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奶奶的禿啊~~
與其說是一座山,倒不如說是一塊插錯了地界兒的三角糉子。
不不不,糉子好歹還有綠色葦葉包裹出一層綠幽幽的皮兒,這踵臼山卻是小氣得很,毫毛不長。無論是主體那座高峻險要的踵臼山,還是連串着的側畔山脈,統一的黑乎乎、灰濛濛,不是土就是石頭。
許是山上的養料沒有草木爭份兒,那石頭個個長得大如狍鴞。九明媚站在山腳一塊中等大小的石頭跟前兒,還沒那石頭一半高,身子顯得越發嬌小。
“此處便是踵臼山的入口,”風千霽曲起食指,用關節在石頭上敲了三下,“穿過它,便可突破第一層結界,待會兒媚兒跟着我,定要小心些。”
九明媚輕輕點頭,便見他彎下腰來,在石頭下面的土層邊兒——刨坑。他掌心變出一柄小鏟子,刨得相當帶勁兒,唔,頗有狗狗藏骨頭的認真架勢。她莞爾一笑,也隨之蹲下身來,託着小腮幫子靜靜地瞅他。見他的長髮沾了些土,她便嘟起嘴兒來,輕輕一吹,將長髮吹飄而起,搭在他自個兒腦袋頂上了。
風千霽微微擡頭,攬住她的脖子往前一拉,準確無誤地吻上她鮮嫩的脣,隨即放手低頭,兀自刨坑。先將下頭的碎石頭撥開,接着在一鏟子一鏟子,刨出個一尺見方的小坑來。此間的土壤原本便已鬆動許多,想必是上回他來時刨出來的,走時又給填上了。他將刨出來的土壤整整齊齊地碼在坑邊,預備着回頭填坑來用。
這小子,裝沒事兒的本事倒是精練!
九明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兀自舔了舔脣,昂首看蒼天。踵臼山一脈的天空,比魔界其他地界兒顯得越發昏暗,好似黑雲壓城,馬上便要下起一場雷暴雨似的。在這片壯闊遼遠的黑色天幕之下,蹲着倆刨坑的小人兒,噫。好生猥瑣。
這時。天幕上有個光點一閃而過,似流星,卻又不太像流星。
“媚兒。走吧。”風千霽刨好了坑,用手伸進去,探了探石頭地下的密道,“倘若遇上了鼵。不用管它,繞過去即可。”
鼵是一種常與鵌鳥同穴而居的鼠。身形似家鼠,色黃,尾短,尾毛蓬鬆。亦稱“兀鼠”。尋常的鼵都很小,甚而比家鼠還小,然則魔族葬地魔氣繚繞。極爲滋養魔物,這裡的鼵自然不會太丟葬地的臉面。
出於敬仰。每年前來踵臼山參拜歷代魔尊的魔物不少,但大都只敢在山腳拜一拜,無人敢入山驚擾。倒是有些魔物曾經見過這裡的鼵,說是極爲碩大,魔氣超羣。魔物們將鼵也當做了守山魔獸,每每瞧見都要拜一拜的。
此輪暗中進入魔族葬地,倆人兒需得低調低調再低調,變了光束竄進去極易引起魔獸們的警惕,故而需得變個低調的物什。
九明媚微微笑道:“既然此處有鼵,咱們又何須繞了它們?”
說罷,她念了個決,那漂亮的臉蛋兒上竟瞬間長滿了黃色的絨毛,連同整個兒身子,幻化成了一隻鼵的模樣。緊接着,她在土堆裡滾上三滾,沾染了土壤中的魔氣,輕易不會被魔獸們發覺。
風千霽哀嘆三聲:“想親媚兒,可還如何下得了口……”想來同一只黃毛老鼠接吻,確乎是件聳人聽聞之事。他扶額悲慼,唸了個決,俊臉子瞬間長滿了黃色的絨毛,也幻化成了一隻鼵。滾完一身土,他往媚兒長毛的臉頰貼了貼:“這回門當戶對了。”
這倆鼵中僞裝者竄進土坑裡,用那新鮮的四隻老鼠腳快速在暗道中穿行。這裡的暗道漆黑一片,縱橫交錯,只能感受到腳下潮溼冰冷的土壤,和四周土壤鬆動的沙沙聲。
不知道有多少條道兒,不曉得沒條道兒通往何處,亦不知這一條條暗道究竟有多長。風千霽用神識傳音道:“這裡的暗道隨時會發生變化,現在已與我之前來時不同了,不過搜靈塔還有感應,跟緊我。”
九明媚點點頭,緊跟上去,忽而感到目前所在的這條暗道對面,出現了一雙黃綠色的眼睛。因了道中漆黑,那眼睛十分顯眼,似兇獸暗中窺視着他們。
兩隻僞裝者並未停頓,而是徑自往前行進,來到那黃綠眼睛面前。
得,撞衫了。
對方也是一隻黃毛鼵鼠,兩隻眼睛滴溜溜圓,不過對方的體型明顯要大上許多。只見那隻黃毛鼵的眼睛裡閃過鄙視的光,接着甩甩尾巴,拐進隔壁岔道里去了。
九明媚微汗:“咱們這是讓一隻鼵鄙視了?”
“咳,確乎如此。”
換做平時,她定要將那隻鼵烤來吃了,而現在,她只得擡了擡四條鼠蹄兒,繼續穿行在暗無天日的地道中。
約摸乖了十來次彎、換了十來條道、爬了兩個時辰,他們這才望見一絲絲光亮。這是一處斷崖,不知是在踵臼山裡的哪個方位,頭上依舊是黑雲壓城般的天幕,前方腳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要麼後退離去,要麼縱身躍下。
“下面便是第二層結界,尖刀。”
尋常的結界僅有防禦功效,表面滑不溜揪,瞧着大都是半透明的。然則尖刀結界是以攻爲守,瞧着也是半透明的一層,實際上結界上佈滿了氣形尖刀。每一把刀都鋒利無比,足以瞬間將一頭牛切割成牛肉片。
“如今竟還有魔物會造尖刀結界……”九明媚莞爾一笑,臉上的黃毛抖了抖,“走,開開眼界去!”
“慢着!”風千霽伸出一隻鼵鼠爪子,牢牢抓住她的爪子,“我數一二三,一起跳。”
兩隻爪子交纏在一塊兒,十分纏綿。
兩隻鼵鼠跳下那斷崖去,萬分壯烈。
疾風在耳邊呼嘯,身體在空中墜落,這種自由無匹的感覺,熟悉得緊。只是這一回,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崖底的半透明結界越來越近,那氣流之中涌動的血腥刀鋒亦是越來越近。九明媚緊握住他的爪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