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萬年了,還是不曉得拐彎兒呢。”九明媚笑得雲淡風輕,鳳眸兒晶晶亮,好似璀璨的星光。饒是烏雲密佈,仍舊穿透雲霧,閃耀出自個兒的光華。
魔尊玄扈那嬌美的臉蛋兒已被她氣得鐵青,眸中殺氣涌動奔騰,恨不能將這個沒心沒肺的狠丫頭大卸八塊,以消他心頭之恨!他高高地舉起魔刀,狠力砍過去。九明媚仍舊笑着,眼睜睜瞧着那魔刀從臉頰旁削過去,將她身後的桌椅砍了個七零八落。
“大師兄辛苦。”玄扈語中依舊火氣十足,“九明媚捉來的正是時候,阿秘若死,我會讓巴蛇一族還有你——九明媚——一起陪葬!!!”
鶴嵐山微微頷首,過去又將她提溜起來,一同進入寢殿裡間。
這是個一派死氣的房間,四周佈置了許多骷髏符咒。九明媚輕輕一嗅,便覺出此間魔氣甚強,且皆是玄扈魔氣的味兒。玄扈作爲魔尊,體內魔氣輕易不會外泄,嗅這房間裡的魔氣量,應當已經積累了不下半年了。那麼只有一種可能:玄扈故意引渡魔氣出來,意圖灌入某個生靈體內。只可惜,此生靈消化能力忒差,壓根兒吸收不了這麼多魔氣,導致魔氣流竄房中,出之不得。
噫,魔尊的魔氣,那可是魔界生靈趨之若鶩的至寶,誰這樣幸運能讓魔尊自願渡氣兒?那必然是房中石牀上,躺着瞎哼唧的男娃兒了。
魔界衆人均知曉,他們的尊主——玄扈大大——三百二十年前添了個兒子。此兒名喚阿秘,自打出生便被玄扈帶在身邊照顧,餵奶、穿衣、把屎把尿、教走路、教咒術……一個奶爹該做的,是一樣兒都沒落下。倘若魔界也有好爹評比,玄扈認第一,沒人敢認第二。
初初聽淮陰說道這事兒的時候,九明媚險些笑岔了氣兒。腦子裡蹦出個畫面來,那娘炮小子懷裡抱着個娃兒,義無反顧地掀開衣襟。將胸前的豆兒湊過去,滿臉煞氣地道:“兒賊兒,快吃,不吃老子砍你哦!”
唔。三百五十歲,約莫凡間五六歲的孩兒,正是白胖有趣兒的時候。九明媚原本覺着,玄扈既當爹又當娘,養出來的娃兒就算不是白白胖胖。至少也該是傾國傾城。縱然整個魔界都在傳說少尊病重,四處尋求魔醫,可玄扈加上鶴嵐山再加上整個魔界的魔醫,總不至於救不了一個五六歲的男娃兒。
哪成想,想象中的白胖小子,竟只是一灘血糊糊。
確切而言,石牀中央有一架小巧玲瓏的森白骷髏骨架,瞧身量,約莫有一米長。骨架十分單薄細瘦,明顯的營養不良。營養都去了何處?約莫隨着周身的血糊糊。一同淌沒影兒了罷!那石牀是內凹形的,一汪血糊糊聚在凹槽處,中間浸泡了一張白嫩嫩的皮。看皮的形狀,猜得出左邊那頭兒是臉,右邊那頭兒是腿腳。
房間中的魔氣左衝右突,想要衝進那皮和骨架裡頭,卻總是無功而返。
“一夢三千骨……”九明媚攮了攮鼻尖兒,嗅出那血糊糊裡有一股子酸不溜秋的魔咒味兒,登時來了興致。
“想來梅神對此邪咒亦是瞭解的,”鶴嵐山冷道。“應當無需我多言了吧?”
九明媚晃悠晃悠倆腿兒,呲牙一笑:“好辦,第一,放了我和血魔。解除上古驚鶴咒;第二,將那隻駁獸,還有那隻耳鼠一併送給我;第三,我和友人們需得在魔都玩些時日,去哪兒晃悠皆是有可能的,希望魔尊大人和左尊大人手底下的人。莫要阻攔纔好!”
玄扈立時將魔刀架在她脖子上,臉色又青了一層,可以同雪中青松的色兒相媲美了。
玄扈還沒來得及出口威脅,便聽得九明媚又道:“若我猜的沒錯,半年前葬崖之上,你尋我,爲的便是這個孩子吧?設若當時沒有這個孩子,你是不會用花骨元身相脅,意圖活捉,而是……毀掉元身,讓我灰飛煙滅!呵,你是個當爹的,救或不救,你自個兒瞧着辦。”
九明媚素來不大喜好威脅人來着,亦不喜被人威脅。大約是覺着,“威脅”是種頂沒本事的法子,想贏,直接上拳頭去。今兒她竟然威脅起旁人來了,忒的沒本事,忒的丟份兒,也忒的……爽快!瞧瞧娘炮小子一臉吃癟的模樣兒,她眸兒又亮了亮。
“好。”玄扈殺氣騰騰地道,“設若你救得了阿秘,我便統統允你。”
唔,是個好爹。
鶴嵐山放下九明媚,爲之除去手腳鐐銬,同時撤去驚鶴咒。
九明媚活動活動手腳,徑自來到石牀旁,伸手在那張皮上翻撿翻撿。左邊臉部的皮上,五官雖已經扁了,卻還能清晰地瞧出,是個挺漂亮的孩子。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長長的黑黑的睫毛十分好看,脣形亦是紅潤飽滿的,正一張一合:“孃親,孃親,你來救我了嗎?”
九明媚嬌軀一顫,她活了十萬年,頭一遭被娃兒喊做“孃親”,那娃兒還是一攤血肉。咳,雖則她素來是個重口味的神,卻還不至於重口至斯。
“恁這小娃兒忒沒禮貌,我還是個未出閣的神仙,經不得你這般趕日子。”
那脣兒堅持不懈:“孃親,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父尊告訴過我的。”
“我還未出閣。”
“未婚先孕不丟人,孃親你莫要害羞。(?)”
“……”(此處省略一萬匹草泥馬……)
九明媚伸了手,捂住皮上的嘴脣:“閉了你的嘴兒罷,且待本神,爲你這小話嘮……化骨成媚!”
這小話嘮身上所中的,正是傳說中無解的毒咒——“一夢三千骨”。
一夢三千骨,乃是魔界巴蛇一族特有的毒咒,既是一種魔咒,又因咒術寄於蛇毒中,因而毒性極強。被此毒咒咬上一口,皮肉盡腐爛,生命皆凋零。管你是凡人也好、神仙也好、魔族也好,就算是巴蛇本族的都不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