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仇千里如咫尺,傷君卻似江樓月。書接前文,霜雪劍客白雪峰驚聞李全發命喪鎮南將軍朱公子之手,他義憤填膺、拔劍四顧,誓要爲故友討回公道。
當晚殘月悽星、風重雲濃,白雪峰攀樹緣枝、翻牆躍戶,施展輕功悄悄潛入鎮南將軍府。書房裡燈火通明,朱公子披衣覺露挑燈夜讀。
白雪峰靜侍廊下、細細聆聽,頓覺字字扎耳、句句痛心,原來朱公子所讀之書,正是李全發成名絕技氣球護體神功。事實據此、毋庸置疑,
白雪峰雙腳一踮,一招靈狐縱溪,破窗而入。
朱公子但見眼前霜漫雪舞、人影飄忽,他還未及反應,白雪峰犀利的長劍,已經抹在他的脖頸之上。看到怒眉橫眉、滿臉殺氣的白雪峰,
朱公子用驚怔的口吻詢問,他是誰?自己究竟與他有何仇怨?
白雪峰一臉冷峻、緘言閉口,犀利的眼神透射出兩道寒光,目不斜視地盯着朱公子手裡的書。朱公子心領神會,立刻知道了眼前的白衣劍客是爲李全發一事而來。
朱公子心中雖然慌怔,臉上卻是波瀾不驚。他大放厥詞、信口開河,告訴白雪峰,李全發與他八拜爲交,結爲兄弟。不想他命喪歹人之手,
英雄壯年、功業未建,出師未捷身先死,回想起來,真是令人悲愴痛心。一說言罷,他裝腔作勢拂袖拭淚。
白雪峰雙眉緊鎖、臉上陰雲籠匯,他意聚神收、氣沉丹田,一招撥雲見日,拍在朱公子的肩上。朱公子目下昏沉,五內翻江倒海,“哇”的一口鮮血,噴吐而出。
朱公子受了一掌,仍然故作鎮定,白雪峰此時哪裡還容得下他花言巧語,搖脣鼓舌。他的長劍寒光走游龍、氣化萬點星,一招白虹貫日,照着朱公子的哽嗓咽喉直刺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朱公子突然身體騰空,鷂子凌雲之勢,閃到白雪峰的身後,隨即他二字中平馬步,穩如老樹盤根、蒼松立韌,覺肩勾背、勁分涌泉,雙臂使出全力之後,一招推窗邀月,掌力實實打在了白雪峰的背上。
白雪峰受此掌擊,只感到頭暈目眩、雙腿走飄,他的胸中五味雜陳,猶似火灼般的疼痛。當他艱難地扭過頭來,朱公子正用滿目猙獰的惡眼看着他。
白雪峰見他安然無恙,心中更是大爲不解。朱公子仰面冷笑,手舞足蹈、神情甚是得意。他告訴白雪峰,自己已將護體神功的氣門改變,
白雪峰適才那一掌,根本沒有傷及的要害。他之所以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就是待你疏於防範之時,出其不意給予一擊。
看到朱公子眉飛色舞的樣子,白雪峰怒氣上涌,他的拳頭格格作響,一雙如炬的眼睛,睚眥欲裂。朱公子哈哈大笑道:“老不死的,待本公子用氣球護體神功送你上路,好讓你在黃泉路上與李全髮結伴爲伍。”
說罷,朱公子中門大開,掌上蝴蝶翩躚、內氣合和四象,雙手至兩肋兜攏一圈之後,分而推出,一招雲開霧散,向白雪峰的胸口打去。
白雪峰馬上亦靜心斂氣,抖動雙掌,使出全力迎了上去。
二人掌掌相對,各自退後幾步,白雪峰只感到兩臂隱隱作痛,胸氣鬱結不散。他心中暗暗思忖:“這個惡賊,雖然年紀輕輕,內功修爲卻是爐火純青。唉,只怪老夫報仇心切,一時未加詳察,輕敵致敗,夫復何言。”
朱公子見白雪峰二目遊移、神飄天際,又是一陣疏狂大笑。他對白雪峰說道:“老不死的,斬草須除根,我正籌謀是不是還有人知曉護體一事,沒想到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一語言罷,雙臂平展,使出一招惡鷹展翅。接着掌上風起雲涌,雷霆嘯吼,亂花迷人眼的掌影,在白雪峰的眼前晃動。白雪峰受了內傷,中氣不足、神息漸竭,朱公子揮動雙掌,劈頭蓋頂、削臂砍背。
白雪峰連連避退,手上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朱公子呲牙咧嘴,惡狠狠的說道:“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威鎮江湖的霜雪劍客,也不如此。待我少時將你拿下,滅了你一世英名。”朱公子臉上帶着獰笑,出手電光石火,勁力剛猛崩雲。
他雙拳向前擰卷,猶如烏龍絞尾,白雪峰雙拳上下呼應,抓、捏、鉤、挑,欲用擒拿手製服朱公子。朱公子不慌不忙,對白雪峰說道:“縱然你的擒拿手落點極準、精妙無比。然而此時你已經油盡燈枯,
強弩之末下,還能有什麼作爲?只要我略施內力,就可以將你的雙手震開。”
此言危言聳聽、有意恫嚇,內功不濟,必然要處處受制於人。白雪峰自感到山窮水盡,束手無策。朱公子嘿嘿冷笑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我看你是不要再作困獸之鬥了,還是閉目沉心,乖乖受死吧。”
他一語言罷,身體鷹翔魚躍,掌上三花蓋頂,照着白雪峰的額頭劈了下來。
白雪峰猝不及防,朱公子一掌拍將下去。他七孔流血,一個倒栽蔥
倒斃在地上。
接着朱公子俯身彎腰,在白雪峰的鼻上輕探一下。此時他已經氣息皆無,神飛魄蕩。朱公子哈哈大笑道:“本公子略施小計,就將他們一網打盡。現在白雪峰已死,世上再無人知道氣球護體一事了。”
說罷,他扭轉書案上的燭臺,西北的牆壁驟然翻轉,朱公子從裡面拿出一個銀瓶,走到白雪峰的面前。他打開瓶塞,口中振振有詞地說道:“塵歸塵,土歸土,讓你化作一股風,隨處飄擺。”正待他撒藥之際,府中小僕在外面大喊道:“將軍不好了,廩庫走水了。”
朱公子聞聽此言,推門走了出來,他衝着小僕大吼道:“你失魂落魄的嚷嚷個什麼,還不快跟着管家去滅火?”哪知小僕非但不動,繼續用顫顫巍巍的語調地朱公子說道:“將軍,原水師提督鄒大人有事要見您。”
朱公子歪眉斜眼,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一臉不屑地說道:“一介布衣草民,也配登門造訪我的府邸,不見不見。讓他快滾。”小僕方欲開口回稟下文,朱公子怪眼上翻,頤指氣使衝着小僕咆哮。小僕嚇得魂飛天外,腳下抹油,一溜煙跑到了府門外。
他剛要揚手哄攆鄒濰漣,卻見鄒濰漣拿出一封書函,小僕見狀,一臉茫然失措的樣子。鄒濰漣冷笑道:“這是御史臺參劾鎮南將軍的信,老夫要面前你家公子,有很多疑問,我要當面向他討教。”說罷,鄒濰漣大步流星地闖進府中。
此時朱公子正要轉身處理白雪峰的屍體,卻聽背後有人出言喝住了他。朱公子回身一望,見是鄒濰漣。他立時雙眼一翻,滿面怒容地對他說道:“堂堂鎮南將軍府,也是你這種草民可以隨意進入的嗎?還不給我滾出去。”
鄒濰漣沉心靜氣,衝着朱公子微微一笑,接着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侯門深似海,此語果真不假。將軍朱門高戶、鄒濰漣一介布衣,自然是高攀不起。無奈今日情非得己,我來此地是有事要請教公子指點一二。”
朱公子輕“哼”一聲,用蔑視的口吻詢問鄒濰漣,他到此來究竟有什麼事情?其實鄒濰漣心知肚明,以朱公子的聰明穎悟,自然對他的來意洞悉若明。只是朱公子揣着明白裝糊塗,與鄒濰漣大擺迷魂陣。
鄒濰漣見朱公子執迷不悟,對他說道:“將軍,有道是懸崖勒馬,爲時不晚。相信老夫的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朱公子冷冷一笑,故作正色地告訴鄒濰漣,他所說的話,雲山霧罩,
自己聽不出什麼子醜寅卯來。如果沒有什麼事,就請他速速離開這裡。
鄒濰漣單刀直入,向朱公子詢問,他可認識南少林的法相。朱公子
輕描淡寫地回答鄒濰漣,出家之人六根清淨,怎麼會捲入世俗,他也不參禪禮佛,與少林寺的人從無瓜葛。
鄒濰漣一面靜聽,一面暗暗觀察朱公子的表情,只見他目光閃爍,
神情遊移,鄒濰漣心中明白,朱公子分明是在扯謊。不過他還要繼續施以攻心戰術,令朱公子自稱其罪。想到這裡,他又詢問朱公子,可否知道一個叫做李全發的人。
此言一出,朱公子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一下,不過他很快恢復了鎮定。然而這細微之處,瞞不過鄒濰漣明察秋毫的眼睛。朱公子語氣略帶惶急,他對鄒濰漣說道:“你問這問那,東拉西扯的幹什麼?本公子從不認識叫李全發的人。”
鄒濰漣接下話來,對朱公子說道:“公子,這個李全發聽說與公子一見如故,還得蒙公子將自己鍾愛的侍婢許配給他。可有此事沒有?”
鄒濰漣的話音剛落,朱公子連連吼叫道:“我的話講的真切明白,難道你聽不懂嗎?我不認識李全發,何來爲他牽橋搭線許婚一說?”
朱公子越是氣急敗壞,鄒濰漣越覺得他做賊心虛。他理了理嗓子,告訴朱公子,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是法相告訴他的。朱公子聽了此言,圓睜怪目,大罵法相肆意中傷。
鄒濰漣抓住話柄,詢問朱公子,出家之人與世無爭,他何以要與俗人爲難,而且還是一位地位顯赫的將軍。朱公子語塞,不知所答。情急之下,他對鄒濰漣說道:“此和尚定是個瘋僧。滿口的胡言亂語。”
鄒濰漣窮追猛打,又詢問朱公子,他既然不知道法相,如何言之鑿鑿地確定他是個瘋僧?朱公子無言以對,下出逐客令。鄒濰漣拿出御史臺陳大人的參劾信。對朱公子說道:“將軍,你如此冥頑不靈,老夫也是無能爲力了。陳大人在信中彈劾你賄賂權臣,草菅人命、謀害大臣,意欲不軌。”
朱公子聽了此言,對鄒濰漣罵道:“老匹夫,你簡直是在放屁,本將軍得蒙祖上福廕庇佑,衣食無憂,何須去賄賂權臣?”
鄒濰漣見朱公子不見棺材不掉淚,又從懷中取出一封書函。此信非是別人所寫,正是舉薦他的魏忠賢。魏忠賢將朱公子的親筆信,連同夜明珠一併交給了御史臺。原來法相遲遲不歸,魏忠賢等得心煩意亂。多方打探之下,聽說法相逢遭暗算。鄒濰漣這個心腹大患已除,朱公子兵權在手,加之他詭計百出,魏忠賢思來想去,認爲此人野心勃勃,
擔心將來如果與自己分庭抗禮。是以他一石二鳥,藉此機會,又向御史臺彈劾朱公子。有此書信,魏忠賢搖身一變,儼然成了一個潔身自好的清正之人。法相爲求活命,亦將書信呈遞上來,兩相檢舉,朱公子進退維谷。
書信之事東窗事發,朱公子冷冷一笑,對鄒濰漣說道:“就憑你個螢草之人,能奈我何?”說話之間,白雪峰在後面大喝一聲道:“鄒大人不能拿你怎麼樣,但是老夫卻能擒於你。”
朱公子看到白雪峰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嚇得驚慌失措。白雪峰告訴他,若不敲山震虎,將消息透露出去,你怎麼會有所行動,謀布這樣一個迷局?
朱公子見大勢已去,撕破臉皮,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兩個老匹夫,敢在我的府上撒野,看我不將你們斬爲齏粉。”說罷,他一聲令下,喝令府中兵丁家將,將白雪峰和鄒濰漣團團圍住。卻在這時,又有數十人翻牆而入,待到近前一看,朱公子立時傻了眼。原來是袁英武帶領達摩堂武僧馳援。雙方一場激戰,白雪峰怒髮衝冠,劍上雪落梅飄。數招之間,他一劍點中巨闕氣門,將朱公子生擒。隨即他將朱公子和密室翻出的書信,一併交給鄒濰漣。朱公子司馬昭之心,欲招兵買兵,沿海起事。幸得白雪峰識破奸謀,自此海事寧定,黎民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