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範二的眼神掃過來之後，蔡葵當即舉起了手，道，“‘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既然都是年假，主公爲什麼還分出五十天、一個月和十天呢？”
範二笑着擺擺手，“這不是因爲吳郡距離遠嘛？給他們十天半個月的，他們也回不去啊。至於我不給豫章本地的人五十天，則是因爲我擔心他們離開得太久會懶散下來，而且他們離開得太久的話，不是有更多的時間吹牛嗎？這樣一來，咱們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了.....”
“這個考慮......倒是極有道理，可總感覺不好跟下面的人交代。”蔡葵先是點點頭，又繼續進言道，“主公你看看能否這樣，咱們可以將所有人的假期都定爲從臘月初八到明年的正月二十八，也就是五十天，回家和歸隊的時間也按您剛纔說的來。但是，在這假期中強制他們留下的時間，都算作五倍工資的獎勵時間。”
“我算是聽懂了你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主動全程留下的，吳郡籍的和豫章籍的兩個人將獲得一樣的金錢補助。”範二笑着點了點頭，又看向衆人道。
甘純搖搖頭，“主公應該不是爲了錢考慮的，畢竟這些錢真不算什麼，問題是吳郡的人會怎麼想？他們本來就背井離鄉的......”
劉穆之則直接諫言道，“其實伯賢不用糾結這個問題，我猜主公做出這個決定，與他們入夥的時間有關。”
蔡葵終於恍然大悟了，吳郡的人最先入夥，給他們多放幾天假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換句話說，劉穆之和甘純也比自己入夥得早啊......
“伯賢說得其實挺有道理，‘不患寡而患不均’，那就按伯賢的建議辦吧。”範二似乎看透了蔡葵的心思，當即笑着做了決定，而後又問道，“在座的列位，除了周叔要回家，小賤也應該回家之外，還有想回家的嗎？”
過年誰不想回家？除了這一年來混不出任何成績的人。
可在座的有這樣的人嗎？這一年來大家都有很大的收穫，無論是在金錢上的收穫還是在閱歷上的。
除了扶余清慧和雷恩加爾之外，其餘人大概沒有不考慮過回家的吧？只是此前範二並沒有說起放年假的話，他們自然不敢考慮這個問題。
而現在，多好的機會啊.......
只是大家都知道，年關時候正是範二最需要他們之時，若是此時選擇回家，實在有點對不起他啊，所以除了甘絛之外竟沒有一個舉手的；甘絛年歲最小，他除了做會議記錄之外也實在沒做出什麼貢獻，所以纔會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扭捏了不是？年節上下與家人團聚這也是人之常情啊！其實應該感覺愧疚的是我纔對，你們都是因爲我才......”範二對這樣的結果是十分滿意的，但他還是假惺惺地笑着搖搖頭，又看向蔡芝道，“仲賢也回去吧，帶着願意回去的兄弟回一趟，順便送小絛回家，你們兄弟兩人的回一人也差不多了。”
甘絛和蔡芝一齊答應下來，範二又看向劉穆之，“道民呢？你加班加點將財務報表什麼的做出來，也可以跟着伯賢回去嘛......第二樓的事，可以讓雙魚、小賤他們幫忙看着就行。”
除了劉穆之之外，第二樓的中堅力量就屬阿仁和環娘了。
冉小賤卻是離開第二樓將近半年了，雙魚也是因爲自己開奶餅店的緣故，在第二樓的工作也大概可以用三心二意來形容。
可阿仁和環娘現在已確定了關係，他們很可能會跟着周如海一起回一趟吳郡的啊。
劉穆之卻搖搖頭，老臉一紅，“起靈她母親可能在二月底就要生產了，這來回奔波的，就怕動了胎氣呢。”
範二一愣，當即向劉穆之道賀起來，“嫂子有喜了？真是看不出來啊，恭喜了！”
衆人也都紛紛向劉穆之道賀起來，而後又回到了會議中討論起發過年費的事。
因爲放年假的事，接下來的兩個月貨運隊的出航就沒什麼安排了。
而對第二樓、蘇園、梅嶺以及三江源的守衛工作，就得甘純、蔡葵他們將留守人員做出統計後纔好安排了，所以這次會議至此也就到了尾聲。
散會之後，蔡葵兄弟當先離去，急匆匆地回梅嶺統計過年期間的留守人員去了。
甘純當然也得利用今晚的時間，儘快將自己的手下去留人員的統計工作做好，以便明天一早返回來備案。
見到範二將周如海拉到一邊後，他也走向了甘絛，兄弟兩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範二特意留下週如海，自然是要將自己對王廞在三吳作亂的猜測透露給他，並且希望他返回豫章時將甘夫人帶過來。
至於用什麼理由，大概用“公子病重無法回吳郡”這一個就足夠了吧？
周如海可以說是看着範二長大的，可他近一年來卻越來越覺得後者像是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聰明卻又令人害怕的人。
可這樣的一個人，卻給了他做夢都想不到的機遇。
即便是在範二之父範弘之最風光的時候，周如海手下能夠指揮的人也不過七八人而已，可現在呢？他現在已可以指揮七八十人了！
這一切都是範二給他的，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失去現在的地位和榮耀。
有了主觀能動性之後，周如海便覺得範二以病重爲由無傷大雅了，畢竟他也是爲了與母親團聚，這也是善意的恍然嘛......
將要交代的注意事項對周如海說了一遍之後，範二便將他與甘純、雷恩加爾送上了碼頭，回來後又將阿仁和環娘叫到了一處。
阿仁聽說明天就可以回吳郡的時候，當即歡呼雀躍起來，可聽說範二不一同前往後又未免有些失落起來。
環娘則顯得有些嬌羞，畢竟這是頭一回去見阿仁的家長嘛......
對他們兩人交代了一番，範二這才放心地回到書房，點燈熬油地給甘夫人和袁皙兒寫信，又將今天才得的宣紙送給袁崧做禮物；客廳之中，劉穆之和扶余清慧卻在低聲商議明天一早採辦年貨的事。
當甘純、蔡葵、周如海等將會議精神傳達下去後，梅嶺和三江源頓時就沸騰了。
這天上掉餡餅般的際遇，真的不是做夢嗎？
年貨真的是好東西，儘管現在還不知到底會發什麼，但早就聽說了去年發了幾斤糖，這摺合成銅錢就是好幾貫呢！
哪怕是今年打個對摺，那也是很值得期待的。
況且憑着武興侯這個大土豪的性格，今年的福利怎麼可能是去年的對摺呢？
至於回家還是拿五倍工資，這真的是幸福的煩惱啊！到底該選什麼呢？
次日一早，今年的年貨方案便公佈了出來，——按照級別，每人發五到十斤砂糖以及三到五貫銅錢，也就是說拿得最少的都能有五斤砂糖加上三貫銅錢。
這年貨的總價值，相當於一年的工資啊！
得到這樣的消息，有誰不以爲自己是在做夢，有誰還能忍得住心中的那股興奮勁？
接下來的一天，他們果然領到了傳聞中的福利。
次日，共有二十九名的吳郡籍貨運隊員，選擇了跟周如海回家，將近一半的吳郡人則選擇了留下來。
這些回家的人，不但帶着在豫章準備的年貨，還捎帶着留在豫章的老鄉捎帶了年貨和書信，一如阿仁懷中揣着範二寫給甘夫人和袁皙兒的書信一樣。
臘月十八一早，蔡芝的船也離開了豫章，但他們乘的只是兩艘快船，他們一共才十人，這還包括甘絛在內。
臘月二十七傍晚，甘純和蔡葵先後宣佈了年假正式開始，隨後大多數豫章籍的貨運隊員和工人都選擇了回家。
範二手下的人，也由三百多人一下就減少到了一百人出頭，這還包含了造紙廠的很多沒有回家的外地人。
在這將近二十天內，江左朝廷終於得到了一個難得的好消息，——剛剛登基爲王仇池國國王楊盛請求與江左朝廷建交，但同時保持着與後秦國的正常外交；江左朝廷誤以爲楊盛這是請求歸附，所以司馬道子以司馬德宗的名義下詔，將他封爲鎮南將軍、仇池公爵。
差不多的時間內，耀武揚威地班師回荊州的殷中堪，向司馬道子極力推薦他的堂弟殷仲文，司馬道子遂以之爲驃騎參軍。
殷仲文是殷覬的親弟弟，又是桓玄的姐夫。
先帝駕崩之後一直沒有動靜的領軍將軍王雅，最近也終於被司馬道子惦記上了，接着他就失去了兵權，反倒被任命爲王國寶之前的職務——尚書左僕射。
剛剛調進國務院的王雅，眼看着司馬道子和殷中堪都在大力培植黨羽，自然也不甘落後，當即向司馬道子上書，要求將天師道的天師孫泰召回來。
因爲今年元宵前後的將瓦官寺燒燬的一場大火，王珣曾向司馬曜極力進言，孫泰也因此放逐到了廣州。
孫泰在廣州繼續傳道，竟因此而讓南越的人多數歸之，這大概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既然孫泰無意中做出了這樣的貢獻，又是新上任的宰相王雅極力舉薦的，司馬道子也就沒法拒絕，只得將其封爲輔國將軍、新安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