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備德厲聲道:“親痛仇快?我就是太相信親情了,纔會引狼入室,差點連自己的命都送了,你這算是哪門子的親人?”
劉裕搖了搖頭:“如果不是拿你當親人,我又怎麼會孤身一人在這裡見你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以前都不知道有黑袍這樣的人存在,更算不到他會去挑唆阿壽刺殺你。現在事情已經發生,我在這裡向你賠禮道歉,阿蘭也給你關了起來,還不夠相信我的誠意嗎?”
慕容備德冷冷地說道:“我想,我的四十萬部下,沒有一個人會覺得這是足夠的誠意。”
劉裕突然笑了起來:“你覺得有誠意就行了,小哥。其實兩國開戰,必然是兩敗俱傷,你很清楚這點,但仍然在黑袍的慫恿之下強行爲之,爲的就是你的身後之事考慮唄。”
慕容備德咬了咬牙:“以前我諸子皆被苻堅所屠,這身後之事確實會有問題,可現在,超兒回來了,他很孝順,也很有能力,我有啥好擔心的?”
劉裕微微一笑:“是嗎?要是你的超兒真的有這個能力,這回就會極力勸阻你南下了,只怕連段暉都能看出這一場戰爭談不上勝利,可是未來的南燕國主卻看不出來,你就這麼放心把得來不易的江山,給這樣一個衝動愚蠢的侄子?”
慕容備德沉聲道:“那也好過給你老婆,到她手上,只會重新向你稱臣納貢,讓我們所有鮮卑子民再次成爲你們漢人的奴隸!”
劉裕搖了搖頭:“你的妹妹連我和女兒都可以狠心拋棄,就是爲了回去爲你的國家,爲你們慕容氏鮮卑的族人們生存而戰鬥,你這樣說她,良心不會痛嗎?”
慕容備德眉頭一皺:“那是兩回事,我要的是我們的族人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你們漢人的統治和約束。而她想要的,是隻要活着就行,哪怕重新當奴隸。這就是我們分歧的根本。若不是因爲這個,我又何必煞費苦心地找回超兒?”
劉裕嘆了口氣:“你很清楚,以南燕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再有奪取天下的可能,南方的大晉在我手裡只會越來越強,而北魏也已經在河北站穩腳跟,現在已經不是當年永嘉之亂,可以有所作爲的時候了,你們鮮卑人在中原不事生產,不會農耕,拒絕主動地跟漢人融合,這纔是你們危機的根本。你妹妹的做法纔是對的,我們漢人的百姓,也得從事生產,向國家交納稅賦,這可不是什麼奴隸。難道種地爲生,就是當奴隸了?那你現在不也是統治和奴役你的族人嗎?”
慕容備德咬牙道:“我們慕容氏,世爲部落大人,又稱帝多年,哪能和普通的鮮卑人一樣。”
劉裕大聲道:“因爲你們習慣了去統治和奴役別人,所以就不願意再接受別人的統治,只有你可以當奴隸主,去統治別的奴隸,這天下哪有這個道理?”
慕容備德沉聲道:“那也是因爲我們有實力,而且幾百年來,在鮮卑族人和漢人中有威名,就象你們中原漢人,不也是認那些王朝帝姓嗎?就是你劉裕,沒有個漢室宗親的後代身份,只怕也沒有今天吧。”
劉裕沉聲道:“要是慕容氏真的這麼有號召力,值得萬民跟隨,那爲什麼會給北魏所破,爲什麼大多數的鮮卑人和漢人是留下來做了北魏子民,而不是跟着你來南燕?”
慕容備德無言以對,只有冷笑不止。
劉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你我都清楚,南燕就是標準的以力稱雄,本質上,跟西燕沒有區別,只不過他們是完全的不事生產,一路搶劫打殺,無惡不做,而你,起碼是佔據了齊魯,保了一方百姓平安,所以也總是有些亂世之中的百姓來投奔你。但是從根本上說,你的南燕,仍然是靠了軍力來維持,包括之前你兄長建立的後燕帝國,如果軍事上無法戰勝強敵,那必然分崩離析,不會有多少人跟隨的,只不過以前後燕滅亡,你還能帶着幾萬戶部衆逃到齊魯建立南燕,若是南燕再滅,你又能往哪兒逃?”
慕容備德冷笑道:“所以我要打下江北六郡,爲我的江山以後留條後路。劉裕,你要是真的念及親情,就主動退到江南,我可以不動廣陵和淮南,也不再追殺劉敬宣,只要你老婆願意,我可以讓她來都督江北諸軍事,這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劉裕哈哈一笑:“我大晉只有斷頭的將軍,沒有割地的罪臣!小哥,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大晉,認識我劉裕?”
慕容備德怒道:“既然你這點面子也不肯給,那說不得只好開戰了。”
劉裕搖了搖頭:“割地是不可能的,這輩子我也不可能割地,但是在別的事情上,我可以作出讓步。”
慕容備德心中一動,沉聲道:“什麼意思,你是準備給錢糧布帛?哼,現在你自己都窮得拿不出軍餉,能給我什麼?”
劉裕沉聲道:“此事因阿壽而起,光打他一頓,是不夠的,你這次出動大軍,想必也消耗不少,總不能讓你的手下無功而返,這樣吧,阿壽在淮北經營多年的山寨,我會讓他全部放棄,庫存的所有軍糧,布帛,金銀,大約有一百二十萬石的糧草,我會全部給你,權當這次對你的補償。”
慕容備德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一百二十萬石軍糧,數量着實不少,不過,我還是覺得,如果正面打垮你,直接佔了江北六郡,好像更加威風。”
劉裕哈哈一笑:“那打啊,沒啥問題,我現在就回去,然後馬上開打,天天打,月月打,打到淮北寸草不生,屍橫遍野,打到北魏最後趁虛而入,把齊地和淮北全收了,我大不了回江南繼續保半壁江山,可你小哥,就是要面臨滅族之禍了。北魏滅不了你,等我喘口氣也會回來找你報仇的,到時候連桓玄也不可能救得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