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孫武一直認爲,小殤對她自己的身世不太瞭解,所以沒怎麼去問,但日前銀劫找上門來,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就只是爲了與小殤接觸,於情於理都太怪異,兩人之間從無瓜葛,總不會是看上小殤專業能力強,特別跑來挖角的吧?自己左想右想,只能歸因於小殤的身世之謎,肯定是這裡有什麼問題,銀劫纔會找來,換句話說,小殤的父母大有來頭。
這個推論並不奇怪,雖說將相本無種,但小殤這樣的人,她父母會是普通人才怪,那肯定就是所有問題的根源,只是……這些事情小殤不願說,自己又怎麼去弄清楚?
銀劫會找上門來,當然不是小殤對他說了什麼,而是人家腦筋好,分析出了什麼,但自己腦子遲鈍,分析什麼的都是弱項,這方法自己可用不來,周圍左右倒是有聰明人,自己想不出的事,他們未必想不出,求助朋友該是好辦法。
(等等,這方法不妥,他們有什麼事從來不對我說的,我找他們去問這個,後果肯定是被當白癡,除了碰壁還能怎樣?得要用智取)
少年得出了這個正確性百分百的答案,問題是,本就是因爲腦子不好,纔去求助這些比自己聰明的人,現在要反過來智取他們,這談何容易?前後想了想,好不容易纔想到辦法。
再怎麼厲害的人物,都怕輕敵,只要犯了這個錯誤,什麼絕頂高人都會完蛋收場,這點孫武已經見證過多次,所以他就裝做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看看鏡子,他發現不用裝已經很像了,如果要進一步開始流口水……這個太過頭了,反而沒人會相信。
準備妥當後,孫武選定了第一號犧牲者,目標就是袁晨鋒,他來到袁晨鋒的面前,不經意地談了點武術心得,兩人討論幾句後,孫武突然道:「袁兄,送母親禮物要送什麼比較好呢?小殤這次到京師,是爲了和她母親相認重聚,她問我該準備什麼當禮物比較好,你說呢?」
「呃,她母親是誰?從沒聽過她母親的……」袁晨鋒明顯一驚,但過人的自制力很快讓他鎮定下來,微笑道:「不,你別告訴我,我也不想知道,殤小姐不是好惹的人物,與她的相關事,我不想接觸太多,至於禮物……呵,這問題問我不合適,你還是另問高明吧。」
孫武一愣,這才意識到,袁晨鋒是被陸雲樵收養的孤兒,自己的這個問題非常不妥,差點就是挑釁了,不過,從他的反應,大概也可以看出他確實不知,算是通過了「親友忠誠度」的測試。
「等等……孫兄弟,你這……」袁晨鋒皺眉道:「該不會是在套我的話吧?如果是的話,你就弄錯對象了,我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呢?」
「哈……哈哈……當然不是啦,我對袁兄百分百信任的,怎麼會試探你呢?哈……哈哈……」
料想不到試探雖然成功,卻給對方識破,孫武極爲尷尬,只有用乾笑來掩飾,看得袁晨鋒更是心知有異,幸好香菱在這時走來,爲孫武送來剛煮好的茶,也讓孫武不用繼續窘下去。
當香菱走近,察覺兩人表情古怪,未及相詢,袁晨鋒已搶先開口,「香菱,孫兄弟有點話要問妳,關於挑選禮物送母親的,妳有什麼好建議嗎?」
香菱望向孫武,孫武硬着頭皮道:「香菱,小殤說這次上京,要與她母親相認,想送點禮物,妳覺得……送什麼比較好?」
「與她母親相認?她們在域外不就已經……唔,也不能這麼說,一切畢竟只是我的推測,另有其人也不奇怪。」
小殤的存在份量感太重,與她相關的秘密,帶給人的衝擊感都過於強烈,香菱在短暫失神後,露出深思的表情,直到她發現旁邊的孫袁兩人都維持沉默,這才心叫不妙地低下頭去。
再次擡起頭,看到袁晨鋒一臉的無奈表情,兩手一攤,很遺憾居然有人就這麼中招了,而孫武摸着下巴,完全就是一副質疑的表情,香菱之前在萬紫樓算是接觸得到核心的人,知道某些秘密不足爲奇,更何況她自己似乎也不能肯定,只不過是有所推測,倒也不能怪她,但……
「香菱,妳幾時又去了域外?妳不是纔跟我們出關不久,就受傷被救回去了嗎?」
少年的逼問,雖然眼瞳顏色不會變,但對於香菱而言,也是很有壓迫感的,她並不希望給他太差的印象,只是在心慌意亂之下,答得更是出錯。
「……我……我剛剛有說我又去域外了嗎?沒有我剛剛說的話裡沒有這破綻」
這句話一出,覺得快要看不下去的袁晨鋒,伸手拍拍額頭,而孫武的困惑更深,不管在域外發生了什麼,香菱知道域外的事都不奇怪,但剛纔亂七八糟的這一句,卻讓他肯定,香菱當時也在域外,絕不是那麼單純地在中土療傷。
只是……爲什麼香菱在域外活動,這件事有需要瞞着自己呢?難道說,她在域外所做的事,是不能讓自己知道的?
「香菱,妳……」
「不要來這一套啦,小殤纔剛剛用過不久,我如果再轉頭的話,不就是白癡了嗎?妳要嘛也用好一點的策略,我還能覺得受尊重點。」
孫武插腰站在香菱面前,雖然沒再多說什麼,卻已讓香菱很不好受,縱使不是沒有別的策略脫身,但在這種時候,怎麼做似乎都不妥,萬一讓他覺得自己工於心計,後頭就真的慘了。
左思右想,只好一報還一報,把問題推還給始作俑者,那傢伙賴皮成性,說不定能夠不中陷阱混過去。
「有些事,我不好說,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完整,很多屬於個人推測,怎麼好亂講?但路大俠一定知道始末,如果他願意答你……」
香菱的話說到這裡,一個聲音就遠遠傳過來。
「唷怎麼到得這麼齊啊?三個人在一起幹什麼啊?飲茶還是打麻將?有好事也不叫我一聲,太過分了吧?」
碰巧經過的路飛揚,看見三人在庭院樹下,舉手打了個招呼,朝這邊走過來,心情似乎不錯,一臉的興高采烈,完全沒有正往陷阱裡頭跳的覺悟。
「你們表情爲何那麼奇怪?昨晚沒睡好?還是剛纔暈車?總不會月經失調吧?如果是在這裡搞三角戀的話,就給我通通去死吧」
一句惹人反感的笑語,就讓香菱、袁晨鋒臉色黑掉,也因爲如此,當孫武提出那個問題時,他們兩人分別望向左右,刻意置身事外,裝作什麼也看不到,就差沒有吹起口哨。
「路叔叔,小殤剛剛對我說,這次去京師,她要和母親相認,不知道準備什麼禮物比較好?」
「禮物?哈哈哈哈~~~~」
有別於香菱、袁晨鋒的反應,路飛揚完全沒有受到衝擊的樣子,聞言只是哈哈大笑,笑到孫武開始心虛,覺得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自己這點小伎倆在他面前一點也不管用。
「以她的個性,以龍葵對她的不負責任,她們母女相認哪可能送什麼好禮?不順便拖個一萬幾千人陪葬,就算是很有良心了,你可千萬別去湊這熱鬧,省得也給捲進去,她們兩個都沒良心,不把人命當人命的,用的招數也都很大排場,萬一搞出什麼超級生化兵器,你的金鐘罩再猛也沒用……咦?你們的表情都好奇怪?晨鋒,你爲啥開始撞樹?我沒有要你練鐵頭功啊」
路飛揚滿臉詫異,不解地看着香菱兩手一攤,孫武皺眉摸下巴,而袁晨鋒則是一反平時儒雅形象,走到旁邊樹下,抱着樹幹猛撞。
「呃……難道……我中計了?是這樣嗎?」
人無完人,中計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但中了孫武的計就另當別論,路飛揚張大了口,顯得非常震驚、非常難受,腳下踉蹌後跌數步,直嚷道:「沒、沒可能的……我怎麼會被和浮游生物同等智力的小武給詐了,這個世界太黑暗了,連小武都會詐人,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我……我不活了……」
孫武衝上去,想要攔住正掩面奔逃的路飛揚,卻見他揚手指天,喊了一句,「天上有碟子在飛啊」
孫武一把將人抓住,臉色不善,道:「來來去去,別老是用這招行不行?你們不煩,我都煩死了。」
「啊我們也很無奈啊,連最老實的人都開始使詐了,那感覺就像喝了黑心果汁一樣,衝擊感那麼大,腦裡一片空白,除了用這招,哪還想得到別招?」
路飛揚一臉無奈,孫武則抓住他衣領,開始發泄不滿。不遠處的袁晨鋒看了,低聲向香菱問話,「對於這些話,妳感覺如何?」
「腦裡一片空白那部分,我也有同感,你那邊呢?」
「…………我想改拜別的師父。」
這邊的對話充滿怨念,另外那邊則是有了新狀況,老江湖確實有着老江湖的本事,路飛揚三言兩語,已經開始讓孫武覺得是自己多尋煩惱。
「……不是我不說,這完全是小殤的個人隱私,我又不是那麼八卦的人,難道要到處爆料,逢人就說她的身世怎樣怎樣?」
「既然是別人隱私,那你剛纔又說?」
「……因爲太好笑了,心裡笑太爽,沒了防備,就說出來了。誰想得到猴子也會騙人……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喝到黑心果汁,這總不能說是我的錯吧?」
「你怎麼知道小殤她……」
「哦,這個可不是她告訴我的,只不過我和小殤熟,我又認識她老母,鳳姐兒以前又說過一些,我就自己拼湊出來了,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她啊,這些事她自己肯定知道,你怎麼不問?」
孫武被這句反問給卡住了,自己如果去問小殤這個,後果肯定是吃閉門羹,搞不好還會變成大災難,況且,這些確實是個人隱私,自己去查這個幹啥?
「對不對?我就說嘛,這些都是小殤自己的事,你又不是要提親,她老媽是誰關你屁事?現在你也不想多問了吧?」
「我、我們想問」
孫武本想放棄,袁晨鋒與香菱一起出現在他身後,分別一手拍在他肩上,讓路飛揚承受三人份的壓迫感,如此一來,整個性質就不一樣了。
「嘖,你們還真八卦……也好,反正我說溜嘴了,多告訴幾個人,那丫頭要滅口也多拖幾個人當墊背。」
路飛揚後頭所說的東西,對孫武來說是第一次聽到,但香菱、袁晨鋒卻都不陌生,龍葵之名在太平軍國時期非同小可,各方勢力都有她的相關資料,而她後來離奇叛逃與失蹤,儘管朝廷刻意封鎖消息,卻也只能瞞住普通人,瞞不住同盟會與魔門這樣的組織。
香菱、袁晨鋒,一聽見龍葵之名,便想起當年舊事的相關資料,對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心裡也大致有了個輪廓,只是等着路飛揚說明,看看有沒有什麼更新的情報。
「小武,聽說你看過虛江子的記憶,那你肯定也看過年輕時候的龍葵,他們當時都屬於南方戰區的……對啦,我差點忘了,這回還是她替你動手術的,不過那時你應該沒印象了,要是有,那就很恐怖啦……」
路飛揚瞭解的部分也有限,畢竟當時同盟會負責北方戰區,虛江子、虛河子等人的河洛劍派義軍,在南方戰區戰鬥,龍葵與銀劫是奉派到南方戰區去協助作戰,兩幫人一南一北,根本就碰不上,哪可能熟悉?一切還是到武滄瀾的勢力日漸茁壯後,與西門朱玉、同盟會的明爭暗鬥漸趨白熱化,才把這兩名強力幫手調回來,但前後時間也不長,龍葵又是技術人員,不負責設計出點子,與路飛揚接觸的時間實在不多。
「龍葵,出身皇族,是大武龍族的一員,不過,在皇室的族譜裡頭,排得很後面,很不起眼,是那種……不曉得算庶出還是怎樣,反正血緣很淡,與嫡系關係很遠的那種親戚,這種人……歷朝皇家都很多。」
路飛揚摸摸下巴,道:「但以前西門提過一個八卦消息,說被編入這種等級的皇親,不一定就是關係很遠的閒雜人,也有極少的一部分,與皇家嫡系血緣極近,只是因爲出身含有秘密,見不得人,所以才這樣安置,掩人耳目。」
孫武奇道:「出身含有什麼秘密?爲什麼見不得人?這個我不太懂。」
「這個……簡單來說,就是皇帝或皇族搞了某些絕對不能搞的人,如果讓人知道,結果可能連皇帝都沒得做,所以只能秘秘密處理。」
「比如……皇帝搞了一頭母豬,生下私生子,像這種情形?」
「…………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