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盧氣得滿臉通紅,出氣如牛喘,卻是無一言以對。
拓跋珪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看向了賀蘭盧:“舅舅,看到了沒有,還是這些漢人文士會說話啊,早說了,不要跟他們作口舌之爭,我們草原漢子,在這方面不是人家的對手啊,你看看你,偏偏不聽,這下朕也沒辦法爲你說話了吧。”
賀蘭盧咬了咬牙:“既然陛下找到了新的好幫手,那看起來我這個連打仗本事也沒有的舅舅,也對您沒什麼幫助了,我這就帶兵去接應漠北的糧草,打通代縣易京的糧道,這場招賢納士的接風宴,我就此失陪!”
他說着,直接連禮都不行,轉身就走,拓跋珪的臉上笑容漸漸地陰沉了下來,手裡的權杖,握得更緊了。
崔逞勾了勾嘴角,行了個禮:“陛下,請恕微臣之罪,一時逞口舌之利,惹怒了賀蘭大人,微臣這就去給他賠罪,任他處罰。”
拓跋珪冷冷地說道:“不必了,既然賀蘭大人想去打通糧道,那就讓他去,崔先生,你剛纔也看到了,我軍雖然新勝,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糧草,四十萬大軍在河北已經打了快半年了,這時間一長,軍糧就接濟不上,我們在草原上的牛羊,很難直接運送進關內,尤其是河北的北方,現在不少州郡都還在後燕的手中,你們能現在來投,真的是解決了我們的大問題,起碼,如果有河北的糧草,可以再支持我們一段時間了,就是不知道二位能運來多少軍糧呢?”
盧溥勾了勾嘴角:“在幽州和范陽的塢堡中,有三十萬石軍糧,足夠十萬大軍吃上四個月的,過了四個月後,差不多也要到了秋收時節,以幽燕之地的糧草,可以滿足大軍一年之需,只是這幾個月,恐怕還是有點困難。”
拓跋珪的眉頭一皺:“范陽盧氏的多年積累,才三十萬石軍糧?朕以爲應該起碼有百萬石以上呢。”
盧溥搖了搖頭:“我盧家子孫分枝散葉,遍佈北方,這三十萬石,只是我這一支的存糧,這次我來之前清點過,就是這麼多,其他的盧氏族人,也許還有一些存糧,但不會超過我這個主家的多,畢竟,我們只是一家一族,比不得統治的官府,這些年河北戰亂不斷,冉魏時期更是無復耕者到了人相食的地步,中原的田地,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並不象草原上牛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啊。”
拓跋珪咬了咬牙:“那還要請盧先生,哦,不,應該是盧刺史說服你的族人,早日倒向大魏,朕這裡,榮華富貴,高官厚爵,都是虛位以待,在這時候助我大魏滅燕,都會是開國元勳,建國功臣!”
盧溥微微一笑:“這正是微臣來此的目的,就是要讓所有人看到,陛下賞罰分明,禮遇我河北士人,那自然會從者如雲,老實說,現在不少河北士人,仍然對陛下心存疑慮,以爲陛下出身塞外,並無入主中原之志,所以還在觀望,陛下需要打消他們的疑慮,才能讓他們真心歸順。”
說到這裡,盧溥頓了頓,看向了張袞:“就好比微臣,若不是張尚書跟微臣多年交情,親自前來說服了微臣,介紹了陛下的宏願,只怕這會兒微臣還在范陽老家結塢自保呢。而且,這次微臣前來,只帶了兩萬石軍糧,若是要把老家的大量糧草取出,還需要更多人手才行。”
拓跋珪哈哈一笑:“這個容易,朕可以派一支軍隊去給你運送糧草,中山和鄴城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攻下的,需要長期圍困,我大軍正好可以去四處徵糧,你有現糧,當然是最好不過。”
盧溥點了點頭:“這次來大營,見識到了陛下的英明神武,也瞭解了大魏的入主之心,我現在已經放下了一切的疑慮,願意真心助大魏成功,在范陽老家,我們有上萬的子侄,鄉人,可以來投軍,當然,跟兵強馬壯的大魏鐵騎相比,他們是隻會耕作的普通漢人農夫,不習軍事,不能打仗,但是,爲大軍運糧建營,修路造橋,這些事可是不在話下。”
拓跋珪滿意地點了點頭:“太好了,朕要建立的大魏,是包括了胡人戰士和漢人百姓的大魏,不單是隻有四十萬步騎的國家,漢人農夫,如果運糧有功,朕一樣會按有功將士的標準,加以封賞的,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告訴你的鄉人們,這次爲大魏運糧的民夫,全家免稅五年,不用再出徭役。”
盧溥大喜過望,連忙行禮道:“微臣代范陽父老,謝陛下大恩!”
拓跋珪轉向了站在一邊的崔逞:“崔郡守,你現在是清河郡守了,又準備如何來助朕,朕大魏滅燕呢?”
崔逞嘆了口氣,說道:“微臣抱歉,沒有盧刺史的家大業大,在范陽經營多年,張先生知道,我們崔家多出文士,在朝中任官,很少人去經營鄉梓,結塢自保,有大量存糧的。當年前秦滅亡,微臣甚至帶着子侄去投奔東晉,如果不是中途給翟魏所截,只怕已經是在東晉安家落戶了,又何來的積蓄呢?”
拓跋珪的眉頭一皺,沒有說話,一邊的張袞說道:“崔太守所言,句句屬實,他們這一支歷來不置產業,不結塢堡,只是在朝中任官而已,微臣這回去找到崔太守時,他們家已經是家途四壁,甚至要靠鄰人的接濟,就連崔太守的夫人,也跟他的兒子一樣,親自下地勞作呢。”
拓跋珪輕輕地“哦”了一聲:“不至於吧,清河崔氏畢竟是漢人名門,世家領袖,怎麼混成這樣了?”
一邊的崔宏連忙站了出來,說道:“都是因爲微臣投奔了大魏,成爲陛下的謀士,那慕容氏一族纔會生出恨意,遷怒於兄長,他們不敢直接殺害兄長,以絕河北士人之望,就罷了兄長的官,把他趕回清河老家,讓他跟普通百姓一樣種田交稅,可憐我崔氏世代爲官,竟然被如此羞辱,若不是王師來救,只怕家兄一家人,都無以爲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