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小賤最想做的便是直接把田小雞打死在當場,他剛纔說是堅持帶着後者報官,正是考慮過出現眼前這種情況的。
大家都說錢是自己的,官府又會如何判斷呢?
範二也在想這個問題,好一會才捋清思路,隨之問道,“你們現在爭的就是錢吧?錢呢?”
冉小賤頓時爲難起來,伸手指了指田小雞,——剛纔搶奪的錢一直在田小雞身上,他認爲這一點對自己十分不利。
田小雞的想法和冉小賤正好相反,這也是他豁出性命也要護住錢袋的原因。
看着田小雞艱難地從懷中掏出錢袋時,範二心內只有一句感嘆,“臥槽,這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啊。”
範二命阿仁將田小雞手上的錢袋收上來,後者本有些依依不捨的,卻還是被他父親一把奪過,轉而鄭重地放到阿仁伸出的手上。
放下錢袋的一刻,田小雞不忘提醒範二道,“公子請仔細看看,錢袋上繡了一隻小雞,這是拙荊爲犬子特意做的。”
範二正要說話時,冉小賤終於忍不住插口道,“我又沒說田小雞偷了我的錢袋!錢袋的確不是我的,但錢袋裡的四貫錢卻是我的!”
冉小賤在範二命阿仁收取錢袋時,便猜到了他的下一步,所以先開口說了錢袋內的錢數。
哪知他的話音才落,田小雞便大聲反駁道,“你一直說錢袋裡的錢是你的,我一直都沒有機會解釋清楚。你丟的是四貫錢吧?你知道我的錢袋裡裝了多少錢嗎?”
田小雞如此篤定,定是他的錢袋裡本來就有一些錢啊,這麼一來的話,從錢袋中的錢數來看,似乎也對自己很不利啊。
想到這個麻煩時,冉小賤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他的心頓時就沉到了谷底,只能將希望寄託在範二身上了。
如今擺出的一切證據,都是對冉小賤極爲不利的;如果範二沒有其他辦法爲他主持公道的話,他不但會失去辛辛苦苦賺來的四貫錢,還得向田小雞賠禮道歉,以及賠償他的醫藥費。
冉小賤對賠禮道歉倒是沒太放在心上,畢竟男人大丈夫嘛,知錯就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關鍵是自己辛辛苦苦賺到的四貫錢啊!
如果這些錢要不回來的話,病重得下不了榻的父親該如何醫治?
正如冉小賤剛纔所言,這四貫錢直接關係到他父親的性命,這些錢不容有失!
範二接過錢袋後,一掂量就知袋中的錢不止四貫了,他打開錢袋後,只拿了幾枚銅錢出來看了看,便微笑着點了點頭。
冉小賤和田小雞,還有阿仁以及門口的幾十圍觀者都在聚精會神地看着範二,等待着他判定錢袋裡的錢到底歸屬誰。
毫無疑問的,圍觀者中的大部分人都對田小雞父子的人品有所懷疑;他們主觀上也願意相信這些錢是冉小賤的,但客觀說來,這些錢已經很難判定給冉小賤了
人和人之間講的是感情,但法律是無情的,法律判定的結果不因人的意志而轉移。
種種證據表明,這個錢袋以及錢袋裡的錢,十有七八是田小雞的。
衆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放在範二身上,他卻一手抓着佩劍一手拿着錢袋,一步步走向了屋中。
範二走至冉小賤和田小雞兩人身前幾步,這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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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兩人一眼後,竟出乎意料地說道,“府君最近爲了豫章書院的事忙得焦頭爛額,你們又是鄉里鄉親的,可以說是擡頭不見低頭見,我希望你們能夠私下商量着解決這事,你們以爲如何?”
冉小賤剛纔把人打得狠了,擺事實講道理之後又沒找到對自己有利的證據,自然希望此事可以大事化小,所以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田小雞的父親以爲範二是自己拉來的,便理所當然地以爲範二是向着自己的,所以也點了點頭。
範二得到了雙方的肯定後,便看向冉小賤道,“剛纔發生的事,你有什麼說的嗎?”
冉小賤此時感覺特別委屈,憋着一股氣說道,“我還是堅持認爲,錢袋中有四貫錢是我的;至於剛纔打了田小雞一頓的事,我承認是我剛纔氣昏了頭,我也願意爲此賠禮道歉,甚至是賠償醫藥費。但我需要先把這四貫錢拿回去給家父治病,沒有這些錢,他就......他就......”
冉小賤說到父親時,頓時真情流露,虎目中竟也流下熱淚來。
真正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啊。
門外看熱鬧的羣衆離範二等人實在太遠,所以根本就沒辦法聽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只是爲冉小賤突然的悲慼而感覺奇怪而已。
至於範二剛纔說了什麼,自然是那些人最想知道的。
範二對冉小賤的要求表示了理解,又低頭看着田小雞父子問,“你們對剛纔發生的事,有什麼說的?”
田小雞之父看了一眼兒子,而後迎着範二的目光,大聲道,“我對冉小賤剛纔的行爲表示憤慨,希望公子能不偏不倚爲我們主持公道。冉小賤把我兒傷成這樣,是否應該當衆給他道歉,並且賠付小雞的醫藥費以及誤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
田小雞之父如此理直氣壯地說話,自是因爲剛纔擺出來的所有證據都表明,他的兒子是無辜的;至於他提高故意提高音量,則是爲了把範二的退路堵死。
門外的圍觀羣衆聽了田小雞之語,頓時爲他的囂張譁然起來。
“好,好,好!”範二從田小雞的話中已徹底看透了他的爲人,冷笑着說了三個“好”字,隨之對門外的圍觀者做了個羅圈揖,大聲問道,“諸位,我有一個辦法證明這些銅錢到底是誰的,諸位可願幫我一個小忙?”
“什麼?現在還沒確定錢袋裡的錢是誰的嗎?”
“到底是什麼辦法?需要我們做什麼?”
“還請公子示下,我等本來就是爲了幫忙來的......”
聽着範二之語,田小雞父子心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冉小賤卻似乎看到了希望,隨即定定地看着範二。
門外的圍觀者都是熱心的,他們自是議論紛紛,而後集體表示願意聽從範二的吩咐。
範二再次對衆人表示感謝,而後揚聲問道,“我需要一個爐子和一銅盆水,誰能給我找來?”
門外衆人雖不解其意,但本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紛紛舉手表示自己可以提供這些東西。
範二隨意指了兩個,讓他們趕緊回去取東西來。
只一會的功夫,阿仁便從他們手上接過了銅盆,隨後在範二的指揮下將銅盆放到了燃燒着的爐子上,範二又親手將一貫銅錢投入了銅盆中。
隨着銅盆中的水不斷被加熱,水面上也就冒起了一層油花。
範二招手叫了兩個圍觀者進來,指了指銅盆裡的水,笑着道,“還你們大聲告訴大家,你們看到了什麼?”
“油花!我們看到了油花。”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隨之異口同聲地說道。
爲什麼銅盆裡的水上有油花呢?因爲銅錢上有油,因爲經手這些銅錢的人手上有油!
也就是說,剛纔範二投入銅盆中的錢是冉小賤的!
門外的觀衆紛紛低聲議論起來,待明白範二的用意時,俱都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冉小賤也想明白了這一點,隨之熱淚盈眶,真心實意地對範二行了個稽首禮,嚇得範二趕緊伸手虛浮,連忙道,“快些起來,我怎敢受你如此大禮?”
將冉小賤扶起來後,範二便對衆人解釋道,“剛纔接過錢袋的時候,我就發現錢袋裡的錢不止四貫,但多也多不了幾個;經過我的細緻觀察,連成串的錢比少數散錢更加油膩,然後我就猜測出經手這些錢的人必然是整天和油打交道的,而冉小賤殺豬賣肉,正是這樣的人。油會在熱水中漂浮起來,所以我纔會請大家幫忙拿來銅盆和爐子,事實上,檢驗出來的結果和我的猜測並無出入,這個袋子中的錢,有四貫是冉小賤的!”
聽着範二的分析,衆人自是紛紛叫好,只有田小雞父子傻在當地;他最後悔的便是,剛纔說出要求冉小賤賠這賠那的話了。
如果不是因爲剛纔自己以爲穩坐釣魚臺,如果不是自己咄咄逼人地高聲說出那一番話,眼前的少年應該不會把事做得這麼絕吧?
可事已至此,又該如何補救呢?以後又該如何在這繼續混下去呢?
貪婪之心要不得啊!
田小雞之父心內無比自責,卻不敢有任何的不滿和怨恨,他神情複雜地看向範二,等待着他的裁處。
範二對圍觀的人交代完後,終於轉頭看向了田小雞父子,不帶絲毫感情地問道,“你們還有什麼說的?”
田小雞之父放下了田小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一切都聽公子的,請公子千萬不要將我們父子帶去衙門。”
田小雞也掙扎着跪向範二,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範二挺不習慣被人跪拜的,這種時候當然也不好說什麼,只是轉頭看向冉小賤問,“你覺得呢?”
冉小賤倒是寬容地說道,“我剛纔就說了只要回自己的四貫錢就行了,衝動之下打傷田小雞的事,我也願意給他們醫藥費。還有,多謝公子爲我主持公道。”
說着話,冉小賤也給範二跪了下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錢袋裡的錢全歸你了。”範二說着話,便將手上的錢袋遞給了冉小賤,又對田小雞父子道,“你們兩個現在就滾吧,以後也別讓本公子見到!要不然.......哼!”
田小雞父子連滾帶爬地出了豬肉鋪,圍觀的人也都紛紛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