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後果空前嚴重的政治風波,在建安元年年底的官場造成了嚴重的影響。
這就是郭鵬的目的。
他就是要打擊潁川和汝南的士人力量。
在兩漢,潁川一地人才輩出,有大量潁川人在中央做官,自東漢建立以來,擔當三公之位的潁川籍士人所佔的比例在全國範圍內屬於第一,東漢中期以後更是如此。
於是有了天下英才出潁川之說。
無論是士人數量、質量還是傳家經典之多,無出潁川之右,連同樣文脈昌盛的汝南士人都難以抗衡。
汝南士人在袁紹袁術相繼滅亡且袁氏幾乎滅族的情況之下已經一蹶不振。
他們大多跟隨袁紹袁術,在郭鵬剿滅二袁的戰爭之中遭到毀滅性打擊,在政治正確的框架之下,郭鵬把汝南士人重點打擊,扣上政治犯的帽子精確誅殺,他們已經不成氣候。
剩下的,就是潁川士人了。
潁川籍士人有着比汝南士人還要深厚的中央底蘊和關係網絡,就算經歷了戰火打擊和流離失所,也未能遭到太大的影響,依然可以四處投資,各尋出路。
底蘊的身後和優秀子弟的數量之多是他們最大的依仗,這一點,頂級士族和小士族之間的差距是非常大的。
這就讓郭某人很不開心。
弘農中央沒了,但是潁川士人集團還在,他們的底蘊是其他士人包括郭某人麾下的文官集團難以對抗的。
他們不認慫,他們繼續抗爭,他們掌握權力,把東漢中央的傳統帶到郭魏政權之中,予以影響,那麼郭鵬想要代漢就不那麼容易。
所以郭鵬一直以來都在刻意壓制潁川士人在他的集團之中的地位,大力提拔自己的親信、寒族士人和青兗士人、冀州士人,以此對抗潁川士人。
而荀彧的自爆行爲給了郭鵬爆破潁川士人集團的絕佳突破點。
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郭鵬的威望與權勢的不斷則加,隨着他一點一點的得寸進尺,經過三次****,終於將潁川士人集團的力量打散,將他們的聲望和勢力都打入谷底。
不容易啊。
潁川士人很多。
其中以荀氏、陳氏和鍾氏三家爲代表,三家位居士人集團的頂端,與弘農楊氏、汝南袁氏分庭抗禮,三家子弟互通有無,相互聯姻,關係網絡巨大,繁盛不已。
郭某人毀滅弘農中央之後的第二個目標就是荀陳鍾三家爲首的潁川頂級士族豪門。
現在荀氏出了一個荀彧,犯了謀逆之罪,被斬,聲望大跌,政治利益遭到沉重打擊。
陳氏因爲遷移戶籍離開潁川,直接脫離了潁川大本營,被疑落井下石,聲望受損,而且站在了所有潁川士人的對立面,前途不明朗。
鍾氏更慘,嫡系鍾繇在弘農兵變的慘劇之中遇難而死,全家也被亂兵殺死,主家一脈人丁損失嚴重,現在只有旁系別支的兩人在郭鵬麾下做辦事吏員,地位低微。
荀氏陳氏和鍾氏作爲潁川士人的代表性家族,遭遇了這樣的政治變故之後,雖不至於一蹶不振,但是也等於是褪了一層皮,渾身血淋淋的。
在僅僅只有名聲變的不好的荀攸和資歷淺薄的陳羣作爲代表性人物的狀況下,根本不能和青兗士人、冀州士人乃至於寒門士人對抗。
他們被拿下之後,空出來的職位也被郭鵬火速安排親信接任,將這一部分權力奪走。
他們再也不能阻攔郭鵬的前進。
也不敢繼續阻攔郭鵬的前進。
而在這樣的基礎之上,建安二年二月初一,漢帝劉健第四次派人到鄴城冊封魏公郭鵬爲魏王,並且賜予九錫。
即車馬、衣服、樂縣、朱戶、納陛、虎賁、斧鉞、弓矢、秬鬯等九件象徵地位和權勢的物品。
持有九錫,基本上就和天子一樣,擁有名正言順的生殺大權了。
這一次,郭鵬接受了。
稱王,加九錫。
劍履上殿,面帝不跪。
封邦建國,封國之內,等同皇帝。
他堂而皇之的撕碎了有漢四百年以來的護身符——白馬之盟,成爲了第四個毀掉白馬之盟、越過那條線的人。
前三個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身死族滅,遺臭萬年,而郭某人自己會不會有好下場,郭某人現在也不敢就真的斷言了。
或許就失敗了,就死了呢?
誰知道呢?
但是毫無疑問,郭某人現在是無比成功的。
三波政治清洗,已經爲他掃清了前進之路上的一切絆腳石,剩下的,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他已經成爲了魏王,魏公國也在建安二年升格爲了魏王國。
郭鵬,和他一手締造的國家,距離成爲一個大一統的帝國,只有一步之遙。
真正的一步之遙。
郭鵬在鄴城召開了盛大的慶祝典禮,召回了幾乎所有在外統兵的重要將領和在外治理地方的重要臣下,率領他們一起祭祀天地,供奉郭氏宗廟,再次確立曹蘭爲魏王國王后,郭瑾爲魏王國王太子,確立了所有的名分和傳承。
隨後,郭鵬低調就任漢帝國的大將軍,成爲自何進死亡之後就沒有人再次做過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
但是就現在來說,魏王的頭銜已經遠遠蓋過了大將軍的風頭。
魏王,王!
異姓王!
自諸呂以後,大漢再也沒有過的異姓王!
羣臣支持,軍隊支持,魏國國民更是無比支持的魏王!
魏國境內,看不到一面漢字旗。
說王莽和袁術撕毀了白馬之盟,是因爲他們直接做了皇帝。
王莽是以公爵和『假皇帝』的名義登上帝位的。
袁術更光棍,直接跨越好幾個層級以火箭般的速度火速稱帝,直接建立陳帝國。
這兩人都沒有做王。
呂后封諸呂做王,主要是爲了對抗外臣和漢室宗親,倒也沒有真的想着讓呂氏後代做皇帝。
只有郭鵬,是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越過了屍骨,趟過了血池,帶着無數的罪惡與陰謀,無比紮實無比艱難的走向了那個至尊之位。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登上至尊之位。
走的無比紮實,走的無比小心,走的無比精明。
他纔是真正毀滅漢室的那個人。
那個天下獨一無二的大漢賊!
郭鵬穿戴着王的服飾率領羣臣諸將祭祀天地的時候,心裡面其實還是有點感慨的。
作爲他而言,跨越了出身的卑微,闖過了前方的路障,踏過了屍山血海,終於距離最後的終點還有一步之遙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當他成爲魏公的時候,纔算是走到了這九十的位置上,而當他成爲魏王的時候,就是九十九了。
已經沒有障礙橫在自己的面前了,敵人要麼被肉體消滅,要麼被精神消滅。
已經沒有障礙了。
郭鵬緩緩閉上了眼睛,然後睜開,對着頭頂的藍天白雲,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劉邦,你看到了嗎?
四百年了,你劉漢江山四百年了,已經四百年了!
到頭了。
你輸了。
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