的撞向存義,他也不說聲抱歉,只是不時地扭過頭向後望。存義還沒有細看乞丐的樣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馳來,三個騎着高頭大馬的壯漢,將存義團團圍住。
其中一人拒馬揚鞭,惡狠狠地對乞丐說道:“姓趙的,我看你今天往哪裡逃?”說罷一招夜叉探海,俯身向乞丐抓去。這一爪勁力渾厚,存義只感到身邊一陣疾驚掠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