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預感,似乎特別容易實現,這是少年最無奈的感慨。當那個不好的預感剛在大腦浮現,目的地已經出現在眼前,只見前頭一棟好漂亮、好有氣勢的六層樓大宅門口,所有人排成了十道長長的隊伍,在隊伍最前頭是一羣衣飾華美,做着丫環打扮的少女,正用大杓從身旁的木桶裡舀出米飯,倒在人們高高捧起的碗裡。
盛完米飯後,旁邊自有人拎過一個用荷葉蓋起的小包,雖然看不見是什麼東西,但孫武推測應該是紅燒肉之類的食物,領了燒肉的人們就捧飯拎肉而去,臨走還不住鞠躬拜謝,整個場面顯然就是富豪之家賑災放糧,無關乎江湖大事,而門口匾額上寫着“天上人間”四個大字,更不是什麼萬紫樓。
“哦,黑社會棄暗投明的第一份工作,原來是當乞丐啊,鄉巴佬入城脫貧越脫越貧,真是一項前途無量的美好職業啊。”
小殤的揶揄語氣,又從旁邊冷冷傳來,孫武本來想回答她,說些什麼職業不分貴賤,當乞丐不偷不搶,不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光明磊落,不可以因爲這樣就看不起他們。
但是才一回頭,孫武就有噴飯倒地的感覺,小殤不但也換上了滿是補丁的破棉襖,額上還纏了一條烏黑得油亮的頭巾,臉上擦得烏漆抹黑,兩手一邊捧着破碗、一邊拿着竹竿,就連腳下都踩着一雙開口露趾的破鞋,完全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乞丐。
不知何時進行的完美變裝,孫武無言以對,只有再次跪倒地上,承受這莫可名狀的精神衝擊。而他的同伴彷彿有意落井下石,繞着趴跪的他跳起舞來。
“職業不分貴賤,只要不偷不搶,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大家就光明磊落地當乞丐吧,喔~~~~轉職成功,耶!”
孫武不是來這裡乞討,也不是來這裡找工作的,在確認這裡不是什麼萬紫樓,而是天上人間之後,他察覺到自己的失策,想要儘快離開,但是換穿了一身乞丐裝的小殤,似乎不願意浪費了這麼完美的扮相,堅持不肯離開。
小殤堅持的事,除非她自己願意放棄,不然沒有人能夠勉強她改變。太過於明白這點的孫武,只好放棄堅持,轉而要求小殤最低限度的約束,那就是過完變裝癮後,拿了東西就走,不多惹麻煩,也別替自己已經夠沉重的頭部多加重量。
(真要命,爲什麼我要特別約束小殤這些事情呢?我是和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在一起,又不是和吃人老虎一起上街,怎麼會搞到……唉!)
避免節外生枝,孫武希望儘量低調,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這個期望卻事與願違,因爲兩個單獨行動的孩子在人羣中本就顯得矚目,用純潔面孔在活動的小殤,又特別惹人憐愛,所以附近的人們都特別注意他們,好心怕他們受到大人欺負,甚至主動讓出排隊位置,讓他們優先往前排去。
“……拜、拜託……不要這樣子,排隊是一種優良的美德,我和我妹妹不介意多排幾小時隊的,啊啊啊,不要特別禮讓我們啦……”
少年無奈的呼喚,被看成有禮貌與客氣的得體表現,沒有人發現他是真的不想被特殊對待,因爲自己還摸不準梁山泊對外界的影響,如果被人發現自己的來歷,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爲找尋舍利多增風險。
因爲這一點顧慮,孫武在人羣之中左顧右盼,本來一臉坦然的正氣面孔,卻變成一副賊頭賊腦的模樣,看在旁人眼中,本來沒有疑心的人都多了幾分錯愕,覺得這少年的動作鬼鬼祟祟,莫非是有什麼問題。
好不容易捱到了隊伍最前頭,孫武把小殤遞來的破碗高舉過頂,不讓那些看來很漂亮的丫環瞧見自己面孔,希望早點領了東西好走人。怪異的動作,引來丫環們的一陣嘻笑,看這一對小兄妹形單影孤,女的又如此純潔可愛,她們還特意多打了一杓飯,讓孫武的碗盛得滿滿。
孫武想說聲謝謝,擡起頭來,看到大門上的匾額,發現上頭除了用朱漆寫着“天上人間”四個大字,旁邊還龍飛鳳舞地題着四個小字,萬紫千紅。
(萬紫千紅?這一行小字是什麼意思?和萬紫樓有什麼關係?)
懷着揣測不安的心情,孫武向眼前的婢女詢問。
“這裡和萬紫樓有什麼關係嗎?”
“這裡就是萬紫樓啊,你沒看到門匾上萬紫千紅四個字嗎?”
“啊!這裡就是萬紫樓?那……我要找一位什麼什麼的姑娘。”
因爲太過緊張,孫武一時間忘記那個姑娘的名字,當他想起那姑娘叫什麼寶姑娘時,卻發現婢女們正以古怪眼神打量着他,那個眼神……就好象他是一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
“小乞……這位小兄弟,看看你碗裡的東西,你在這裡找姑娘,會不會過分了點?”
“啊?碗裡有東西和找人有什麼相干?”
孫武本能地回答,卻又發現有點不對,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見敞開的大門裡頭有人追逐嬉鬧,奔跑的都是女子,所着衣衫既輕且薄,不但胸前露出好大一片雪白肌膚,奔跑時候裙襬飄揚,粉嫩大腿清晰可見,孫武看得臉都紅了。
(這……怎麼會穿成這樣?看起來好不正經啊,一般女孩子怎麼會這樣穿?呃,難、難道萬紫樓是……)
孫武腦中苦苦思索,但他腦中所想的東西,卻被身旁穿著乞丐裝的同伴先行叫了出來。
“妓院!”
無視周圍譁然的人羣,小殤看着萬紫千紅的匾額,口中好象翻辭典似的冷冷說話:“妓院,提供妓女的營業場所。類似詞有:北里、勾欄、章臺、娼寮,照樣造句:老子昨晚去了妓院,那裡的姑娘肌膚白嫩,滑不溜手,老子有衝動就多蹂躪一次。”
這些話,小殤一連串毫不停歇地說出來,孫武聽得臉紅心跳,又發現四周發飯的婢女停住動作,臉上隱現怒容,情急之下,只好捂住小殤的嘴巴,在她耳邊婉轉說道:“小殤,不要這樣講啦,你這樣子說,那發飯和肉給我們的這些小姐,豈不就是……”
“妓女!”
冷不防的一拳,動作快如閃電,重重命中了小腹,孫武的金鐘罩全然不及發揮作用,就捂着小腹跪倒下去,無能阻止小殤持續扮演辭典的角色。
“妓女,原指古代表演歌舞雜技的女性藝人,後來泛稱以性交易爲業的女子,傳統道德標準中,對這類女性有所歧視。類似詞有:娼妓、婊子、性工作者,照樣造句:你媽媽是個妓女,你姊姊是個婊子,你妹妹是未來的性工作者。”
在“詞意解釋”與“類似詞句”的時候,半跪的孫武還算承受得住,不過當小殤說到了照樣造句,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趴了下去,甚至用力把額頭碰向地面,叩叩叩叩地碰個不停,藉着這鴕鳥似的行動,來逃避同伴的文字凌遲。
“……不、不要……拜託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這麼說的理由,不只是因爲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不雅言詞,犯了衆怒,更糟糕的一點是,由於外頭的這陣騷動,大門裡一下子跑出了幾十個青壯男子,對口出不遜的人怒目相向。
孫武和小殤被團團包圍在中心,外圍是幾十名橫眉怒目的漢子,更外圍是數百名領糧看熱鬧的乞丐。孫武不知道旁邊這些漢子是什麼人,但他們都穿著一樣的服色,可能是萬紫樓的打手、圍事,一個個不是很火大的表情,就是一副等看好戲的樣子,實在很不友善。
“各位,各位,請聽我一句話。”
似乎忍受不了這種沒效率的混亂場面,小殤站出來講話。沒有轉換成討人喜歡的天使面孔,這個表情冷漠的十二歲女孩,自然得不到一衆預備動手教訓人的漢子尊重,有人馬上就喊了出來。
“聽什麼鬼話,滾一……”
話說到一半斷掉,孫武猛地揮過來的一記重拳,把那個口出不遜的人打得飛了出去,噴出嘴巴的血沫中還有一顆斷牙。這麼暴力的動作,真是震驚全場,看不出這個貌似溫和的少年,一動手居然如此狠辣,而揮出的拳勁之重,也委實出人意外。
孫武自己也有說不出的苦,剛纔那個人一開口,小殤的眼神馬上就變了。這種混亂的場面,要說出令人不易反駁的話,最快的方式就是殺人立威,離開梁山泊之後的小殤出手似乎更無顧忌,孫武絲毫不懷疑她會這麼做,甚至可能一次殺掉好幾個人。
小殤手上所戴的法寶,那枚可以發出血光的戒指,叫做血穴魔戒,動力源不明,但使用起來的威力,孫武已經親眼目睹,那個躲藏在樹幹裡頭的人,應該是實力相當不錯的好手,但是被血光掃過,竟連稍稍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一下子就瞬間斃命,換做是自己易地而處,孫武可實在沒信心金鐘罩擋不擋得住這怪異血光。
血穴魔戒一旦發動,孫武自忖在速度上沒法競爭,不可能在血穴威脅下救人,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搶先出手,在血穴魔戒還沒發動之前把人打倒,傷人立威,就可以阻止將要到來的大屠殺。
這番彎曲的心路歷程,還真是令少年掬盡一把心酸淚,不過總算換來應有效果,讓小殤可以好好的把話說完。
“這裡是萬紫樓對吧?雖然招牌是天上人間,但應該是萬紫樓所屬產業,我旁邊這個鄉巴佬少年,是受人之託,帶東西來給萬紫樓的寶姑娘,裡頭有沒有一位寶姑娘呢?”
顯然是有的,因爲在小殤說出“寶姑娘”三字時,孫武發現婢女們的眼神變了,欲言又止的樣子,代表那位寶姑娘應該正在裡頭,而且自己開始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門內有人藏身暗處注意着自己和小殤。
“多少達官貴人、少年名俠想見寶姑娘一面卻不可得,你們兩個小乞丐,以爲寶姑娘是說見就見的嗎?你說有重要東西要交給她,是什麼東西?先拿出來看看,寶姑娘也不是什麼禮物都收的。”
被婢女們這樣阻路要求,孫武知道事關重大,自然不肯把那面透鏡隨便拿出,不過,他也不能不作表示,因此就稍微描述了一下鏡子的模樣。
“嗯,是一面鏡子……其實也不是鏡子,是一個雙面凸透鏡,巴掌大小,很重要的東西……”
光是聽這樣的描述,孫武自己也不覺得那是什麼要緊物件,正苦思該如何取得對方的重視,最外圍的人羣突然傳來兩聲慘呼,跟着便是慘呼聲連響不絕,當孫武轉頭往那邊看去,起碼已經有七八個人倒在血泊中,死於非命了。
下這殘酷殺手的人,模樣十分奇怪,頭上戴着三角型的頭罩,只露出雙眼,模樣十分滑稽可笑,頭罩之下卻是一套白色軟甲,把整具身體包得毫無空隙,就連手掌都被軟甲套住,整體看來好象是某種小丑藝人,但軟甲上沾染的鮮血、橫死於地上的屍體,卻讓在場人們笑不出聲,只感到陣陣涼氣直冒上來。
“鐵、鐵血騎團!”
“殺人了,快走啊!”
也不曉得是誰在人羣中率先喊了這一聲,所有乞討羣衆鬨然作鳥獸散,比較積極一點的人甚至趁機偷搶了裝飯木桶,幾個人把大木桶合力扛在肩上,飛也似的開溜逃去,不久前還無比擁擠的場面,一下子就變得冷冷清清。
孫武和小殤沒有逃開,一來是因爲事情沒有了,沒有理由在這種時候離開,二來則是因爲他們認出了那兩個怪人身上穿的白色軟甲,與剛剛被小殤誤殺的那具殘屍身上所穿一樣,兩邊應該是同一批人馬,而託付透鏡的那個人,臨死前曾說要小心某樣事物,卻只說了一個鐵字就斷氣,從人們的驚呼聲聽來,應該就是鐵血騎團的這個鐵字。
“小殤,你聽過鐵血騎團這個名字嗎?”
“………你不覺得問廢話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爲嗎?”
同樣出於梁山泊,小殤所知道的東西,自然不會比孫武要多。孫武本來期望同伴能給點出乎意料的回答,但顯然小殤幫不到什麼,而鐵血騎團之名,自己曾經從村裡的某個大叔口中聽過,回憶當時那位大叔的表情,他對這個組織似乎相當忌憚。
以資歷來說,那位大叔入梁山泊的時間不長,算是新人,所以鐵血騎團這組織的成立時間應該不長,而每個進入梁山泊的人,之前在外頭世界應該都算厲害人物,能令他們忌憚有加,鐵血騎團想必不凡。可是這兩個人的樣子看來很笨拙,感覺不出多少殺傷力,難道是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嗎?
“把這兩個孩子護住,送到樓裡去。”
好象得到了什麼無聲的傳音指示,門口的婢女們發號施令,讓一衆打手護院包圍住小殤和孫武,要把他們送往門裡。但這個動作,卻有旁人並不同意,那兩名身穿怪異軟甲的鐵血騎士有了動作,看似蹣跚的腳步,行動卻是快得出乎意料,孫武看到他們從後腰抽出一柄厚背長刀,略爲有些彎曲的形狀,似是笨重,揮舞起來卻是削鐵如泥,傾刻間就把面前的攔路者斬頭斷骨,開出一條道來。
法寶_狼背砍刀!
奇異的法寶,赫然有着不可思議的強大威力,像割草似的砍入人體,妓館的圍事、打手,全然不堪一擊,一眨眼就全部倒在血泊中,屍體碎成一塊一塊的,死得慘不堪言。
“哦,很難得看到單純增力型的法寶,我還以爲在中土大地上看不到這種技術呢。”
小殤很難得地主動開口,眼光打量着鐵血騎士手中所持的狼背砍刀,似乎非常有興趣。
各種法寶的異能盡皆不同,但其中也有揚棄花俏異能,專注於倍增本身力量的一門技術。只是這種技術流傳不廣,小殤不曾有過類似作品,孫武也是第一次實際目睹。
“小殤,你找個地方先躲一下,我要把事情解決掉。”
本來孫武就無意接受他人保護,剛纔衆打手與鐵血騎士開戰時,他有意相助,卻不料雙方實力差距懸殊,這些打手一下子就被殺個精光。現在看到滿地屍骸,後頭的婢女被嚇到花容失色,孫武自覺義不容辭,暗暗運起金鐘罩,想要抵擋這兩名鐵血騎士。
不過,卻有旁人早他一步動作。被外頭的這陣騷動給驚擾,聽聞鐵血騎團之名,正在裡頭享樂的賓客大爲震動,搶着出來看個究竟,一下子竟然來了數十人之多,個個都身懷武技,腰間還佩帶法寶,看來實力不弱,但唯一讓孫武感到遺憾的重點是,他們幾乎都服裝不整,單單隻披一件外袍,還有不少人甚至是赤裸胸膛,僅僅穿一條褲子就跑出來了。
“白狼戰甲!狼背砍刀!真的是鐵血騎團。”
“殺人越貨的狗強盜,居然敢到這裡來逞威,真是不要命了。”
“聽聞鐵血騎士每個都是以一擋百的強人,這個笑話今天就要被打破,你們這些狗種,預備爲自己犯過的罪付出代價。”
放話放得越來越狠,縱然孫武不太聽得懂兩邊人馬的關係,但也感覺得出這兩個鐵血騎士的身價搶手,各方人馬看了眼紅,搶着將之殺滅。鐵血騎士本身應該知道這一點,卻仍是現身出來,若非對那個凸透鏡志在必得,就是對本身實力非常有自信。
或者……兩者兼有呢?
在孫武的困惑中,兩邊人馬已經開戰。人多勢衆的這一批,似乎彼此都很熟識,有些還是師兄弟的關係,從他們的言談中,孫武得知這一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是出自河洛劍派,因爲響應同盟會的召集令,來本城會合,對於惡名昭彰的鐵血騎團憎厭痛絕,誓要殺掉這兩名盜匪。
最吸引孫武注意力的,是這場戰鬥中的幾個劍客。雖說這裡大多數的劍客,都是持用光束武器,但還是有少數幾名持用實劍。使用實體劍不代表他們力量低微,相反的,那幾個人都是劍技高超的佼佼者,而手中造型奇特的實劍,也都是更高等級的法寶。
造型古拙而奇特的實劍,有些刃口呈鋸齒狀,有些則是劍脊上生着奇異的半球體,還有些劍刃從中分成兩截,好象兩張薄鐵片似的上下揮舞。每一種不同設計,都有不同的效果,或是大幅強化斬擊威力,或是揮動時生出火焰助威,種種異能將劍術威力提升數成,甚至陡然增強逾倍。
而要把法寶的功效妥善發揮,持劍者本身的修爲也不能馬虎。透過這幾名劍客,孫武目睹了河洛劍派獨步天下的超凡劍技。
梁山泊學堂曾教過,河洛劍派是中土大地淵遠流長的大派,創派者是一名道人,此後的掌門人也幾乎都由道士出任,雖然偶爾也有俗家掌門人,但九成的例子仍是出身道門,而河洛劍派最初的高深武技,則是來自兩部上古寶典“河圖”、“洛書”,謠傳洛書已然失落多年,如今河洛劍派內僅餘一部河圖。
河洛劍派傳承千載,出過無數名震當代的偉大劍客,亦留下數不清的上乘劍術,但真正能夠代表河洛劍派的精要武技,卻是他們威震寰宇的劍陣。
劍陣,顧名思義,就是由多名劍客編組成陣,聯手戰鬥。河洛劍派千年來在羣毆技術上確實有獨到心得,但這個既有思維卻在十多年前的太平軍國之亂中被打破,新一代的河洛劍客們憑靠法寶之助,大幅度提升本身的力量與速度,當每一劍揮出都能幻化殘影,令敵人眼花撩亂,一劍等若數劍時,單人就可以成陣。
一劍化五劍,以一人之力兼顧五行生剋,聽起來似乎渺不可及,但只要能夠真正做到,這劍陣就能生生流轉,包羅萬象,進而誕出無數變化,匹敵千軍萬馬。而在這方面曾創下卓越成績的,則是劍派之主所必修的“太極八卦劍陣”,還有曾在太平軍中斬殺猛將無數,昔日河洛劍派第一公子李慕白的“斬燕劍陣”。
河洛劍派的種種劍陣,無一不是以繁複變化爲主,揮劍奇速,劍招變化莫測,敵人跟之不上,自然就被殺得大敗虧輸。在這邊的河洛劍客,並不是門派中的菁英份子,所施展的劍技變化有限,但輔佐以法寶的種種異能,風火共生、水木同擊,令手中劍陣生出衆多變外之變,孫武也覺得好象看見多個萬花筒交錯旋轉般,眼花撩亂。
“小、小殤,我的眼睛花掉了……”
“眼睛花掉很正常啊,這些傢伙學藝不精,純靠法寶異能在撐場面,這哪是什麼河洛劍陣,根本就是放煙火。近距離看人放煙火,不做點防護措施的話,眼睛很容易就花掉了。”
“你又不會武功,憑什麼說人學藝不精?還有,你臉上那套墨鏡是哪裡來的?穿乞丐裝,捧碗戴墨鏡,這樣子看很奇怪耶。”
“我身爲一個技師,身上帶一套護目鏡,一切也是很合理的。至於憑什麼判斷學藝精不精,很簡單……閻羅王就是判斷標準。”
小殤話中的殘酷意義,完全投射在戰局的演變中。相較於河洛劍派一衆子弟的繁複劍技,那兩名鐵血騎士所表現的,是最強勁、最直接的剽悍勇猛。
面對光束武器的斬擊,幾乎不閃不避,在光劍斬上身的瞬間,那套密不透風的白狼戰甲竟也是種奇異法寶,將光劍斬擊的威力化去大半,跟着狼背砍刀水平推出,把因爲斬擊無效而身形不穩的河洛劍客來個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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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像是鋒銳鐮刀斬上了細小木幹,毫不費力地便把人頭砍得灑血飛出,又或是直接將人連骨帶肉地劈成兩半。兇殘的手段,像是狂暴的野獸,爲這勝利添上濃烈的血腥味,看在節節敗退的河洛弟子眼中,更是令他們膽寒的存在。
戰鬥似乎將近尾聲,狼背砍刀又是一下當頭猛斬,要把一名嚇得當場撒尿的河洛弟子給一刀兩段,卻聽到一聲叱喝。
“住手!”
一個瘦小卻敏捷的身影竄入,推開了那名被嚇傻的河洛弟子,自己卻要被砍刀斬個正着,當狼背砍刀斬下,鐵血騎士發現眼前阻礙者竟是那名少年,爲了怕拿不到重寶,立刻就想把砍刀收回,只是揮得太急,哪裡還收得住刀。
當這無比威猛的一刀斬下,每個人都以爲眼前會出現一幕骨肉折碎的血淋淋慘狀,不過,情形似乎不是這個樣子。
小小的少年雙臂交叉高舉,硬生生擋住了這重重斬來的一刀。兩方面懸殊的體型差距,就像完全不存在一樣,少年面上完全看不出一點吃力的表情,只是有少許怒意,火大敵人下手如此兇殘狠毒。
鐵血騎士的一刀被擋住,還是被這樣一個瘦弱少年給擋下,委實是個屈辱,第一反應就是刀下加勁,雖然不殺這個少年,卻要將他雙臂震得粉碎。然而,無論鐵血騎士怎樣加勁,都無法再壓下半吋,握刀的手反而越來越痛,巨大反震力道迅速增強,他不但壓不下去,反而被那一波一波的反彈強震弄得搖搖晃晃,快要拿不住手中兵器了。
見到這一幕,在場羣衆盡皆譁然,這時才終於發現,那個身上骯髒污穢的棉襖小丐,居然是一名身懷絕技的高手,而那一縷一縷透射出來的閃亮金光,無疑就是慈航靜殿正宗禪功金鐘罩。
“你、你這是慈航靜殿的金……”
始終在頭套之下悶不吭聲的鐵血騎士,突然有了聲音,但卻沒有把話說完的機會,跟着脫口而出的東西並非言語,而是大蓬血雨。
就在他開口說話的一瞬間,某樣東西從他背後射入,穿透胸腔而出,無視其強橫護身戰甲,將他輕易殺斃。錯愕不已的人們,望向那從血雨中透射出來的東西,赫然只見到一支長長的羽毛,釘在死者身前七尺的石牆上,猶自晃動不休,滴滴血珠滾落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