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淮水邊上。
三千多北府兵老虎部隊方陣,大盾在前,長槊如林,步行弓箭手緊隨其後,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在這片原野上挺立着。
而在他們面前兩百多步的地方,則是一千多已經驚慌失措的秦軍士兵,他們雖然身着皮甲,手中拿着武器,但從這些士兵們慌亂的眼神之中,已經看不出任何戰鬥的慾望。
在他們的背後,滔滔的淮水滾滾而過,而那奔騰的水面上,浮着一具具已經泡得發漲的屍體,附近的視線所及之處,三座浮橋的斷處,正冒着黑煙,誰都可以一眼看出,這些秦軍殘兵的退路,已經不復存在了!
劉裕全身重甲,就站在大盾之後的第一排,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微笑,大聲道:“弟兄們,你們口渴不口渴?”
檀憑之就站在劉裕身邊的駐隊面前,他哈哈一笑:“剛喝過水,怎麼會渴?”
劉裕笑着搖了搖頭:“我們是剛剛喝過水,不過看起來,對面的這些秦軍逃了這麼遠的路,挺渴的了,你看,他們的嘴脣都幹得裂啦,人家遠道而來不容易,大家說,對於這些北方客人,是不是應該好好招待一下呢?”
所有的軍士都哈哈大笑起來,劉敬宣大聲道:“讓他們好好喝喝咱們的淮水,下輩子也不敢再來犯我大晉啦!”
劉裕的眼中殺機一現,沉聲道:“弟兄們,列陣相迫,趕敵下河!”
所有的軍士們全都暴喝一聲,剛纔還不動如山的軍陣,緩緩向前,從三個方向壓向了對面的秦軍。
這些秦軍看起來也都是一些散兵遊勇了,甚至都沒有什麼旗鼓,也看不出什麼指揮,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氣急敗壞地在吼道:“放箭,放箭!”
從秦軍的陣列之中稀稀拉拉地射出了兩百餘箭,有氣無力地,打在那些北府軍軍陣的盾牌之上,甚至都無法插上木製的盾面,就紛紛下落,而作爲迴應,北府軍的陣列之中騰起了兩波箭雨,密密麻麻,如同烏雲一樣地飛向了對面密集的人羣,不少秦軍士兵企圖要舉盾抵抗,可是給身邊的人擠得很難把盾舉過頭,箭雨掃過,大批的士兵慘叫着倒地,傷者在血泊中打滾,而這些慘叫聲讓活着的人最後一點抵抗的勇氣也失去了。
有幾十個人不信邪,脫掉了盔甲,轉身跳進了滾滾的淮水之中,一個大浪打來,很快這些人就不見了蹤影。剩下的人全都扔掉了武器,脫掉盔甲,跪到了地上,拜伏於地,嘴裡叫着:“我等願降!”
劉裕的眉頭舒展了開來,他微微一笑,摘下了面當,正待說話,身後卻傳來了劉牢之那冰冷的聲音:“敬宣,你知道該怎麼做!”
劉敬宣的嘴角勾了勾,一揮手,身後的兩個方隊的老虎士兵們從盾牌之後奔出,走到了那些俘虜們的面前,和這陣子其他人做的一樣,每人都從腰上解下了一截長長的麻麻,把那些俘虜們十人一組地捆了,很快,這剩下的近千俘虜,就給捆成了一串串,坐在了河邊。
劉裕走到了劉牢之的身邊,面帶微笑,正要行禮稟報,卻只見劉牢之那紫臉之上,殺機一現,他一揮手,遠處的劉敬宣舉起了大刀,只一揮,面前的兩個俘虜的腦袋就跟脖子分了家,倒在了血泊之中。
跟着他的那幾百士兵們也都紛紛如此,坐在地上的俘虜頓時就給砍翻了六七百人,剩下的人全都跳了起來,哭喊着饒命,有幾個硬氣的傢伙拼命地想要反抗,奈何雙手給捆住,哪還施展得開來,很快,這些人就給如狼似虎的老虎軍士們,砍瓜切菜一樣地斬盡殺絕,而斷頭處流出的血水,如同一道道的血溪,匯入了那奔騰的淮水之中,水流擊岸發出的怒濤,一如這些死者最後的怒號,戰場之上,陷入了一陣死樣的沉寂。
劉裕咬了咬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又是劉牢之親自下令,這讓他根本都來不及阻止,他對着劉牢之沉聲道:“將軍,我們的軍紀有明確的規定,不得斬殺俘虜的,爲何您要…………”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劉裕,你進老虎部隊的第一天,就應該知道,上司的命令,你只有執行,不可違背!”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作爲下屬,應該服從將軍的命令,但這個命令本身就與軍法不符合,所以屬下斗膽問一句,將軍爲何要這樣下令?”
劉牢之一指那河水中漂過的屍體,平靜地說道:“你說,這些屍體是怎麼來的?是投水而死的秦軍士兵嗎?”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搖了搖頭:“腦袋沒了無法投河的,應該是戰死的敵軍屍體,落入了河中吧。”他說到這裡,忽然發現不少屍體都是跟剛纔的這些俘虜一樣,給繩索捆在了一起,不少人的雙手還是給捆着,他馬上意識到,這些人也跟剛纔的俘虜們一樣,是給俘虜後再屠殺的。
劉牢之冷笑道:“看到沒有,別的部隊都是這樣處置俘虜的。這次我們打得太快太順,敵軍大將彭超和俱難幾乎是匹馬逃亡,扔下了軍隊,而六萬秦軍失去了指揮之後,一夜潰散,我們抓都來不及抓,衝到河邊,也就這幾千俘虜罷了,帶回去也沒什麼用,就地斬殺,還可以充作首級報功,作爲將軍,如果不給自己的部下謀取斬首,如何能對得起自己的士兵呢?”
說到這裡,劉牢之沉聲道:“全軍解散,上去領首級,先到先得!”
他的命令迅速地給傳達了下去,剛纔還不動如山的各個方隊,頓時就散了開來,幾千將士爭先恐後地衝向了江邊,去撿那些地上的首級,生怕去晚了沒自己的份,那熱火朝天的勁頭,就連每天吃飯時都比不過。
劉裕默默地看着這些軍士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了過去,搖了搖頭:“自古殺降不祥,難道不這樣做,就不能讓將士們得到好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