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悲鳴,河流在嗚咽。
冬天終於露出了他猙獰的面目,漫天的大雪在飄飄揚揚地下着,將整個大都蒙上了一層素白顏色,猶如四海士兵手臂之上那潔白的布條。
老天好象也受了四海犧牲的士兵感動,選擇這個日子給大地披上一層白袍。
四海的士兵心情沉重地看着躺在地上,排成了幾排的失去性命的戰友,眼中憤火燃燒着戰意。
濛鴻志臉色平靜地先看着廣場上一排排躺着屍體,又看看龍飛,眼光閃爍不定,誰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想着什麼。
王風卻是臉帶恨色,怨毒的眼光在趙柯身上轉着,似乎恨不得一刀將趙柯捅個對穿,以報前日的受辱之仇。
“一拜!”身爲司儀的關興,大聲叫道,痛苦的聲音帶着顫音,聞之慾淚。
龍飛帶頭,對着那一排排躺在那兒,已失去性命的英勇的戰友深深地彎下身去,自己心中那無恨的悲痛也隨着這一拜而累加着。
濛鴻志臉容微動,眼光閃閃,他何曾見過有那一個部隊對一般戰亡的士兵舉行葬禮,並且是興師動衆的,心中有了點特殊的感受。
王風雖也跟着拜了下去,但臉上微上微微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彷彿現在興行的葬禮就是一場鬧劇一樣。
“二拜!”關興聲音低沉下去,沉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痛苦一如既往地痛切心屝。
四海衆將心中感動,他們也一樣沒見過有那一位將軍曾經如此對待過在戰場上犧牲的士兵,爲他們舉行如此隆重的葬禮,不等龍飛帶頭,他們已是心甘情願地拜了下去,恭敬地,深情地,沉痛地拜了下去。
濛鴻志臉容微變,露出一絲的驚訝,眼光中充滿着不信的神色,他雖然是自小便高高在上,對於下屬的性命看得很淡,但也知道一個成功的將軍,實是來自於下屬的愛戴與擁護,而此處也是緣自於自己對下屬的尊重及關懷,因此他也爲龍飛的做法而動容。
王風將自己的臉垂下地面,以防有人看到自己的表情,這樣的鬧劇,自己看了就想笑,如果不是怕破壞任務,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的手,移到了垂在腰側的劍柄之上,眼中露出了一絲的兇光。
“三拜!”關興的第三聲其實並不大,幾乎不可耳聞,但衆人彷彿都生了一對順風耳一樣,同時將身體彎下,恭敬地拜了下去。虔誠而沉痛的心情,好象他們拜的並不是一般在戰場上犧牲的士兵,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或者自己親密的親人。
濛鴻志臉上終於變色,看着龍飛的眼光露出了一絲絲的感動及驚訝,他也想不到,以龍飛一個外人的身份,竟如此迅速地成爲了四海城軍隊的主將,並能夠得到四海士兵的尊重,雖然是龍飛每勝必勝才智將他們折服,但與龍飛對四海一般士兵的尊重及關懷也不無關係。看來,自己得重新調整對龍飛的評估。
王風臉色也是大變,卻是變得狠毒起來,對着站在身側的各位蒙姓將領使了一個眼色,悄悄向後退開幾步,站到了丁查傑身後,右手握住劍柄,將劍拔出了少許。
“別動!”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王風身後響起,同時王風感覺到的有一個冰冷而尖銳的東西死死的頂住了自己的後心。手中長劍才只被抽出了半截,卻已再也不敢往外拔。
王風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武功雖然不是尖頂,但在蒙姓將領之中,可也是屬於拔尖的人,平常除了濛鴻志可穩勝自己之外,其餘將領與自己最多不過在於伯仲之間,幾時有過這麼狼狽,竟被人摸到了身後還一無所覺。手中手一顫,幾乎就要失手將劍拔了出來,卻知道這樣只會引起對方的識會,因此右手死死的將劍按入了劍鞘之中,用顫抖的聲音低聲道:“你是誰?”
身後的人輕聲冷冷道:“你別管我是誰,先管好你自己的性命吧!”
王風只感覺到握住劍柄的右手一麻,腰際一輕,本來佩帶在身側的長劍已不見了蹤影。王風心中一顫,本來還想着尋找機會伺機反抗,卻想不見對方身手如此了得,自己用天蠶帶繫住的佩劍,對方竟只輕輕一拉,便已扯斷,而自己好象毫無感覺。
如此武功,王風就算如何自大,也知道自己實是遠遠不如,這就象小孩與成年人的區別,剛纔興起的反抗念頭,,這時也如山火碰上了百年不遇的傾盆大雨,一下子被淋得熱氣全無,連灰燼也無法揚起了。
王風心中剛剛冷下來,只覺得後背一麻,頓時,全身除了一雙眼睛還可以轉動之外,其他地方再也無法動彈,就那樣挺直着腰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着,好象一位託顏的深思者。
這次,王風心中更是好象要沉到了最深最深的谷底,看不到可以一絲溫暖的陽光。
剛開始被人用武器威協着的時候,他還想着反抗,因此還不是非常緊張害怕。
直到了看到他腰側的佩劍被人以閃電的手法取走之後,心中已是一片冰冷,好似火熱的外面被蒙上了一層冰冷的薄冰。
到了最後被人點住穴道導至全身不能動彈,這時是已是心喪若死,那裡還想到反抗。
王風眼角餘光勉強地同着左右看去,卻發現了一個讓他更是驚訝得幾乎要暈過去的事實:與他們同來的幾位將軍都是象他這樣挺直着腰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站着,濛鴻志身邊不知何時已站着一位與之相差不多的年青人,臉色平靜地看着濛鴻志。
濛鴻志臉色鐵青,眼光中充滿不信的神色,任他怎麼想,也絕對想不到在四海這個猶如喪家之犬的軍隊之中,竟藏着如此恐怖的高手,他本想今天趁着四海軍營舉行葬禮之時,一舉發動,將軍隊指揮權奪過來,因此不但馬上就答應了龍飛要求,承着送糧草之時,不但帶來了十幾個自己認爲是一等一高手的將軍,護糧的士兵也是經過精挑細選,個個都可以一敵十,到時應可憑着自己魚人族第二大軍團的將軍的威風,再加上一些其他比四海軍隊優良的軍備,到時那些四海的將軍還不是乖乖地歸降自己,龍飛一個手無綁雞之力的軍師,那裡能夠鎮得住,就算四海軍隊中有那麼幾個將軍不肯合作,憑着自己帶過來的高手,也可隨手就將他們擒住,到時還不是任自己擺佈。
只是想不到,纔剛剛出手,卻已是全覆滅。濛鴻志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臉色平靜的將領,終於明白了,四海軍隊爲什麼憑一萬多人,竟可將三萬人的骨刺族軍隊擊敗。
龍飛與關興站在整個祭祀葬禮隊伍的前面,好象完全不知道後面所發生的事情一樣,還是按照程序,一步一步的進行下去。
“火化!”關興眼睛看着那一排排躺着的士兵,兩天之前,他們還是自己可以依靠的戰友,還是自己可以戲謔的親人,現在,他們卻要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化爲灰燼,只希望他們能如鳳凰盤涅,浴火重生。
那一排排躺着的士兵被擡到了堆在廣場中間的柴堆之上,隨着關興點火的命令下達,熊熊烈火瞬時燃燒起來,迅速吞噬了已失去性命的士兵。
塵歸塵,土歸土,生命迴歸於大地的懷抱,一切重歸於原始虛無。
“天蒼蒼兮野茫茫,胸激盪兮心振奮,受雷擊兮舍此身,保家園兮免擄掠。”龍飛帶頭,其他將領及士兵跟着齊聲唱了起來:“野蔥蔥兮極目寬,臨仙境兮心寧靜,投火熾兮骨灰燼,保家園兮免蹂躪;水濯濯兮夾兩岸,居桃源兮不受苛,壓山巒兮身骨碎,保家園兮免侵襲。”
低沉嘶啞的聲音彷彿帶着一股沉澱下來的沉痛,強烈地衝擊着濛鴻志等人,
濛鴻志臉色再次一變,看着龍飛的眼光之中,帶着一絲的畏懼及敬重之色,整個魚人族的軍人之中,幾時曾見過爲犧牲的士兵興行過如此隆重的葬禮,好象在這個軍隊之中,每一個士兵都是自己最親的人一樣,每失去一個人,都是一種莫大的損失。
葬禮有條不紊有進行着,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候,士兵們將那些骨灰小心地收集了起來,裝在一個個小瓶子之中,然後一一記上名字,集中放在了一起。
龍飛再帶着大家對着骨灰拜了幾拜之後,終於在唱頌中結束了葬禮。然後向着濛鴻志走了過來,所經過的地方,四海的每一個士兵都以一種尊敬的眼光看着龍飛,彷彿龍飛就是生養自己的父母,如果爲了龍飛而讓他們獻出自己的生命,他們可能也會毫不猶豫地去,並且是心甘情願。
濛鴻志心中暗暗驚駭,龍飛究竟有什麼魅力,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不但將四海城的士兵凝集成了一股強悍的力量,並且在士兵之中樹立了無上的威信。
他不管如何自大,也知道自己在蒙姓士兵之中,是絕無可能得到這樣的尊敬,士兵對自己也只有畏懼而已。
濛鴻志忽然有點後悔自己這次決策的輕率,並沒充分了解四海軍隊的情況,而貿然就做出了這個決定。以爲龍飛他們只是一個被修必付追擊得如喪家之犬的潰敗之軍,卻想不到他們卻是一支猛虎之師,自己與衆位將領及三千士兵也只是成了送入虎口的羊。
濛鴻志忽然痛恨起王風來。
原來王風因爲不忿受辱,聯合了幾個將軍之後,向濛鴻志說四海軍隊是一支被修姓軍追趕得如喪家犬般的敗軍,不堪一擊,只要帶上幾千士兵,再帶着幾個將軍,要奪取四海的軍權,可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再加上濛鴻志近來與骨刺族交手,雖未曾大勝,卻也未敗過,信心膨脹起來,輕易就相信了王風的話。二話不說,以送糧之機,順便帶三千士兵及自己手下的全部將軍過去,一路還沾沾自喜,以爲四海軍隊這下可歸入自己麾下,自己憑空得了一支軍隊之後,力量大增,那時骨刺大軍那裡還是自己的對手,到時,魚人族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英雄,可是非自己莫屬了。
可未曾想到,濛鴻志還在美夢之中,卻已被突然出現的現實擊醒了。他看着龍飛的眼光之中終於帶着一絲敬畏之色,沒有了剛纔的輕漫。
龍飛看着濛鴻志,臉色平靜,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麼,良久,才淡淡道:“大將軍請回吧。”
濛鴻志一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龍飛的眼光之中充滿疑問。
龍飛對葉國明道:“送大將軍走吧,那些糧草就留下來了。”說完轉身就走,再也不看濛鴻志一眼。
可是有幾句話雖然龍飛不說,但在此的各位不管是哪個軍隊的將軍,都是知道的。
既然大家都沒損傷,就也不必再計較了,反正大家都是魚人的士兵,在這個時候內鬥只會便宜骨刺族。
濛鴻志看着龍飛的背影,眼光閃爍不定,心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