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突然傳來劉裕的冷笑聲:“原來,你沉叔長從軍,不是爲了報國立功,而是爲了搶錢,搶糧,搶女人啊。我怎麼就沒早看出來你呢?”
沉叔長的臉色大變,和胖,瘦兩個信使同時看向了帳門那裡,只見一陣火光乍現,一柄利斧,把整個封閉着的帳門,從上到下噼開,而丁午那鐵塔般的身影,就立於帳門之外,伴隨着他滿臉的殺氣,全身的甲胃葉片,都反着帳內的燭光。
在他的身後,立着十餘名全副武裝的護衛,分立兩側,而劉裕那偉岸的身形,就在他的身後,劉穆之的胖大身軀,和沉林子一起,分立他的左右,後面則是火光滿天,數不清的軍士,持着火把,顯然,這個營帳,已經被團團包圍了。
沉叔長的手按在劍柄之上,一躍而起,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着,而胖信使則呆坐原地,不知道如何行動,那個瘦信使則迅速地跪倒在地,不停地說道:“大帥饒命,大帥饒命!”
沉林子沉聲道:“沉叔長,別再抱有幻想了,你外面的衛隊早已經給繳械放仗,現在你扔掉兵器,伏地認罪,還可以從輕發落,若是想要頑抗,那就是死路一條。”
沉叔長咬着牙,恨恨地說道:“叛徒,奸賊,想不到我沉叔長一世英雄,居然會折在你這個內鬼手中,枉你也配姓沉!”
沉林子正色道:“我沉家世代忠良,雖然也有誤入歧途的祖先,但後人總會用鮮血和性命洗涮恥辱,想我先祖沉充,曾經隨王敦一起謀逆,身死家破,而其子沉公諱勁,白丁從軍,爲國孤守洛陽,最後英勇戰死,這才扭轉了世人對我沉家的看法,而我家風,也從勁公一脈相傳。”
“家父當年受奸人挑唆,一時湖塗,誤入妖賊邪教,差點全族被誅,是劉大帥饒了我們一命,他是我們的恩人,不是什麼仇人,真要說有什麼仇人,也是妖賊這種爲了自己的野心,唆使人謀逆,引得天下大亂的罪人。我們兄弟當時身入邪教,差點走上不歸路,是劉大帥給了我們一個重新做人,立功贖罪的機會,甚至也是給了我們爲亡父洗涮恥辱的機會,你纔是恩仇不分,認敵爲友的蠢貨!”
沉叔長怒極反笑:“哈哈哈哈,沉林子,你貪募虛榮,賣友求榮,居然還能整出這些歪理?我就問你,我們沉家,本就是吳地的頭等家族,幾百年來都在這裡成爲一方諸候,爲什麼要給這些外來的北方世家騎在頭上,任意驅使?你說的先祖充公,起兵想奪回本來屬於我們沉家的東西,有什麼不對?就因爲失敗了,就成了逆賊?他司馬家纔是禍亂天下的逆賊,我們姓沉的纔不是!”
沉林子雙眼圓睜,手也按上了劍柄:“一派胡言,不可救藥,寄奴哥,請你下令,讓我親自清理門戶。”
劉裕擺了擺手,平靜地說道:“無妨,此人既然敢當衆出此狂言,那在讓他伏法之前,我得先讓他認罪,不然,搞得好像我是以強力壓他,而不是以理服之,其他人也會不滿的。”
沉林子的臉色一變:“大帥,此人勇悍過人,你可不要…………”
劉裕向前走去,拍了拍丁午的肩膀:“沒事,他再兇,能強過得黑袍嗎,我劉裕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難道還會怕一隻窮途末路的困獸?”
丁午咧嘴一笑,讓了開來,劉裕就這樣走進了帳內,離沉叔長不過五步左右的距離,說道:“沉叔長,你好象對我很有意見?聽你剛纔的話,好像是我奪了你沉家的家業,還是欺負你了?”
沉叔長咬着牙,恨聲道:“劉裕,你雖然沒有直接欺負我,但你就是那些世家高門的打手,你打跑了神教,也打跑了我們這些窮苦人翻身的希望,難道你以爲自己做的是對民有利的事?”
劉裕微微一笑:“我結束了野心家發動的戰亂,平定了妖賊,把他們趕出三吳,讓三吳的百姓重新過上了太平的日子,難道這不是對民有利的事?按你剛纔的說法,在妖賊那裡到處殺人擄掠,搶錢搶糧搶女人,難道這才叫正確的?”
沉叔長不屑地說道:“我們是向百年來欺壓我們的世家貴族報仇雪恨,怎麼不正確了?誰站在世家一邊,誰就是我們的仇人。當初我是信了你的鬼話,以爲你會幫我們推翻世家,讓我們吳地人做吳地的主,這纔會一時投靠你。可是你自己背棄了諾言,就不要怪我們起來反對你!”
劉裕澹然道:“沉叔長,你可真的是會顛倒黑白,你當初是主動歸順的?我記得清楚,是在鬱州之戰中,你們被我北府軍大破,孫恩盧循等人扔下你們,上船逃命,你們幾萬道衆走投無路,這才向我們投降的吧,當時是沉林子爲你們說情,說你們是被妖賊裹脅,加上你們主動獻上了妖賊首領張勐,這才免了你們的罪行,沒把你投入到戲馬臺贖罪,而是直接編入軍中,歸在吳兵營裡,我沒記錯吧。”
沉叔長的氣勢一下子矮了半截,睜大了眼睛:“你,你居然還記得這些?”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手下的每個軍主以上的將校,他們的出身,來歷,戰功,我全都記得一清二楚,你沉叔長投軍以來打過哪些仗,立過什麼功,從一個隊副一路升到軍主,我都記憶猶新,而你十七次立功,有五次在戰後縱兵擄掠,所以評定時減免功績,要不然,你現在應該起碼是個裨將了。”
說到這裡,劉裕搖了搖頭:“這次廣固之戰,你所部斬敵一千四百二十七級,率先攻入西城缺口,本來在戰後的評定中,我是給你上報成爲平寇將軍的,只可惜,你主動謀逆,投靠妖賊,自取滅亡!沉叔長,非是大晉,非是我劉裕虧待你,是你自己上負國家,下累將士,可悲而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