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殺聲

兩天後,六月徽便接到了總部的命令,要他前去3區一處山中別墅報到。早有準備的六月徽立刻動身前往,不出意外地在那邊看到了閒雲野鶴的元司野人和不少CCG搜查官;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身着黑色制服,戴着防毒面具的N’CES軍人分佈在四周,不過能夠明顯看出,他們和搜查官之間都刻意保持着距離。

“你還真是好運啊,能夠有幸來到這種地方偷懶。”

別墅內的花園中,元司野人坐在舒適的椅子上,靜靜地享受着自己的英式下午茶時光。六月徽坐在他對面,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後也只能勉強笑道:“的確,恐怕這種能和您一起享受下午茶時光的機會,也不多見吧?”

“你小子,不會是在挖苦我把?”

元司野人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看到六月徽愕然的表情,忽然又笑了起來:“果真還是個孩子,一點城府都沒有。”

“……”

六月徽意識到元司野人是在拿自己尋開心,雖說心中稍有不快,不過更多地他是有些好奇,爲什麼這位在音樂界德高望重的前輩會是這麼一副性格。

“不過你說的也對,我到了這個年紀,能和我平起平坐的人,也不多了。像你這般年紀的,很多學習音樂的少年少女幾乎見到我就快要暈倒了。你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相當好,即便到了現在這個年紀,對於別人的奉承和崇拜,雖然經常告誡自己要心如止水,然而往深處講,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得意起來的。”

元司野人放下盛着紅茶的茶杯,悠然說道:“只不過啊,偶爾還是會覺得寂寞呢……這大概就是老人的通病吧,無論再多的榮譽,再大的名聲,內心最渴望的,也依然不過只是來自親近之人的溫暖吧。”

“……冒昧地問一下,您……您的家人呢?”

“我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年輕時候結過婚,不過後來又和妻子分道揚鑣——哈,那時候還覺得是又自由了,現在想想還真是蠻可笑的。”

元司野人自嘲地搖搖頭,繼續說道:“至於朋友什麼的……哼哼,身邊的傢伙,不是些勢利的牆頭草,就是不懷好意笑裡藏刀的小人;而離得遠的那些人,不少都是習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人,自以爲高人一等,這種人我更是懶得和他們扯上任何關係——當然,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個世界沒有你裝清高的空間,不過至少,只要你選對了低頭的屋檐,你就不必再向其他人低頭了。”

元司野人拿起一枚餅乾嚼了嚼,隨後說道:“你知道爲什麼你們公司的那幾個人都對我畢恭畢敬嗎?”

“不知道。”

“N’CES的前任總裁,我差不多給他當了10年的宮廷樂師;事實證明有的時候你只要抱緊最粗那條大腿,你就幾乎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你們公司的前總裁是位臭名昭著的傳奇人物——暴君,瘋子,怪物,惡魔……總之罵他什麼的都有,然而他卻創下了N’CES公司這座不朽的基業,而那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人敢忤逆他的意志。”

元司野人舒出一口氣,有些懷念地說道:“那個人……怎麼說呢?看上去很平和,性格也很好,和他交流起來會讓你感到很舒服。不過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當成敵人,否則將來你會連死這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的。我給他彈了快10年的鋼琴,不過說真的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怎麼懂音樂,對於他而言只要是順耳的都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我卻知道,儘管他聽不懂音樂,他卻能聽懂在音樂背後,樂曲本身亦或是演奏者想要表達的感情。”

六月徽靜靜地聽着,他發現元司野人在提到那位“前總裁”的時候,臉上少有地露出了真誠的尊敬表情。元司野人嘆了口氣,聳聳肩說道:“我以前覺得他只是個附庸風雅的人,不過現在我才明白,或許他纔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吧;畢竟那位大人之後,也已經沒有多少人,能聽懂我的心聲了。”

“也就是說,您其實也是N’CES公司的一員嗎?”

“嚴格來說,我是他們養老院裡的一員。看在我給前總裁兢兢業業地彈了10年鋼琴的份上,我也被安置爲公司理事會的榮譽理事之一,即便是現任總裁對我也畢恭畢敬——當然啦,歸根結底,他對我也僅僅只是保持着尊敬罷了,雖說我可以偶爾倚老賣老一下,不過在他眼裡,我恐怕還不如那兩個喰種有價值。”

“……”

“說起來,你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

六月徽老實承認道,他家裡原本是有一架鋼琴的,幼年的時候母親就曾經教過他鋼琴,而六月徽還記得,以前咖啡廳在節日裡營業的時候,父親會坐在吧檯後面招呼客人,而母親就會坐在鋼琴前,彈奏一首又一首應景的曲子。

“你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元司野人敏銳地察覺到了六月徽的表情變化,他忽然記起劍銘開煌說過的,六月徽的遭遇,忍不住嘆了口氣,難得用慈祥的口吻說道:

“反正現在也無事可做,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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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別墅的客廳中,擺放着一架看上去非常華貴的鋼琴,元司野人坐到鋼琴前,略一沉吟,便信守彈奏了一首車爾尼的練習曲。六月徽坐在旁邊仔細聆聽,他發現元司野人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鋼琴家,這首爲鋼琴練習者譜寫的曲目在他這位老人的演奏下毫無遲暮之感,反倒是如年輕人一般充滿了熱情,如果不是看到他本人,單聽琴音的話,只會讓人覺得這是一位初出茅廬的,雄心勃勃的年輕鋼琴家的演奏。

一曲完畢,元司野人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又找到調音的工具簡單調試了一下鋼琴的音色,隨後對六月徽說道:

“來,你試一試。”

“呃,好吧。”

六月徽有些忐忑地坐到鋼琴前,思索良久,才憑着記憶動手彈奏起一曲貝多芬的《月光》。這首曲子他練習過許多次,如今彈奏起來倒也沒有出現什麼晦澀不諧的地方。

“嗯,不錯。”

一曲完畢,元司野人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從手法上講,你只能算是個菜鳥,我教過的學生裡連9歲的小孩兒彈得都能比你好上太多;不過我最欣賞的是你在樂曲中傾注的真摯感情,我能聽得出來,這首曲子對於你而言有許多意義,它承載了你許多美好的回憶——或者說那些原本只是平淡的回憶,然而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卻是彌足珍貴。”

說到這裡,元司野人忽然明白了什麼,他嘆息了一聲,說道:“這首曲子,是你的母親教給你的吧?”

“呃,是的。”

六月徽有些驚訝地說道,《月光》是母親最喜歡的曲子,也是他最早學會的一首鋼琴曲,記得以前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母親就會將幼小的自己抱在腿上,彈奏着這一首《月光》,而往往就在母親彈奏的琴聲下,自己就能進入安逸的夢鄉。想到以前母親的音容笑貌,六月徽的心中便有些難受,他搖了搖頭,想要揮散心中的念想。而元司野人則注視着他,過了一段時間後,才說道:“你沒有必要去強迫自己忘記過去的回憶,你覺得那會給你帶來痛苦,然而實際上,它對你而言也充斥着珍貴的價值。”

元司野人示意六月徽站起來,自己坐到椅子上,重新彈奏了一曲貝多芬的《月光》。毫無疑問元司野人的技巧更爲嫺熟,不過在一曲完畢之後,他卻只是搖了搖頭,苦笑道:“你覺得怎麼樣,六月?”

“我覺得您彈得非常好。”

“但歸根結底也只是‘彈得’非常好罷了。”

元司野人說道:“和你不一樣,我在彈奏這曲《月光》的時候,想到的只有技巧方面的事情,然而內心中,我對《月光》並沒有太多感情,所以即便彈出來,也和事先錄製好的CD,不會有什麼區別的。六月,你覺得爲什麼有的人可以稱之爲鋼琴家,而有的人,卻只是鋼琴師罷了。”

“……我不知道。”

“人們常說,真正的大師會通過鋼琴的演奏去傳遞能夠洗刷靈魂的聲音,然而事實上真的是如此嗎?鋼琴不過只是一臺冰冷的機械罷了,再怎麼名貴的鋼琴也不會有它自己的生命。而當我試着去傳遞我心中的想法的時候,我也只能通過鋼琴這個媒介,用鋼琴發出的聲音,去嘗試着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

元司野人輕輕敲擊着琴鍵,隨意地彈奏着一段又一段樂曲,時而歡快,時而悲傷,時而充滿着昂揚的鬥志,時而又彷彿低沉的絮語;六月徽發覺無論是樂曲之間存在多麼生硬的轉折,每一段樂曲所包含的,卻都無不是這位鋼琴家最頂尖級別的技巧,而每一段樂曲聽起來,都彷彿是活靈活現,沒有任何造作之感。

“明白了嗎,鋼琴只是個工具罷了,而到了最後,也只會成爲束縛你的瓶頸。敲擊琴鍵的時機,每個音符的持續長度,節奏的掌控,高低音的調試……只要掌握了這些,掌握了每一處細節所在,即便是計算機裡事先編好的程序,都能夠達到所謂的大師的高度。因爲鋼琴只是鋼琴罷了,鋼琴家真正要表達的並不是樂曲,而是樂曲之中,他所想要所有人都能夠明白的,自己內心的呼喊。”

元司野人停下了演奏,長嘆一聲,有些落寞地說道:“然而有的時候啊,人們往往會忘記自己的初衷,去極致地追求駕馭鋼琴的技巧,而製造出來的,也不過只是一臺一臺空有靈魂,卻無力吶喊的機器罷了。如我一般,到最後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着這架鋼琴,而事實上呢,究竟是我在操縱着鋼琴,還是鋼琴在操縱着我呢?”

他轉過頭來,和藹地看着六月徽,緩緩說道:“所以啊,你要記住,重要的並不是你如何能彈奏出美妙的樂曲,而是你是否能夠利用音樂,去還原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鋼琴是彈給自己聽的,即便在別人聽起來再如何差勁,只要你自己能夠得到滿足,那便已經足夠了;有些人或許堅持希望用自己的音樂去感染所有聽到的人,而事實上,這要實現的話,實在是太難太難了。即便真的有人能夠成功,他也不會去選擇鋼琴這種冰冷的器械,而會更直接的,用自己的靈魂,自己的意志,去震撼每一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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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幾天裡,則是風平浪靜;沒有任何“鋼琴師”的消息,四周的搜查官漸漸地也放鬆下來,就連往日站崗的N’CES士兵也逐漸離開,不再駐守此地了。

而這幾天裡,元司野人則足不出戶,一直興致勃勃地指導着六月徽的鋼琴演奏。那天他說過的話,六月徽並不能完全理解,而元司野人也不再提起,只是像老師一樣指導着六月徽的鋼琴技巧。久而久之,六月徽對這個有點可恨的老頭兒也生出了一些親近感,大概也是因爲他自己和元司野人一樣,都已經是孑然一身的緣故了吧。他發現元司野人也不是像表面上性格如此古怪,作爲一個老師而言,他非常耐心與和藹,針對六月徽那低於業餘級別的彈奏從沒有過任何斥責或是不滿,只是反覆地講解六月徽自己的問題,並且給他充足的時間去理解。漸漸地,六月徽明白了過來,或許這個老人那副帶刺的外表下,只是一顆孤獨和需要溫暖的心罷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周,在一天下午,元司野人告訴六月徽,他已經準備要回美國去了。

“鋼琴師最終還是沒過來啊……唉,罷了。”

元司野人嘆了口氣,說道:“明天早上我會乘坐飛機離開,今天大概就是我們最後相處的一個晚上了。”

他笑着摸了摸六月徽的頭,說道:“喂,有沒有興趣來美國啊,雖說總裁先生也不是很待見我,不過區區小事,他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呃,不了,我的家在這裡,況且我的工作也在這裡。”

“啊,是啊……六月,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誠實回答我。”

“請說。”

“你的父母,是被喰種殺害的,對嗎?”

“……是的。”

“那麼你是怎麼看待喰種的?”

元司野人注視着六月徽,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恨他們嗎,所有的喰種;喰種在你眼裡,又算是什麼?社會的渣滓,食人的怪物,亦或是其它的什麼東西?”

“……”

六月徽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他才說道:

“我,的確憎恨他們……尤其是那天晚上我見到的那個喰種;但是當我面對他們的時候……有的時候我真的下不去手。”

“因爲,你內心深處是明白的,他們本來就是和我們一樣的人。”

元司野人長舒出一口氣,緩緩說道:“我見過喰種是如何殘殺人類的;同樣,我也見過,那些喰種是怎麼被公司的武裝部隊一個個活捉,然後拖進實驗室裡活取出他們身體裡那些和我們不一樣的東西。你知道嗎,美國那邊,有的人覺得這麼做很殘忍,一直在指責公司的所作所爲;我曾經也很厭惡這種公司這種行爲,因爲他們幾乎就是把喰種當成野物一樣捕捉宰殺。”

六月徽靜靜地聽着,他對CCG的確很瞭解,但是在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那個蒙在神秘面紗內的N’CES公司,他卻並無任何印象。

“然而十年前,美國發生了大規模的喰種暴動,那場駭人聽聞的恐怖襲擊波及了整個西海岸,幾乎摧毀掉三座城市,成千上百萬的人類險些變成了食物。而正是依靠着由N’CES公司提供的對喰種軍備,人類得以戰勝了喰種,奪回了自己的家園。那之後呢,再也沒有人指責公司的所作所爲了,所有的人類都只是想把那些怪物屠殺殆盡,而這個時候公司的現任總裁——那時候還是前總裁的副手,卻聯合政府頒佈了喰種對策法,允許喰種登記進入公司的監控範圍,隔離在人類社會之外生存;並且現任總裁給予那些接受庇護的喰種們同普通民衆一般的法律地位。許多喰種因此倖免於難,他們感念現任總裁的恩德,不少喰種甚至加入了公司成爲了公司的僱員,倒戈去討伐自己的同胞,那些依舊思想危險的喰種。”

元司野人說到這裡,笑了笑,接着說道:“你也看到了,朱雀和玄武就是這樣的喰種。總裁先生對這些進入公司的喰種非常信任,甚至使用他們作爲自己的護衛;而那些喰種也敬佩總裁先生的寬容,無一不將他視作是摩西一般的聖人——當然啦,到現在爲止美國社會上都有不少閒人散發謠言,說總裁先生自己就是個喰種。”

元司野人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有一次曾經問過總裁先生,他是如何看待喰種的,你知道他是如何回答我的嗎?”

“如何?”

“他說他覺得喰種很可憐。”

元司野人悠然答道:“他說,吃人肉並不是喰種的專利,即便是人類自己,對待自己同胞的時候,也總有着比吃掉更加殘忍的行爲。然而人類的幸運之處在於我們可以選擇,我們可以選擇慈悲,選擇寬容;然而喰種卻無法選擇,他們只能吃下去,因爲那是他們延續生命的唯一辦法,如果不去吃的話,他們就會死。”

六月徽聽完之後,不禁有些動容;元司野人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沒有見過總裁先生,他非常年輕,容貌連女孩子都會嫉妒,如同是天使一般;但是他的心卻非常堅韌,即便是前總裁那般強勢的人,他也敢於去直面對抗。”

元司野人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失笑道:“我和你說得太多了……嘛,以後你可以去問劍銘和盾紋他們兩個的,這不管如何,明天我就該離開。等到下次回東京的時候,再來看你吧。”

“好的,元司先生。”

“你叫我什麼?”

“……元司老師。”

“很好。”

元司野人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今天晚上你先回你們本部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等到明天早上,你再過來送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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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別墅的客廳之中,元司野人呆呆地坐在鋼琴前,過了一會兒,他才伸了個懶腰,將自己剛剛寫好的琴譜放在鋼琴上,認真地彈奏了起來。

深沉的音樂從鋼琴中傳出,元司野人閉上雙眼,有條不紊地彈奏着曲子。這首樂曲聽上去起伏非常明顯,開頭音調悠揚,蘊含着期盼的意味;越到後面,卻越是低沉憂傷,在中間的**部分忽然迸發出激烈的音符,彷彿狂風暴雨一般;而很快,在那之後,卻是一抹讓人無法釋然的悲愴,以及最後的一聲,輕輕的嘆息。

“呼……你既然來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元司野人回過頭去,就看到一個帶着面具的人靜靜地坐在桌子後面,那副姿勢活像是課堂上的學生在聽老師講課一樣。

“音樂不應被打斷,您以前就是這麼教我的,老師。”

“你真的還把我當老師看嗎?”

“至少在鋼琴上面,您永遠都是我的老師。”

鋼琴師,八音克也笑了笑,說道:“也或許,您現在有了一位新的,值得您驕傲的學生了嗎?”

“哦,你嫉妒他?”

“……我承認,我的確嫉妒他;從內心深處,我依然懷念着當初您帶我離開東京的那段時光,只可惜,那都已經是逝去的光陰了。”

“你後悔嗎?”

“當然不會!”

八音克也站了起來,雙眼中充斥着怒火:“我不會原諒N’CES公司的所作所爲,我發過誓要讓這些劊子手血債血償——直到現在,我的耳邊,依然還有我的同胞們沉淪在血海中的哀嚎!”

他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而元司野人不爲所動,哼道:“愚蠢。”

“你是人類,你當然不會明白。”

“我不會明白,也不想去明白。我眼中重視的只有你罷了,克也;我把你當成我的孩子一樣,希望你能繼承我的衣鉢,自由,平靜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惜啊,一切都只是癡心妄想罷了,我以爲你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然而它卻像是詛咒一樣,讓你念念不忘。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我不該那麼天真,以爲你真的可以像我一樣得到尊重和生存的權利,但是即便他人不介意,你自己卻始終是無法釋然。”

元司野人悲哀地看着八音克也,笑了笑,自嘲地說道:“最後,錯的還是我嗎……總裁先生說得沒錯,這個世界上只有黑色與白色,就像是鋼琴的琴鍵一樣,你可以去選擇——而同時,你也沒有選擇。”

八音克也沉默地看着元司野人,他突然說道:“這首曲子,是爲我寫的嗎?”

“你聽到了什麼?”

“希望,擔憂,到後面的絕望,和最後那一聲嘆息……您是在懺悔嗎?”

“我的確是在懺悔,是我的過錯,把你引入了你原本不應當接觸的世界之中。”

元司野人笑了笑,拿起那份琴譜,說道:“本來,還有最後一章節的;可惜,這最後一章,卻不是給你的。”

“……無所謂了。”

八音克也站了起來,走到元司野人面前,冷冷地說道:“如果您現在跟我走的話,我是不會傷害您的。”

“想都別想,我雖然只是個彈鋼琴的,但我也是N’CES公司的一員,今天你就是把我吃進肚子裡,我也絕對不會和你這個傢伙妥協的。”

元司野人輕蔑地看着八音克也,說道:“我元司野人好歹也是給那位大人彈過鋼琴的,我豈能給他老人家丟臉!”

“既然如此,那學生就不客氣了。”

“我沒有你這個學生!”

元司野人也站起身來,毫不畏懼地瞪着八音克也,一字一句地說道:

“像你這樣的怪物,在地獄等着審判吧!”

嘩啦一聲,一道黑影忽然破窗而入;元司野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一躲,而他面前的八音克也猝不及防之下被那個黑影撲出去老遠,不等他推開對方,他的胸口就狠狠地吃了一劍。

“混蛋!”

巨大的尾赫一下子將八音克也的身體彈起,襲擊他的那個黑影迅速跳開到元司野人身前,沉聲說道:“元司先生,別擔心,有馬特等已經在路上了,我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

“喂喂,你小子……還真是不聽話。”

元司野人苦笑了一聲,看着面前手持兩把螳螂的六月徽,只能搖了搖頭。

“呼……六月徽,是嗎?”

八音克也拍了拍正在癒合的胸口,輕笑道:“正好,今天就是我給我的妻女報仇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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