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張素素終於率領青州兵抵達了白馬渡口,不得不說,她麾下青州兵的行軍速度實在是驚人,竟然在曹‘操’之前抵達白馬,要知道此刻的曹‘操’,依然還停留在延津、平丘一帶構築防事。
也難怪,就好比陳驀,他雖張口閉口不願提及張素素,但是一旦聽到有人說她壞話,他的心中依然會產生不滿、甚至是敵意,反過來說,這段日子張素素雖然與陳驀鬧地很僵,甚至見了面都會彼此視而不見,但是說到底,陳驀在張素素心中依然是無法替代的存在,也正因爲如此,張素素才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先行趕到濮陽佈防、繼而又趕來白馬。
不過話說回來,當看到張寧時,尤其是看到她與陳驀說說笑笑時,張素素的心着實涼了半截,她不禁感覺有些委屈。
是故,在自進營後便未發一言的張素素,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爲什麼,爲什麼她會在這裡?!”
剎那間,整個帳內鴉雀無聲,除了正在養傷的曹仁外,白馬渡口曹營中所有的將領都下意識地低下頭,偷偷觀望張素素、張寧以及陳驀三人的表情,其中以司馬懿對這方面的好奇心尤其卓著。
“呵,”面對着自己親生妹妹的怒目而視,張寧微微一笑,淡淡說道,“妹妹這句話說的,姐姐‘欲’往何處,難道還要向你彙報不成?”
張素素聞言憤怒地一拍桌子,不得不說此刻的她有些怒火攻心,根本沒有去考慮她是否是張寧對手,怒聲斥道,“你這賤人,爲何要黏着小驀,不要臉!”
張寧聽罷,整張臉都沉了下來,冷冷說道,“餘的好妹妹喲,這可不是在你天師府,看來妾身有必要教訓你一下,教教你該怎麼對姐姐說話!”她的語氣,充斥着威脅。
說實話,張寧確實對有些不同常人的陳驀心懷好感,但是鑑於陳驀已經成婚,乃是有‘婦’之夫,是故張寧未曾將自己心意表‘露’半分,然後因嫉成恨的張素素卻一口說破了此事,也難怪張寧心生怒意,尤其是那句[賤人]、以及[不要臉]。
其實張素素這會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但是唯獨對張寧,她卻絲毫不想示弱,只見她猛地站起身來,右手一伸,手中熊地一聲燃起一團幽藍‘色’的狐火,而與此同時,在他身後按劍而立的赤鬼呂布,亦踏前一步,死死盯着張寧。
而張寧,則是淡淡瞥了一眼張素素手中的狐火,嘴角揚起幾絲笑意,亦徐徐站了起來,袖子輕甩,好似全然不將張素素放在心中。
不得不說,兩個‘女’人之間緊張的氣氛,讓帳內的張遼等人着實捏了一把冷汗,而就在這時,無法在容忍這兩個‘女’人在帳內胡鬧的陳驀終於站了起來,皺眉說道,“住手!——你們當這是什麼地方!”說罷,他用略帶懇求的目光望向張寧,抱拳說道,“寧小姐,此乃白馬曹營,還望……”
陳驀很清楚,若是在這裡動手,即便張素素有呂布相助,但也不會是張寧對手,不得不說,即便他口中說與張素素要如何如何,但是在他心底,他依然十分關切張素素,近乎於偏愛。
說實話,懂得讀心術的張寧第一時間便捕捉到了陳驀心中的想法,哪怕是他有意無意地包庇偏袒張素素,但是,陳驀那認真的表情與懇求的眼神,卻讓張寧不忍拒絕,甚至於,當兩人的視線接觸時,張寧竟感到自己心中升起一些莫名的驚慌,小鹿‘亂’撞,難以自拔。
“妾身失態了……”張寧的俏臉微微一紅,慌慌張張地坐下了。
見此,陳驀將目光望向張素素,用略微責怪的口‘吻’沉聲說道,“還不收起來?!”
見陳驀對張寧說話時是那般客氣,而對自己又是這般兇惡,張素素心中倍感委屈,眼眶微微一紅,捏滅了手中的狐火,默默地坐回席中。
小驀變心了……
萬分委屈的張素素咬着嘴‘脣’默默看着張寧臉上那一抹嫣紅,以及她不時偷偷望向陳驀的舉動,心中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說實話,陳驀有些冤枉,他之所以對張寧客氣、而對張素素這般嚴厲,無非只是因爲他與張寧並不是很熟悉,是故要顯得客氣一些,而至於張素素,除去前些日子的不愉快不說,兩人是什麼關係?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熟不講理吧。
倘若是在平時,張素素只要細細一想便能明白其中的緣由,但遺憾的是,此刻的她心中妒火旺盛,哪裡還能冷靜地做出判斷,而她眼裡,其姐張寧無疑已經成爲了一個勾引她最愛的男人的可惡‘女’人,而陳驀,也彷彿化身爲一個禁不住張寧‘誘’‘惑’、喜新厭舊的男人……
一定是這樣的,那個不要臉的賤人一定是趁自己不在勾引小驀,而小驀他……
胡思‘亂’想中的張素素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些少兒不宜的事物,氣地她面‘色’鐵青。
一定是這樣!
否則小驀如何會對自己這般不客氣?
小驀,枉素素如此掛念你安危,日夜兼程趕來,你卻在此與那個賤人做一些不要臉的勾當……
你怎麼能這樣?
一時間,張素素心中既委屈、又氣憤,雖說她也明白,陳驀畢竟是男人,有些時候多半無法壓抑心中的‘欲’望,但是……爲什麼一定要是那個賤人呢?!
張素素實在無法容忍。
說到底,人畢竟有當局者‘迷’的時候,很不幸的,張寧與陳驀隱隱被張素素劃入了‘奸’夫‘淫’‘婦’的行列,不得不說,人的臆測有時候是和盲目的。
那個不要臉的賤人!
不要臉的賤人!
賤人!
賤人,你不得好死!
整場會議下來,張素素幾乎全然沒有將陳驀與帳內衆將的話放在耳中,只是不停歇地,在心中用自己最惡毒的話詛咒着張寧。
而張寧,則用莫名的目光望着張素素。
倘若是在平日,張寧多半無法用讀心術觀測張素素內心的想法,但是鑑於此刻張素素妒火中燒、方寸大‘亂’,以至於她心中的想法,全然被張寧看在眼裡。
但是這一回,張寧並沒有氣惱的情緒,相反地,望着張素素眼中濃濃的嫉妒之‘色’,她心中反而有種莫名的愉快,畢竟在她所[看到]的未來中,張素素終究會奪走她所有珍貴的一切,那麼如此一來,她奪走張素素所珍惜的,豈不是一種報復?
想到這裡,張寧側頭望了一眼陳驀,望着陳驀極具大將風範地替未能出席這會議的曹仁向帳內衆將講述這幾日的戰況,以及日後的戰略佈局,竟不禁有些怦然心動。
或許是張素素內心的想法點醒了張寧,以至於張寧甚至漸漸產生了一些以往所不曾想過的事物。
勾引……他?
不由地,張寧感覺自己的心跳有加快的跡象。
說實話,她一開始就對陳驀報以好感,畢竟陳驀是至今爲止唯一一個毫不在意張寧用讀心術讀他心中所想的坦‘蕩’人物,也不曾對張寧有絲毫過分的想法,即便是在瞭解到張寧的可怕實力後,也未曾產生畏懼,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張寧感到十分新鮮,畢竟在她這近二十年來,在她身旁的人,或不是對她心存忌憚、便是對她心存歹意,何等有過像陳驀那樣,只將她當成普通‘女’子、甚至是陌生‘女’子那樣的男人?
而更重要的在於,陳驀是她那個可惡的妹妹最重視的男人……
望了眼陳驀,又望了眼張素素,張寧心中隱隱誕生了一個報復的想法。
不得不說,不愧是一胞所生的親姐妹,無論是張寧還是張素素,顯然都不是慣於忍氣吞聲的‘女’子,唔,着實不好相與。
而陳驀顯然沒有注意到張寧與張素素這一對姐妹正在暗中鬥法,正在向帳內的部將講述着他對於眼下戰況的看法,畢竟顏良雖死,然而袁紹的百萬大軍即將抵達白馬,而一旦袁紹趕到,無疑意味着白馬便要失守,想想也是,白馬渡口兩萬曹兵,即便加上張素素五萬青州兵,那也不過七、八萬士卒,如何與袁紹百萬大軍相抗衡?
陳驀眼下唯一的希望的,便是曹‘操’能在袁紹抵達之前趕到白馬,這樣一來,白馬就有了大約十五萬的兵力,雖說在兵力上依然要遠遠遜‘色’袁紹,但是至少能夠做到一些基本的防守事項,並且可以大大緩輕兵力上左調右補的窘迫局面。
但遺憾的是,就在次日,袁紹便已抵達了黃河北岸,當然了,隨行的只有其侄子高幹以及其麾下七、八萬兵馬,至於其他將領,大多距離此地還有一兩日的路程,其中包括上將高覽、大將呂威璜、呂曠、呂翔、韓猛、韓莒子、淳于瓊、何茂、辛明、蘇由、韓荀、公孫犢、袁‘春’卿、徐勳、焦觸、韓衍、張南、夏昭等數十位將領以及其麾下數十萬大軍。
而至於袁紹何以會拋下自己麾下大將與衆多兵馬,前行趕來黃河沿岸,無非是因爲他接到了上將顏良被斬的消息。
“逢紀,出兵之前,我如何囑咐你的?”
坐在黃河北岸袁軍大營帥帳主位,袁紹一臉寒‘色’地瞪着逢紀,沉聲問道。
聽着那不善的口氣,逢紀心中暗叫不妙,連忙從席中起身,幾步來到帳篷中央,朝着袁紹大拜於地,戰戰兢兢地說道,“啓稟主公,在下曾多次提醒顏將軍,奈何顏將軍不從,執意要身赴險地、強攻白馬,在下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好一個又能如何!”袁紹聞言重重一拍身親桌案,怒聲說道,“其爲上將,你乃參軍,乃奉我之命督轄於他,倘若你不允他出營,他又豈敢抗令?”
逢紀聽罷心中一驚,擡起頭正要說些什麼,卻見隨從袁紹而來的謀士郭圖暗中朝着他微微搖了搖頭作爲示意,心中頓時明悟,磕頭於地,直言認罪。
“在下失職,望主公重處!”
也難怪,倘若在此時再說顏良的不是,除了有拿死人開脫之嫌外,更是好比打了袁紹一記耳光,畢竟顏良出兵前,袁紹曾放出豪言,認爲只要顏良出馬,曹軍勢必是望風鼠竄,而如今,曹軍非但沒有望風鼠竄,更是斬殺了袁紹所寄託重望的顏良,這着實讓袁紹有些下不來臺面。
正因爲如此,袁紹纔將此次失利的責任推給了逢紀,因爲他要向人證明,並不是他袁紹的眼光不行,而是有人從中壞事,因而纔有了這次失利,也正是因爲如此,與逢紀一向‘交’好的郭圖纔會在暗中提醒逢紀,提醒他休要再推脫,免得使袁紹勃然大怒。
畢竟,袁紹說到底其實也瞭解顏良的爲人,並且,他也不是要真的處罰逢紀,那隻不過是推脫之詞罷了,但是反過來說,倘若逢紀死了不認罪,使得袁紹心生真正怒意,那麼,恐怕就不單單只是口頭上的斥責了。
不得不說,在身爲主公這方面,注重自己顏面、愛惜自身羽翼的袁紹,顯然要比曹‘操’差上一線,至少曹‘操’不會這麼在意自己的顏面。
“哼!”見逢紀很識趣地認罪,袁紹重重一哼,而這時,一直等待着‘插’嘴時機的郭圖坐起身拱了拱手,一臉驚訝地說道,“主公,在下還是難以相信顏良將軍竟然會戰敗,難道曹‘操’麾下竟還有能比顏良上將軍更勇武的猛將?”不得不說,郭圖不愧是‘精’於攻心的謀士,他哪裡會看不出逢紀認罪後,袁紹正處在一個不知如何處罰逢紀的尷尬時期,而他這番話,顯然是在替袁紹準備下臺之階。
並且,他這番話說得很是高明,首先表示了他對顏良的認定,換而言之,便是變相地恭維袁紹的眼光不差,其次,他將這件事的矛頭有意無意地指向了曹‘操’麾下那名斬殺了顏良的猛將、從而替逢紀開脫,換而言之,並不是袁紹眼光不行,也不是逢紀身爲參軍瀆職,而是曹‘操’麾下有一位超過顏良的猛將。
果然,郭圖這一番話成功地吸引了袁紹的注意力。
“何人?何人殺我上將顏良?”
見郭圖用眼神連番暗示,逢紀心中醒悟,拱手說道,“啓稟主公,殺顏良上將軍者,陳奮威也!”
“陳……陳奮威?”袁紹面‘色’微微一驚,急聲問道,“可是舊日潁川黃巾,陳驀?”
“正是!”逢紀叩地說道,“主公倘若不信,可聞張將軍,張將軍曾與那陳驀有過一番‘交’手……”
“儁乂!”袁紹轉頭望向張頜,卻見坐在席中的張頜點點頭,抱拳沉聲說道,“啓稟主公,逢先生所言句句屬實,那陳驀端地不簡單,那日末將趁夜‘混’入曹營,然而即便使盡渾身解數,亦無法將其拿下……”
“什麼?”袁紹聞言倒‘抽’一口冷氣,驚聲問道,“連你也無法將其拿下?在夜裡?”
張頜尷尬地點了點頭,其實說到底,在那一晚,他曾險些將陳驀‘逼’到絕境,若不是張寧暗中出手,驅散了籠罩夜空的烏雲,叫月光得以照‘射’曹營、因而叫張頜失去了黑暗的助力,或許陳驀多半要敗在張頜手中,但是很遺憾的,張頜顯然不清楚這件事,只是單純地認爲烏雲散去僅僅是出於陳驀的武運。
“倘若在晝日呢?”袁紹皺眉問道。
張頜想了想,抱拳說道,“倘若是在晝日,恐怕末將僅有自保之力!”
袁紹聽罷長長吐了口氣,望着帳頂良久,微微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此事不怪你,早年間我在雒陽任司隸校尉時,此人已名動京師,那時我率三千兵勇挨家巡查此人,卻未有絲毫消息,氣地我與孟德……”說到這裡,袁紹的聲音戛然而止。
很顯然,他是想到了眼下他與幼年至‘交’曹‘操’兩軍對峙的局面。
微微嘆了口氣,袁紹這才注意到逢紀依然跪拜在帳下,咳嗽一聲,故作嚴厲說道,“逢紀!”
“在!”逢紀大拜於地。
“雖此事大錯不全賴你,然你身爲參軍,卻不叫顏良提高警惕,視同瀆職,從今日起,削除你參軍一職,並扣你半年俸祿,命你暫時行參軍事務,戴罪立功!——你可心服?”
逢紀聽罷長長鬆了口氣。
要知道削除參軍一職,卻行參軍職務,換而言之,袁紹的處罰只不過是形式上而已,至於那半年俸祿,對逢紀而言更是不痛不癢,見此,逢紀不禁暗暗有些感‘激’郭圖的先見之明。
“主公明斷,在下心服口服!”
見袁紹變相地寬恕了逢紀,郭圖心中也是暗暗鬆了口氣,畢竟他與逢紀同屬一派,倘若逢紀有失,單他郭圖一人,又何以能與田豐、沮授相抗衡?
不得不說,袁紹麾下的朋黨派系之爭,要比曹‘操’帳下寒‘門’士子與世家士子之爭更爲‘激’烈。
“起來吧!”
“謝主公!”
望着逢紀拱手一記大拜,隨即回席就坐,袁紹坐在主位上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說道,“我本以爲已攬盡天下豪傑,卻不想……孟德那傢伙啊,自幼便人緣好極,明明我與他家境相似、遭遇相似,卻每每是他佔得先機……只不過這一次,我不會再輸了,孟德!”
說着,袁紹緩緩站了起來,回顧帳內衆人,沉聲喝道,“傳我令,營內將士皆往山林伐木搭橋,待明後日諸路兵馬、百萬大軍一至,齊攻白馬!”
帳內文臣武將聞言站了起身,拱手抱拳。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