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胸口一陣血氣翻涌,大吼一聲,把手中的斬龍大刀,用盡全身的力量,擲向了那戰車消失的方向,一聲慘叫聲響起,一個奔跑的天師道弟子給這一刀所擊中,撲地而亡,周圍跟着一起逃跑的十餘名劍士,發出一陣驚呼尖叫之聲,四散而奔。
劉裕這一刀擲出之後,突然一陣巨大的乏力感涌上心頭,他的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周圍突然變得喧囂吵鬧起來,震天的殺聲之中,背後劉敬宣的聲音他終於可以聽到了:“寄奴,我來了,我來了!”
劉裕的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終於,兩眼一黑,一陣天旋地轉,他什麼也記不得了。
烏莊遠處,一片隱藏在齊腰高雜草中的小土包上,兩個與周圍枯黃的稻葉一色的影子,半蹲着,四隻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遠處發生的一切,一具玄武面具之下,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神所庇護的男人嗎?”
另一副朱雀的面具之下,傳出一聲冷笑:“你是第一天才認識劉裕嗎?這麼多年,你就沒有奇怪過,爲什麼每次看似絕境的時候,他總能殺出一條血路,重現生天呢?”
玄武咬了咬牙:“如果一次兩次可以說是運氣,但次次如此,那隻能讓我覺得這是天意了,朱雀,我覺得經此一戰之後,我們應該放棄所有試圖壓制劉裕的想法,真心跟他合作了。”
朱雀冷笑道:“我們想跟他合作,可他願意信任你嗎?劉裕現在只怕是已經知道這次又是我們在後面搗鬼,回頭會跟我們算總賬的!”
玄武恨聲道:“那是白虎自作主張,不是我們的決定,我之前就一直反對他聯合劉牢之對劉裕下手。”
朱雀哈哈一笑:“是嗎?這次是白虎去唆使劉牢之,可上次在黃河邊,是誰做了同樣的事?玄武大人,爲什麼同樣的事情,你可以做,別人不行?”
玄武一時語塞,半晌,才喃喃道:“上次,上次不一樣,上次是組織決定要把劉裕收押,關進戲馬臺,這也是與前任青龍交易的一部分。而且,我可沒有真的想要了劉裕的命。”
朱雀冷笑道:“可是你把劉牢之心中對劉裕的那種猜忌給勾起來了,而且讓劉毅也參與其中,今天的事情,白虎明明就是越過了你去找了劉毅,可你卻沒有阻止,說明你內心深處,也是希望劉毅能幫你除了劉裕吧。”
玄武半晌無語,他看着遠處的戰場上,劉敬宣一把抱起劉裕,送上了馬背,也顧不得再去追殺天師道衆,而是直接向着來時的方向馳回,遠處的劉穆之催促着幾個軍士,推着被劉敬宣暴力強卸的那輛戰車,正向上迎着,玄武嘆了口氣:“我沒真想讓劉毅害了劉裕,只是希望他能制約一下劉裕在軍中的勢力,不過,劉毅倒是起了殺心,這個人心狠手辣,絕非池中之物,也許,我們真正應該除掉的,是他纔是。”
朱雀笑道:“除掉劉毅,那軍中最後能限制劉裕的人也沒有了,劉牢之雖然是主帥,但跟劉裕這輩人相比,有代溝了,要想分化劉裕在北府軍中的勢力,只有這個劉希樂才行。而且,他似乎跟天師道也有些聯繫了,以後,說不定會折騰出比你想象中更大的勢力。”
玄武的眉頭一皺,看向了烏莊的方向,從他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三人原來駕駛的那輛戰車,已經扔在了一條街上,周圍的一座小院院門開着,一口枯井的井繩,還在微微地晃動着。
玄武冷笑道:“這些妖賊倒是精似鬼,在這些地方遍佈密道機關,即使是戰敗,也可以從這裡逃脫,只是他們太不仗義,只是自己跑了,手下的弟子卻不去管。”
朱雀點了點頭:“這就是盧循和徐道覆的精明之處,逃命時極爲果斷,不會拖泥帶水,這纔是劉裕可怕的勁敵,劉毅跟這樣的人合作,以後會給劉裕造成很多麻煩的,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清楚,今天劉毅用了七步斷魂之毒,爲什麼劉裕可以挺過來?莫非,是你作過什麼手腳救了劉裕?”
玄武搖了搖頭:“救劉裕的是他自己,不是我。”
朱雀的臉色一變:“此話怎講?七步斷魂是你那裡獨門的劇毒,無人得知配方,中者必死,如果不是你提前給劉裕解藥,他怎麼能活?”
玄武苦笑道:“你大概是忘了,劉裕有過奇遇,碰到過什麼蛇神大仙贈藥,不僅可以重傷立愈,更可以解百毒吧。當年劉敬宣跟劉毅鬥狠,比着去日馬蜂窩,差點沒命,這千蜂之毒,也能給這草藥治好。從此,我就知道,所有人間的奇毒,都傷不了劉裕了。”
朱雀咬了咬牙:“你是說,今天劉裕提前服用了這個草藥?”
玄武嘆道:“當然沒有,他要是早知道會給毒箭所傷,也不會以身陷伏了,劉裕以前多次受傷,吃了很多這種草藥,早已經體內百毒不侵,只是這七步斷魂之毒太過凌厲霸道,還是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劉裕體制過人,我總覺得他的體內有一股神秘的洪荒之力,越是到絕境,越是可以暴發,就象今天這樣,獨驅數千人這種事情,自古至今,聞所未聞,即使是項羽,冉閔之勇,也不及今天之劉裕也!”
朱雀神色凝重,點了點頭:“是的,看起來無論是設計還是下毒,都無法對付劉裕了,不過好在他仍然有弱點,可以利用。最近我們最好不要出頭了,潛伏下來,免得劉裕回頭尋仇找上我們,你也不要試圖去跟劉裕解釋什麼,他不會信你的,無論是你以玄武的身份還是別的。”
玄武嘆了口氣:“白虎必須要爲今天的行爲付出代價,但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得穩住劉牢之和劉毅,不管怎麼說,奪回吳地八郡是我們的首要任務,跟劉裕的恩怨,不能影響這個大前提。”
朱雀微微一笑,轉身向身後的一個黑洞洞的地道入口走去:“那我們可得抓緊了,你想想怎麼去找劉牢之吧。”
玄武回頭看着已經被裝上大車,向北府軍大營方向運去的劉裕,喃喃道:“江邊千百屍骨,寄奴天下聞名,劉裕,爲什麼你如此得天所眷呢?”
他搖了搖頭,轉身跳回了身後的洞口,覆着泥土的木板合上,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