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旬笑着擺了擺手:“我現在一個散職文官,要這些軍漢做什麼?世子啊,現在我已經不是當年在令尊幕府中的那個參軍了,人過中年,也沒了那種揮斥方遒的書生意氣,我只是氣不過謝家不念當年的同事之誼,爲了自己一家權勢,對我王家下如此狠手,讓我琅玡王家的子孫成了世家間的笑柄,爲了爭這股氣,我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跟謝家鬥到底!”
說到這裡,他咬牙切齒,雙拳緊握,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桓玄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如果你們能扳倒謝家,而我回荊州掌權,到時候咱們聯手可以做一番大事,就是北伐進圖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的呢。”
王旬笑着點了點頭:“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不想別的,我今天留在這裡,不爲了自己要買什麼悍將,而是不讓謝家輕易地得到他們想要的人,我王家現在雖然沒權,但有的是錢,別人要買誰我不管,謝玄要的人,我一個也不放!”
桓玄笑着舉起了面前的酒爵:“祝黑頭公得償所願。”
爵到嘴邊,桓玄的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遠處角落中的劉裕,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笑:“其實,我也一樣。”
前排的另兩處座席之中,刁逵惡狠狠地盯着身後的刁弘,他的這個弟弟,這會兒已經不敢再坐在他的身邊,象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低頭垂手而立,額角邊淌下的汗水,把臉上的白色脂粉印子,衝得一道一道的,看起來活象個京劇中的花臉,無比地滑稽。
坐在刁逵身邊的庾楷微微一笑,說道:“刁兄,別這樣,阿弘也沒什麼錯,那謝玄本就是要針對咱們,讓那劉裕一直盯着,換了誰都很難逃過啊。再說了,這事可是王公子下的令,咱們也不過是照做而已,一時出點差錯,也情有可緣嘛。”
刁逵重重地“哼”了一聲:“王公子可沒要他把當年在京口的舊事給抖出來啊,本來也最多就是給抓個現行,失點面子罷了,沒什麼,可是這事一抖,姓謝的和王公子都沒有退讓的餘地了,只能這樣幹到底,你看,現在咱們吃了虧,給人抓了這麼大的痛腳,我們失點面子沒關係,可是累得王公子丟了如此大的人,以後在這麼多世家面前,也難擡起頭了。你看,這回他自己走了,卻讓我們留下來繼續參加拍賣,不就是對我們的懲罰嗎?”
庾楷身邊的庾悅不以爲意地說道:“刁兄,咱們好歹也是世家,雖然現在依仗了王家的權勢,但也不是他家的奴僕部曲,犯不着這樣看他家的臉色,再說了,令弟說的不是事實嗎?他當年爲了跟謝家爭奪京口,就是讓你兄弟二人在京口挑事,最後出了問題卻不管不顧,還要壓你們家把此事給隱瞞,令弟情急之下一時說漏了嘴,就要受這份氣?”
刁逵的臉色一變,連忙壓低了聲音,低聲道:“小庾參軍(庾悅現在官至琅玡王行參軍,又因爲是庾楷的堂弟,所以外人稱之爲小庾參軍),慎言!咱們現在畢竟是在王公子的庇護下,這樣背後議論自己的恩主,可不太好吧。”
庾悅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刁兄,也許在你看來,王家就是你們的主家,但我們庾家可不是,當年我們的先祖父大人,跟他王家的祖輩,可都是開國的宰相,份屬同僚,雖然後來我們庾家因爲桓家的迫害,一時家道中落,但仍然是大晉的頂尖世家,跟他王家只是合作,聯手,而非上下級的關係,說老實話,要是今天王長史這樣對待我們庾家,要我們強留下來,我們可是絕不會同意的。”
刁弘在一邊忍不住說道:“那爲什麼你們又留了下來呢?”
庾悅與庾楷相視一眼,笑道:“阿弘啊,我們留下來不是因爲王長史要我們留,而是我們想要在這場拍賣大會上,物色一些得力的幫手,現在大晉上下,無論大小世家都知道,謝家靠了北府軍而鞏固了權勢,以前我們世家子弟多半是靠了察舉和襲爵而起家,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從桓家到謝家,只有掌握了軍隊,在戰場上建立了功勳,才能保長久的富貴。謝家能從淮北流民中挑些有力人士,我們也可以從這些秦軍戰俘中找些精兵銳卒啊,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芒,他四下看了兩眼,對着侍立於後的十幾個僕從沉聲道:“你們都先退下,今天的話,敢傳出去半個字,立馬打死!”
當這些人全都退出這個涼棚之後,刁逵才微微一笑:“二位庾兄,其實我的心思,跟你們是一樣的,誰也不想給人當僕人使喚來使喚去,可是沒辦法啊,咱刁家不是你們庾家,有這樣的權勢和地位,現在又要靠着王長史他們家,所以也只能忍了。不過,你放心,今天二位爲我直言,說出了我兄弟心中想說而不敢說的話,只憑這點,我刁家兄弟就感激二位。”
庾楷笑着點了點頭:“其實我也只是看那王忱太過霸道,才私下說他兩句,不過,以後在他的面前,我們還是得恭順一點纔是,你說的也對,不管祖上如何,現在我們家的權勢不如他們,誰叫他王家的妹妹嫁入了會稽王府,成了王妃呢,只這一層關係,咱們就比不過啊。”
庾悅冷笑道:“不過是個王妃罷了,咱們庾家當年可是出過太后,皇后的,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只要爲國立了功,皇室會主動向我們這些世家求親的,謝家若是倒了,王恭那小子的國戚身份,也未必保得住啊,到時候我們要是再出個皇后,還用得着看他王忱的臉色嗎?”
刁逵笑道:“那到時候我們刁家就得靠二位的多多提攜啦。”
庾楷笑道:“誰都知道你刁家有錢,這個可是現的,說吧,老刁,最近有什麼來錢的好路子,能介紹我們也玩玩呢?”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這就是我留在這裡的原因,一般人我不告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