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擺了擺手:“罷了,反正騙不騙我都這樣了,即使借兵暫時求得平安,我大秦從此也會淪爲附庸和傀儡,那也不是我想要的。劉裕,你帶上玉璽,速速離開吧,記住我的話,以後如果真的能北伐成功,請善待天下百姓,施行仁義,不要象我一樣,好大喜功,征伐不斷。”
劉裕站起身,拿起了玉璽,包在了一個包裹之內,背上了右肩,他長身而起,對着苻堅行了個禮,說道:“天王保重,在我離開之前,請問一下桓玄住在哪裡,我想見他一面。有些事情,還要跟他商量一二。”
苻堅看着劉裕,平靜地說道:“城東,青雲坊,原來的魯宗之宅第,你最好能帶他一起走,既然玉璽不在,我想他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不必在這裡和我一起受罪。”
劉裕轉身大踏步地向着宮殿外走去:“我跟這個桓世子,也該好好聊聊了。”
半個時辰後,劉裕一身百姓裝扮,黑巾包頭,右肩挎着包袱,左手提着百鍊宿鐵刀,站在城東青雲坊外,魯宅前的大街上,說來也奇怪,長安城的夜裡,到處都是奔走興奮的人羣,更是有不少人手裡拿着鐵串,上面是烤肉,一邊流淚,一邊大笑着當街啃咬,不用問,就知道這些肉是哪裡來的,這讓劉裕的心裡很不舒服,每當遇到,都會快步走開,但是隻有這一條魯府前的大街,卻是格外地冷清,一個人也沒有,只是以劉裕超人的戰場嗅覺,知道角落裡,陰影中,大樹上,屋檐邊,都埋伏了不少精幹的殺手,沒有這些人的保護,怕是那位陰險深沉的桓公子,也不敢孤身犯險,直入長安吧。
魯府的大門敞開着,沒有人在外值守,看起來,似乎是早就預料到劉裕會來,劉裕的眉頭一挑,長驅直入,走到門邊時,一道火光從側面而來,只見一個身長八尺,虎背熊腰的中年壯漢,手持火把,走向了劉裕,遠遠地就是行了個禮:“劉軍主,我家主公恭候多時了。”
來人正是魯宗之,比起在建康城當戰俘時,他的氣色好了許多,只是這時候的他,沒有穿鎧甲,而是一身黑色勁裝,同樣黑布裹頭,顯得格外地精幹,劉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魯將軍,好久不見,你榮升郡守,還沒來得及向你祝賀呢。”
魯宗之面無表情地說道:“階下之囚,本是必死之身,幸賴主公不棄,不僅撿得一命,還能認祖歸宗,做了個南陽太守,所以宗之不才,必對主公生死相隨,今天主公親眼目睹了劉軍主的神勇,料到劉軍主今天必會離開長安,所以,特地讓屬下在這裡守候。”
劉裕笑着搖了搖頭:“你家公子真的是神算子,我看現在苻堅的王國師都不如他。好了,請魯將軍速速引路,我也迫不及待地要與桓公子一敘了。”
一刻鐘之後,魯府,後院的一間廂房之內,劉裕與桓玄相對而坐,桓玄一身上好的綢緞衣服,峨冠高帶,玉簪束髮,頭帶之上,嵌着一塊上好的翡翠玉石,而他的氣色很好,臉色紅潤,完全沒有一點捱餓的樣子。劉裕看着桓玄,眉頭微皺:“全城人都在捱餓,我也喝了幾個月的稀飯了,還是苻堅特地恩賜的,你好像沒餓過肚皮啊。”
桓玄微微一笑:“宗之在長安早就有些儲備,爲的就是這種不時之需,再說了,我遠來是客,不是長安的百姓,所以無論是我帶來的人,還是我存的糧食,苻堅都無法調配,劉裕,你應該早點來找我的,這樣起碼不會沒肉吃。”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現在來找你也不晚,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了,我想,你也沒有留下去的必要了吧。”
桓玄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劉裕手邊的包袱,平靜地說道:“你不會真以爲,我會爲了塊僞璽來長安吧。只有苻堅這個笨蛋纔會信這話。”
劉裕微微一笑:“桓公子是聰明人,苻堅並不笨,但比較耿直,也容易相信別人,仁義守信,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弱點,在這個比無下限的亂世,他會吃虧的,你桓公子這樣的人,倒是大有用武之地。”
桓玄哈哈一笑:“好了,劉裕,你這張嘴跟你的武藝和帥才一樣,真的讓人又愛又恨,實話跟你說吧,這玉璽只跟謝家的權勢有關,我們桓家可沒這個興趣,當初我拍天價買下魯宗之,就是爲了結交關中豪傑,當年先父征討關中不成,只帶走了萬餘戶百姓,卻沒帶走什麼帥才,更是跟王猛這樣的奇才錯過,引爲平生遺憾,這次,我不想再留這個遺憾了。我可以不要這個玉璽,但是關中的豪傑,將門,謀士,異術之人,我卻不可以不結交。反正秦國快完蛋了,這些人我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來是搶人才?就這麼簡單嗎?如果只是結交人才,用不着你親自犯險吧。”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當年劉備去找諸葛亮,還要三顧草廬,關中向來多豪傑俊才,我如果只是自己躲在荊州,派魯宗之來,那顯然就缺乏誠意,真正的大才,是不會跟我走的。比如王嘉,如果不是你劉寄奴親自走了一趟,他會跟你來長安嗎?”
劉裕微微一笑:“桓公子,咱們兩個之間,最好開誠佈公,不要這樣口是心非,你來結交的,怕是不止是什麼關中豪傑,更多的是姚萇和慕容衝吧。秦國的滅亡,誰都看得見,而以後能雄霸關中的,非西燕即姚羌,如何跟他們搞好未來的關係,這纔是你所想要的,對嗎?”
桓玄的臉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不錯,這就是我留在這裡的原因,也是我今天在這裡跟你商量的原因,你的玉璽,給我可好?”
劉裕的心猛地一沉,他沒想到桓玄真的看上這玉璽了,不自覺地摸向了手邊的宿鐵刀,沉聲道:“公子欲反乎?”
桓玄哈哈一笑,搖了搖頭:“不是我要,是送人作禮物。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