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自然想不到秣陵城會那麼快就被張遼佔領。
但是論逃命,他的速度也不慢,距離也不遠,於是他們很快就抵達了石城。
還好,孫靜和韓當正在苦苦支撐魏軍的進攻,孫權的到來則讓他們十分驚訝。
然後當他們得知周瑜已經戰死的消息之後,則是如五雷轟頂一般震驚。
不過,眼下並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繼續震驚下去了,現在必須要做出的決斷,就是放棄前線,率領親兵部曲撤退到蕪湖,叫上黃蓋一起撤退。
大家目前必須要做的就是放棄防守,趁着魏軍尚未全面渡江,立刻向西撤退,去豫章郡找孫賁,整合當地部隊,背靠荊州,進可攻退可守。
失去了周瑜全面潰敗的吳國,是真的沒有任何力量和魏軍絕死一戰的。
要是能聯合黃祖的江夏水軍,背靠荊州,或許還能保住豫章郡。
單靠吳軍是不行的,軍心已亂,兵無鬥志,人員多於吳軍的魏軍一旦登陸,孫權要麼遁入深山當山越,要麼就是兵敗被抓,成爲階下囚。
孫靜沉默不語,韓當則非常生氣。
“黃祖是害死先主的罪魁禍首!不去找他報仇實屬無奈,還要依託荊州求生,在仇人門下求活,那是何等恥辱?呂範!你到底是什麼心思!”
韓當是追隨孫堅奮戰的孫吳政權元老大將,要說從軍的資歷,孫靜也是不能和他相比的,所以素來很有威望。
眼下對於呂範的想法,韓當是憤怒到了極點,就差沒有拔劍相向了。
“我能如何?!”
呂範更加生氣:“韓將軍,眼下是什麼局面你不清楚嗎?追兵在後,還有敵軍主力就在江北,你要是覺得你比公瑾更厲害,你就去擊潰張遼給我們看!如果你打贏了,我們怎麼可能去向劉表搖尾乞憐!”
韓當面色漲紅,眼球充血,怒氣勃發的看着呂範,但是到頭來卻說不出自己能擊敗張遼的話。
要是自己可以擊敗張遼,當年孫策就不會戰死了。
可是眼下的局面,他如何能強忍侮辱去昔日仇敵之下求活?
“我就算自己戰死在江東,也是榮耀,我絕對不會去豫章郡,寧死不去!”
韓當咬牙,堅持了自己的意志:“你們要去的話,你們去吧,我要死守石城,以報先主簡拔之恩!”
呂範和凌操目瞪口呆,孫權面色悲慼,孫靜則是哀傷的看着韓當。
“義公,何至於此?”
孫靜出言勸慰:“眼下局面已然崩壞,我不願承認,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們敗了,吳國已經完了,能守住豫章郡就是萬幸,全退到荊州也不是不可能!義公,一起走吧,留存有用之身,還能徐圖後舉,若是死在這裡,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有用之身?”
韓當面色悲苦,苦笑道:“能戰死在江東,纔是有用之身,若是苟延殘喘,還不如死了。”
說完,韓當面向孫權跪下,開口道:“吳公,末將願爲吳公留守石城,以阻敵軍追擊,末將身死之前,絕不讓一個魏兵追擊吳公!”
“韓將軍!”
孫權大爲悲慼:“何苦如此?”
“請吳公成全!”
韓當跪在地上不擡頭不起來,一力堅持,孫權無可奈何,只能掩面哭泣,答應了韓當的請求。
大軍集中在前線抗敵,城內兵馬不多,韓當把自己的親兵部曲劃了三分之二交給孫權統領,用以保護孫權,接着,就目送孫權一行人離開了石城,接着下令閉城死守。
前線無望,追兵即至,眼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閉城死守。
韓當做的對,因爲前線吳軍早已兵無鬥志,在魏軍接二連三的兇猛打擊之下,就在孫權走後不到半個時辰,于禁所部主力就從江面上突破了沒有援軍的吳軍水師的防線,成功登陸。
隨後魏軍大肆縱火焚燒吳軍船塢,全殲了吳軍水師,只有不到三百名潰兵僥倖逃脫,其他的不是被殺了就是摔入江中餵魚,少數水兵被俘虜。
于禁和郭嘉大喜過望,立刻下令全軍登陸,兩人也隨後乘船過江,搗毀了吳軍設置在沿岸的一切軍事防守設施,直取石城。
當他們距離石城不遠的時候,遇到了張遼的部隊,張遼正在揮兵猛攻石城,于禁和郭嘉立刻會合了張遼,三人見面,交談起了這場戰爭和他們各自的路線。
判斷出吳國已經在事實上滅亡了,三人都很高興,於是于禁也把自己麾下的軍隊投入攻城作戰之中,另外派兵掃蕩周邊,把石城變成一座孤城。
石城內只有一千多名守軍,面對會師之後接近三萬人的魏軍主力,根本不是對手哦,很快就被突破了外圍防禦進入到了蟻附登城的環節。
韓當奮勇迎戰,揮刀迎敵,率領吳軍和魏軍展開了激烈的城頭爭奪戰,幾乎殺成了血人兒,刀都砍斷了三把,不要緊,奪過魏軍士兵的刀繼續劈砍,力戰不止,十分英勇。
因爲韓當的勇猛,吳軍並未潰退,和魏軍大戰連連,給魏軍造成了不小的損傷。
但是魏軍四面攻城,給吳軍的壓力太大,很快,除了韓當自己鎮守的那面城牆之外,其餘三面城牆全部失守,韓當自己和身邊最後的百餘親兵部曲成爲了最後的抵抗力量。
此時距離開戰不過一個多時辰,但是對於張遼等人來說,已經十分漫長了。
“沒想到都這樣了,還有人願意死守,這個韓當,還真是不簡單。”
張遼遠眺着城頭的血戰,十分感慨。
“再怎麼衰頹,也還是有願意奮戰的猛士,只可惜這樣的猛士卻是我們的敵人。”
郭嘉略有些感嘆:“天下大勢已然明朗,魏王殿下必然一統天下,這樣的人,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又有什麼意義呢?只是成全他自己的內心罷了,勇敢歸勇敢,可這樣的人,必然不會被新朝所接受。”
“是啊,無論如何,這樣的人都……”
張遼的忽然面色一滯,瞳孔一縮,猛然轉過頭看向了郭嘉。
“怎麼了,張徵南爲何如此看着我?”
郭嘉的臉上帶着些莫名的笑意:“我有什麼話說錯了嗎?”
“不……我……”
張遼太過於震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當他看到郭嘉身邊的于禁也用一樣的表情看着他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了?”
張遼壓低了喉嚨詢問郭嘉。
“什麼事情?”
“就是……就是剛纔的……”
“哦,那個事情啊,哈哈,那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只有魏王殿下能決定,我等只要聽令行事就好。”
郭嘉笑道:“怎麼,張徵南不贊同?”
“怎麼可能!”
張遼有些激動的搖了搖頭:“我……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不知道新朝之中,我又能得到何等職位呢?”
張遼非常適時露出了十分世俗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郭嘉很欣賞,于禁也很滿意,於是他們也露出了笑容。
他們無恥的笑容映襯着新時代的曙光,也映襯着韓當的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